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登堂入室
庭院裡樹上知了聲聲。
廊廡下懷玉兄弟與程處默一起聊著天，聽著程處默口水飛揚的講著他初出茅廬的第一戰，是如何殺的突厥狼崽子哭爹叫娘，說著他在隴山上用突厥人的首級堆起了一座小京觀。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在聽霍去病封狼居胥。
几案上擺著個井裡撈起來的冰西瓜，還有冰鎮烏梅湯。
看的出來，程處默很得意，也很享受那種戰場上的血色浪漫，甚至走了這趟回來，這傢伙看起來好像昇華了，有些不一樣了。
“本來我想著回來交差後，便請纓前往隴右霍國公軍前效力，或是去蕭李大都督處效力的，可惜殿下卻讓我押領北門飛騎仗內供奉。”
甚至他爹程咬金都不同意他去邊關。
“大業七年，山東無數人唱著無向遼東浪死歌揭竿而起，我阿耶當時也不過二十一歲剛成丁，卻也散家財招募了數百鄉中子弟，保境安民。後來投瓦崗奔世充，再歸我大唐，大小百餘戰，如今也不過三十六歲，你們說他為啥不讓我上戰場？”
“我也十八了，在隴右我砍了一百一十七個突厥胡虜賊頭！”
程處默說著有了點小情緒，“有酒沒？”
“最多兩月應當就可以開業了。”
“哼。”樊玄符冷哼一聲，然後背過身去，開始解衣。
“多謝了，如今僱傭了不少人，倒是不缺人手。”
懷玉也覺得自己那話有些霸道不妥，尷尬的輕笑了一下，“我幫你檢查傷口，給你換藥，沒別的意思。”
“進去吧，大娘便在裡面。”
裡屋沉默了會，“我自己會。”
“我在延康坊看中了一座小院，跟懷義那院差不多大，比二郎這院小些，等收拾好了我就搬過來住，以後咱們兄弟幾個也有個伴，方便往來。”
懷玉直接往裡面進去，樊玄符看到他闖進來，有些慌亂。
程處默端起碗就喝了一大口，直喊暢快，“比這烏梅湯可好喝多了。”
懷玉也沒牽馬，也沒穿絳公服，穿著白衫在坊街上漫行，溜達了一圈後，又來到了樊家的側門前。
“隨我來！”
說白了，這其實就是甜酒，關中人喜歡用新麥釀造，就是大唐百姓的啤酒，也稱為醴。
懷玉愣住，好無情的話，“我本以為你是個女中豪傑，原來你是個膽小鬼！”
“你不該來。”她仍是那話，聲音冰冷。
“我帶了點藥膏，塗抹後可以加快傷口癒合，還能去疤。”
香胰子製作極為簡單，但只要能夠擠進這長安的中高階市場，那利潤比賣藥都還賺，畢竟藥不能人人吃天天吃，可這號稱能美容護膚留香的面脂手膏澡豆之類的玩意，卻是天天要用的。
一道屏風後傳來熟悉的聲音，“你不該來。”
“好的，”程處默看著前院熱鬧的製藥，“上次我阿耶跟你訂的藥，什麼時候好，我阿耶一直惦記著呢。”
“已經做好了，正要送去，我這裡最近新制了些藥，有補脾益氣治飲食減少面黃飢瘦的九轉黃精丹，也有驅蟲止痢的烏梅丹，另有夏季驅蚊的蚊香和能潔面淨手留香的香胰子，你都帶一些回去用。”懷玉的新產品，都特意做了些試用小包裝，贈送給武家、程家、秦家、李家等，宣揚廣告。
“還是花了點錢的，設花紅投石獎勵。”
他上前敲門。
“你怎麼不辭而別？”
“我出去轉轉。”
“我昨回來聽我阿耶說二郎你還醫治好了秦伯伯的病，真是了得，我特意去看望了，我走前他在病榻上都起不來，如今又能騎著他心愛的忽雷駁提著鐵槍賓士，還能馬上回頭望月百發百中呢。”
老門子將他帶進門，門裡有個僕婦在等著，同樣冷冷的讓他跟隨。跟著他穿門過院，來到一處院前，那裡有個年輕婢女侯著。
“潤娘前幾日蒸了點麥飯做了些浮子酒，剛好可以吃了，”
程處默走的時候大包小包提了好幾包，滿載而歸。
懷玉站在門口送別他們，轉身讓潤娘也回院裡。
幾人喝著浮子酒，又聊到昨天薛萬徹遇刺的事。
“把衣服脫了。”
懷玉覺得她那聲哼，似乎帶著點小女兒的嬌羞氣，不是那個橫刀跳斬，一擊斬馬的樊玄符了。
“哎。”樊玄符長嘆一聲，“武二郎，我不想你因我而死。”
懷義在一邊喝著浮子酒並沒多說什麼，他知道懷玉做事並不是只圖錢，當時他在旁邊圍觀，心裡確實有幾分幸災樂禍，也沒想過要出手，現在想來，還是懷玉說的對，他堂堂禁軍百騎見到當朝三品大臣被行刺，若是見死不救，事後肯定會被追究責任的。
懷玉腦子裡再次浮現樊玄符的樣子，尤其是昨晚為她去衣上藥，該看不該看，該摸不該摸的地方，都越了線。甚至兩人最後榻上相擁共眠，這些都讓他揮之不去。
懷玉出手既化解了這後患，還順便賺了薛萬徹三百匹絹。
“還是我來吧，我看看傷勢，也許還要調整用藥。你傷的很重，兒戲不得。”
“不用，昨天發生行刺之事，現在外面也不太平靜，到處都是官差士兵搜捕，你一女子不太方便。”
延康坊在懷遠坊東面隔壁，在光德坊南面，程處默在這裡買個宅子，還是個小宅子，明顯是因為懷義兄弟倆個住這邊，要不然懷德坊程府那麼大，他根本沒必要跑這邊來。
夏季只要發酵一天一夜，就能見酒可以喝了。
也不知道她此時如何了，是否回到了家中，傷勢是否好些，要不要去對面樊府看望下？
“我聽說那刺客一刀斬斷薛萬徹馬頭，就立馬想到了一人，樊家那母大蟲。”程處默壓低聲音呵呵的笑道，“不過據說雍州衙門已經去過樊家，高別駕還親眼見到了樊興旁邊的母大蟲，已經打消了對她的懷疑。母大蟲昨傷那麼重，就算逃回去，也不可能這般完好正常。”
至於他跟薛萬徹的私人恩怨，這個從長計議。
“這都是本事。”程處默笑道。”聽說你在東市選好了地正在建自己的藥肆，什麼時候開業，我到時來賀喜。”
“你們說那行刺者究竟何人？提一把斬馬大劍，能把薛萬徹砍的萬分狼狽，還被砍了十幾刀，這可不是一般人。”程處默笑著道，語氣中明顯意有所指。
“確實足智多謀，不花一文錢，居然就得到了這麼大一片地，可是相當於九個小鋪面，後面還有坊、屋呢。”
“我是對面的武懷玉，上次樊娘子在我那訂了一些藥，今日特來送藥的。”
“缺人手不，我家僕役不少，京郊也還有不少莊子，可以調些莊丁過來。”
“嘿嘿，我可聽人說你們在東市挖到了寶藏？”程處默壓低了些聲音，“可我也聽說你們挖到寶之前就跟東市署簽了約，要為東市署把東市藥行那一片的廢墟免費清理出來，然後他們送你們一大塊地？”
懷玉只是淡淡一笑，“薛萬徹如今畢竟已得殿下賜封為檢校右領軍將軍，還是縣公呢，他就在我和阿兄面前被行刺，我們要是不出手相救，事後被追究也是不好看的，
再說，薛萬徹還是挺大方的，昨個就付我百匹絹做診金，又給二百匹絹做藥錢，挺划算。”
懷玉又跟著他進了小院，又穿過幾道門，才終於來到一處屋外。
他看著賢惠的陳潤娘笑道：“這位就是永康公府來的那位吧，真不錯，羨慕二郎又一天啊。”
陳潤娘便卻取來自釀的浮子酒，這玩意關中百姓也常見，通常夏季麥收過後，難得清閒幾日，家裡又有了新糧，於是便碓麥蒸飯，加上酒麴發酵釀造。
“你該換藥了。”懷玉站在那。
“浮子酒也行。”
懷義也告辭回光德坊自己小院，他現在當值一天休息兩天，但不再是五番上一月休四月，而是每月都要長上當值，剛提升散階為八品，他打算有空多讀讀兵書。
“嗯，這浮子酒好香。”
“啥也瞞不過程兄，其實不過是個小把戲，我跟市署立約後，便暗裡在那廢墟中埋了點罈罈罐罐裡面裝了點金銀·····”
“那叫足智多謀。”懷玉也沒刻意瞞他，這事情有心之人是能看出來的，尤其是東市署的人更能猜到，不過這種事情又不犯法，知道又如何。他武懷玉畢竟也是應國公之侄，東市署知曉內情的那幾個官吏，也不會故意拆臺得罪他。
老門子有些警覺的打量了他幾遍，最後回了一句等著，便關上門了。許久後，那老門子才開門，特意望了望門外巷子左右，見只有懷玉一人，才道：“隨我來。”
“我爹也跟我說那肯定是你們自埋自挖，說你小子鬼計多端。”
“那到時我們一起來給你新宅入夥鬧一鬧喜。”
“那薛萬徹也不知道招惹了哪個，居然引的當街縱火行刺，不過我最佩服的還是二郎你，居然還提刀上去救他，還給他醫治。”
“其實御醫們給翼國公開的方子就挺好，只是他府上的妾侍誤以為要多多進補，結果用藥之餘，又還給他喝參湯，結果補過頭。”
懷玉推門而進，屋裡靜悄悄的。
“那才幾個錢，你這手真真了得，空手套白狼啊，我阿耶說你小子若是學學兵法，那絕對領悟的快，天賦好。”
口感甜中帶酸，有濃濃酒香，喝起來清爽可口，特別是夏天，既解渴還可口。
樊玄符背對著他，“昨晚我燒糊塗了，那些事就當沒發生過，一會上完藥你便離開，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樊玄符瞪著懷玉，臉慢慢變紅。
“那二郎注意安全。”
婦人小孩若是嫌勁大，還可以摻點涼白開，酸酸甜甜。
“奴陪二郎一起。”
“你說甚？”樊玄符扭過身來，春光乍洩，滿室生春。
懷玉忍不住嚥了口水，昨晚柴屋油燈昏暗，又忙著包紮，還真沒怎麼注意看。
“登徒子，挖了你眼睛去。”樊玄符滿面飛紅。
屋中氣氛變的有些不可描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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