城東,
道政坊,宰相侯君集宅。
侯君集下直回府,憤憤不樂,他現在一看到武懷玉那張俊俏的臉,尤其是那笑容,就壓不住心頭火。
兩位絕色美人迎了上來,“阿郎回來了,怎麼不高興呢。”
侯君集看著這兩個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倒是一下子被勾了魂,這兩美人不僅容貌絕美,而且那皮膚吹彈可破,十分嬌嫩白膩,
這是一位商人投附侯君集,特意獻給他的,
這兩美人從小到大,僅食人乳而不飯。
二八佳人,生下來起就只吃人乳,一吃就是十六年,沒吃過飯。而且兩人都是自小被商人訓練,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一言一行嫵媚無比。
對於侯三水這樣的大老粗來說,這兩美人那真是勾魂奪魄,一見之後就愛上了。
為了養這兩美人,他特意僱了幾個奶媽,每天供美人食乳,又養了許多奶牛,供美人用牛奶沐浴。
“阿郎,史大郎來了。”
“讓他過來吧。”
史大郎,便是獻美人給侯君集的那位胡商,這胡商一看姓便知也是位粟特胡,在長安極為豪富,經營藥肆、金銀、香料、胡酒、胡姬等,不僅身家億萬,而且為人豪爽愛結交權貴,
還是個粟特商團的薩保。
這人以前也是攀附宰相裴寂,也結交楊恭仁等,裴寂倒臺後,便又立馬攀附上了侯君集。
金銀美人拼命送,甚至是名下的產業,都大方的送上乾股,這讓侯君集非常喜歡這個史大郎。
侯君集摟著兩美人親熱了會,才去客廳見人。
“相公,”
史大郎一見侯君集進來,立馬小跑上前,然後跪伏在地,還親吻侯君集的靴子,誰能想到這是位在長安胡商中呼風喚雨的存在,卻能在侯君集面前如此卑微。
“思明啊,”
“奴婢在。”
“讓你去打聽的事情如何了?”
“相公,奴婢已經打聽的仔細······”
侯君集倚靠在坐榻上,史思明跪坐一邊為侯君集邊敲腿邊彙報,
“不居處而行商者,在所州縣稅三十之一,”
“這兩稅法要推行,你們這些商人應當也很不滿吧?”
史思明有節奏的敲打著侯君集的腿,力度適中,讓侯君集很舒服,他討好笑著道,“這武懷玉自得寵以來,各種亂政,前有鹽引茶引,後有酒榷,再來個什麼開中鹽法,
這商稅、過稅、住稅、契稅,各種礦課,真是巧令名目,抽筋扒皮,讓我等苦不堪言。
又有限儲錢令,禁止儲藏太多銅錢,
還嚴查假錢劣錢,手段兇狠,
甚至還搞和買制度,朝廷看什麼商貨賺錢,支度司、常平使們就要橫插一腳,說是和買博買,不就是跟搶錢一樣嗎?
我們粟特胡商從西域萬里之遙,歷經千險,好不容易販運一些香料胡酒等來長安,結果卻要直接和買兩成貨,但價格給的卻不高,你說我們辛苦販運,倒讓他們賺錢······”
史思明叫苦,說了一堆武懷玉這幾年帶頭推行的一些新法、稅制,
貞觀以前,粟特胡商們遍佈絲路,不僅搞國際貿易,也做分段的轉運生意,這些粟特胡就算是動盪之時,那都是賺的盆滿缽滿,甚至沿著絲路,建立了許多粟特定居點,
修襖寺,建聚落,粟特胡在一個個薩保的統領下,儼然國中之國的封建領主,過的那叫一個滋潤。
可這兩年,形勢變了。
在武懷玉的推動下,許多襖寺跟佛寺一樣被廢除,甚至改成了孔廟、儒學,還把粟特聚落改成大唐縣治下的村莊,許多村子甚至被強制與漢人混居,
其它諸如收繳他們的武器,取消他們自治權,禁止他們私刑私法等等,
粟特胡交的稅也多了,
確實引起許多粟特胡的不滿,可有過不少粟特胡薩保帶頭反叛結果被鎮壓,全都被貶為奴隸的下場,讓許多人也不敢亂來,
僅在長安,現在粟特胡的影響力就越來越弱了。
雖然粟特胡商依然多,也依然很賺錢,但以前那樣的好時代再也回不來,哪怕他史思明依附於宰相侯君集,但該交的稅,該被和買的貨,一樣少不了。
“三原龍橋、長坳兩地工商很興盛?”侯君集問。
“確實,都是武家庇護那裡的工商,而且不少產業也是武家主導的,確實興盛,日進斗金都不止。”史思明道。
侯君集聽的很羨慕。
武懷玉斂財本事很厲害,這方面侯君集自愧不如,雖然現在侯君集也非常富有,但他的錢財多來自於賞賜,以及投獻,還有就是他的巧取豪奪。
看上什麼賺錢買賣了,只要對方沒有過硬的靠山,侯君集直接就要,不給就弄。
這也是多數貴族勳戚們的手段,
或是利用權勢搞點官倒、壟斷的生意,
侯家的產業很多,但基本上都是各處插一腳,別人賺錢他入股分錢,或是直接搶,
而人家武懷玉不同,是完全另一種方式。
不管是開藥店還是種藥製藥,又或是開酒坊酒肆,還是說製鹽製茶制皂製糖,開礦冶鐵等等,這傢伙靠的不是搶,而是技術上甚至模式上的領先,武家擴張速度也快,是拉著別的貴族門閥,或是其它商家合作。
侯君集就算能搶,可卻都追不上武懷玉,
武家搞茶莊,侯君集也搞,武家賣酒,侯君集也搞,武家賣鹽,侯君集也搞,武家買地,侯君集也買,
武家到處買奴隸,侯君集也買,武家養豬,侯君集現在也開始跟著養豬。
別說這種跟風,結果其實還挺不錯,反正雖沒什麼技術、模式上的領先,可是靠著這宰相地位權勢,侯君集依然能弄的很紅火,
只不過心裡頭一直挺不服氣罷了。
“伱在龍橋、長坳應當也有買賣吧?”
“有些,”史思明主營的業務中,香料、藥材這兩塊也算是主業,而三原縣現在是很重要的藥材集散中心,史思明當然不會錯過。
“那你應當跟三原縣那邊的商人也熟,我要你暗裡跟那些商人串連串連······”
侯君集要給武懷玉搞破壞,
這新的兩稅法,百姓要交戶稅、地稅,行商沒店鋪產業沒田地,那也得交。其實如史思明這樣的大胡商,同樣也還是大地主,他一樣在各地都有不少地,許多粟特胡商在中原都有地,
甚至有自己的聚落。
現在試行兩稅,以後粟特胡也是要交戶稅、地稅、義倉糧,甚至火耗、丁銀這些都少不得。
戶無主客,人無丁中,一律按現居地建戶籍,按財產多少定稅。管你原籍在哪,現居哪裡,就要在哪裡繳稅,不問年齡,只問資產,行商也要在所在地納稅。
有田產的,更是按畝徵收,
王公貴族、軍將府兵,甚至以前蔭庇於豪門的佃戶,流動的行商也逃不了。
“你們得鬧,鬧的越厲害越好,最好是能夠直達聖聽,這樣聖人才會知道武懷玉有多擾民害民,才會廢掉他的這些亂政。”
侯君集可不會在意什麼小民死活,他只知道武懷玉揍掉了他三顆牙齒,讓他臉面盡失,現在許多人私下不再說他三水侯君集,而是說他象牙侯君集,雖然他用的是玉石牙而不是象牙,
他相信,許多權貴豪強地主們,也心中不滿這新法,畢竟就算是權貴、府兵,以前的免課身份,現在也頂多免除百畝的租稅,其餘的可不免。
侯君集家大業大,也是大地主,他其實倒不在意那點租稅,他隨便出手,都能搶回許多值錢賺錢的產業,交點稅也不多,他恨的是武懷玉。
要壞他的新法,然後藉機把武懷玉搞臭搞倒,讓他不得翻身。
政爭其實也沒那麼複雜,各種潑髒水就行了。
·······
皇城門口,
劉仁軌正跟中郎將蘇定方、龐孝泰在聊天,
蘇定方現在是左武侯翊府中郎將,龐孝泰是左衛勳二府中郎將,今天蘇定方是當值巡長安左街,龐孝泰則是當值守皇城門,
劉仁軌則是在這等武懷玉。
守選中的劉仁軌雖非武將,卻很喜歡軍事,跟著兩人倒是聊的來。
武懷玉出來,他們正在聊隋徵高句麗的事,蘇定方認為應當從遼西一路平推過去,先收復遼東,然後再把半島滅了。
劉仁軌則覺得高句麗人在遼河一線,部署了重兵,修築了大量山城,經過幾百年時間,想要打穿這條防線很難,尤其是冬季寒冷,戰線又長,補給困難,還是從海上攻為好,
畢竟當年隋朝來護兒也是有過攻過平壤城的戰果的,雖說最終還是中了埋伏,幾乎全軍覆沒,但海路進攻是可行的,不過他建議別直奔平壤,應當先在南面一點找個合適的位置登陸,建立大本營,最好是能夠拉上百濟或是新羅結盟,這樣就能在半島取得糧草補給,甚至有百濟新羅的蕃屬僕從兵馬,
嶺南來的龐孝泰,則覺得高句麗窮水惡水有啥好打的,
“相公覺得要滅高句麗,水陸孰優孰劣?”
懷玉笑笑,“十年以內,是不會徵遼的,不過研究研究倒也行,真要打,肯定得海陸並進,最好是能拉上新羅或百濟一起。”
說完,他拿出一張告身給劉仁軌,“聖人敕封你為檢校戶部員外郎,恭喜。”
劉仁軌意外,雙手接過告身,看完吏部的任命,尤其是最後面那個鮮紅的尚書吏部之印的大印章,這才真正確認。
“謝相公。”
“謝陛下才是,今天就先在長安休息一天,明天一早我們就趕回三原縣,雖然陛下給了我們半年時間,但也得抓緊。”
“是。”劉仁軌激動點頭,表面鎮定,可拿著告身的手卻微微顫抖難以控制。
哪怕是檢校戶部員外郎,但踏上這一步,距離緋銀五品通貴,就已經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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