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登基前夜
八月初八。
等了幾天，阿兄武懷義終於帶著武士恪從三原回來了，一見到懷玉，老武還一臉的不滿。
“突厥遊騎在渭北到處抄掠，咱三原好些個村子都被狼崽子毀了，”
“你這個時候把我弄來長安，許二百五趙大眼他們還說我臨陣脫逃呢。”
懷玉笑著扶老武下馬，任由他抱怨著，也並不還嘴，只是笑道：“阿耶這一路趕回來，也辛苦了，趕緊進屋先洗漱更衣，”
武柳氏和大姐小妹她們也都聞聲迎出來。
“二郎好心，你倒都當了驢肝肺。”武柳氏抱怨丈夫，王氏則默默的接過老武的包袱。
懷義跳下馬，對懷玉感嘆著道：“渭北現在很糟糕，好多突厥騎兵到處劫掠，小點的村子都被攻破，來不及躲入城池堡寨的百姓，都被擄走了，連莊稼都讓突厥人給糟蹋了。”
他們回來的時候，甚至還遇上了一股突厥兵，好在懷義回來時人不少，雙方一場騎射，射殺了七名突厥兵將他們擊退。
“龍橋堡還好吧？”
一把年紀了，老武離開前，還是把一些人生經驗告訴了兒子，雖然也許兒子用不上，“你東市的千金堂藥肆也好，渭州的寶玉堂鹽坊也罷，工商這些是可以派人操持，但要想以後長遠穩定，手裡有錢的時候，最好是多買些地，多買些奴隸、多招些部曲佃戶，多養些牛馬驢騾，多立些莊子，那才是能夠子孫世代相傳的穩定家業。”
“抽空，跟我一塊給族學送點糧菜和紙筆過去。”他交待。
“阿耶，你就生了三個兒子，不是也挺好嗎？”
懷玉倒是不慌，現如今的他已經不用再跟老武一樣指望著那點地裡產出了，甚至他的田地也很多。
“你們出息了，爹卻老了。”
“我回來後也來沒的及細問，不過聽王姨娘說懷良挺用功的，現在每月只有旬休那天可以回家來，其餘時間都是在族學裡寄宿，族學請的先生不錯，抓的很緊。”
看來他也還是很想為武氏家族再多做些貢獻的。
“阿耶，我跟對面榮國公家大女子也好上了，你同意不？”
“老三在族學讀書如何了？”
良久，老武感嘆，“二郎運氣好，大郎跟著也沾了許多好運。”
前院，二桿子許繼祖正跟武成和侯三家的聊天，讓她們沒那麼拘束，“許哥，你幫我去趟宣陽坊馬御史那，跟他說我阿耶來京了，讓他過來一起吃飯。”
懷玉現在不缺錢了。
就等你來長安，擇好日子來提親說媒呢。”
“呸，這傢伙，”老武聽了直笑罵，“妻子兒女留在關中，他自己倒在隴右快活。”
“馬先生之前去過咱家，我對他印象挺好，聽說現在發達了？”
多年的老夥計，如今留在隴右不回來了，老武還挺想念的。
他現在都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這兩兒子，如今老大也成了六品別將，還是押領飛騎的北門長上，次子更是封開國男，檢校正五品上的軍器監少監之職了。
老武似乎真有些心動了。
老武聽了很是驚訝，之前信裡也說不太清楚，還以為懷玉寫錯了。
“本來都是收黍割蕎麥的季節了，現在卻讓突厥崽子鬧的起饑荒了，”老武感嘆著今年的收成又沒了。
龍橋武家現在暫時只能閉門鎖戶。
“放心吧，這是自然。”
許繼祖這個禁軍，現在做著懷玉的仗身隨從，倒是挺自得的，比起原本在屯營裡枯燥的番上生活，他倒更喜歡現在這種，整天東奔西走的更自由自在，還能接觸見識到更多的人。
老武扭頭看著兒子，看了許久。
“榮國公現在豳州守城呢，等他回來我便上門提親，肯定能行。”
老武有些看不懂兒子了，乾脆搖了搖腦袋不去細想這些事了。
“好了，我先去洗個澡，”老武起身走了，懷玉發現老武現在走起路來，好像有點更有派頭，甚至有點官威的感覺。
侯嬸，侯叔現在當官了，本來託我回來就安排你們過去隴右，但現在路上還不太平，你們先在我這裡住著，等突厥人走了，我讓人送你們過去。”
駝背的武成還是那麼瘦弱，他咧著嘴討好的讓妻兒們跟懷玉請安問好，“在白鹿塬上長坳第一次見二郎的時候，我就知道二郎面相好，天生富貴相呢，如今果然就當上大官了，還封爵了呢。”
老武起身，打量著這小院，上次懷玉剛買下這時，他還在這裡住了一晚，如今相隔不久再來，發現這裡大變了樣。
老武卻只是撇了撇嘴，他很清楚自己這腿都瘸了的老兵，已經致仕了還被徵召，不過是因為兒子如今得太子賞識。
“兩個，侯叔納了兩個妾，還收了兩戶災民做佃戶，那兩妾都很年輕呢。”
一把年紀了，對於重新徵召，甚至升官了這事，也並沒太多高興，反倒覺得此時拋棄了許忠義等同鄉們，有幾分逃兵的感覺，讓他覺得心中很不高興。
老武聽了滿懷大慰，“二郎你辦了件好事，也了卻我跟你娘一件大心事，那你跟馬周說下，早點挑日子請媒人來提親，就不要再耽擱了。”
“耶，我在隴右有三百畝永業田，白鹿原一百畝地，長安新昌坊二十畝梨園，渭北一百畝地，城南曲江還有二十畝新賜地，懷遠坊有這座宅子，東市有個千金堂，隴右渭州還留了些買賣，
老武放下水杯，對著懷玉道：“你姐這女子命不好，我也早想明白了，不再想著把她嫁出去，只要她願意，就在咱家，等將來老了，你們兄弟負責。”
“你小子倒是厲害，短短時間，這後院都三個女子了。”
老武點了點頭，“肯用心讀書就好，他雖跟你不是一母同胞，但也是你親兄弟，你們以後要多照顧點他。”
兩個兒子比他強多了。
“阿耶，你放心吧，馬周人挺好的，要不我當初豈能把大姐許給他？他現在跟大姐關係可親著，太子賞賜他宣陽坊一座兩千多貫的宅子，馬周直接交給大姐在裝修著，甚至他的所有錢財，也都是給我姐收管打理，
“二郎，你大姐跟馬先生這事是怎麼回事？”老武進院，往廳堂一坐，都沒先去洗漱，便直接先問起大姐的事情來，懷玉之前去信龍橋，說起他說和了馬周跟大姐一對。
“侯叔挺好的，嘿嘿，甚至很快活呢。”懷玉笑著說起侯三在隴右如今不僅成了從九品下隊副武官，甚至跟同僚合夥做起了買賣，也跟好些軍官府兵一樣，接受了送上門來的姑娘。
突厥騎兵這次劫掠渭北，暫時還是在鄉村抄掠，並不攻打城池，堅固點的村寨，只要抵抗激烈，他們也都並不硬打。
笑罵過後，又為侯三高興，這些年這老夥計也不容易，現在也是終於熬出了頭。
老武左右看了下，發現女兒沒在，鬆口氣，“我不是那意思，你姐畢竟死過三個男人，還拉扯著兩女娃兒，馬先生之前落魄只是個窮書生，可現在已經都穿紫袍了，還能願意麼？
要是他改主意了，咱也別勉強，省的到時你姐過去過不好。”
最後老武又加了一句，“多生兒子。”
“就住這裡吧，前院的千金堂夥計們現在都搬去東市鋪子裡了，現在這裡不擠了。”
雖然腿還是有點瘸，但一瘸一拐的都帶有幾分員外老爺的味道。
“我沒啥不同意的，你是個有主意的，既然相中了，我就同意，只是這事情，也不是咱家說了算的，榮國公能同意麼？”
“那得是天大的人才了，要不然白丁授紫金，一步登天呢。”老武接過懷玉遞過的水杯，幾口喝光，咂巴著嘴，“那他現在這般平步青雲都一步登天了，還看的上你姐？”
“嗯，上次跟我去隴右，也立了軍功，直接授了八品職，然後他給太子殿下上了不少時事對策，深得太子賞識，如今已經是從五品下的朝散大夫，甚至賜了紫袍金魚袋。”
對了，太子前後還賞賜我十二口奴隸，之前還給我兩宮人。前後還賞賜了三百匹絹，還有兩匹馬四個銀瓶和一些金銀錢·····”
“阿耶，太子召你來京，也是有重用，伱天子元從老軍，向來對朝廷忠心耿耿，神機坊署新設，缺少人主持局面，特意召你。”懷玉笑道。
“那你也再努力努力，我可是聽說了，太子打算在繼位後下詔放掉許多宮人出宮，讓她們回到自己親人身邊，若沒親人的，也可以自願嫁人，宮裡的張公公，是樊娘子的幹爺，我幫你領兩個來。”
“好的，我這就去。”
“侯三在隴右還好吧？”
許繼祖去廄院牽馬，武成一家和侯三家的面對懷玉倒有些拘束起來了，“這一路辛苦了吧，我帶你們先安頓一下住處吧，外院還有空房間，你們就先住外院。
“咱們龍橋堡畢竟佔著地利，之前阿耶他們也加高加固了堡牆，又與李家莊等村子拉起了三個團的鄉兵，大家巡邏警戒，幾支突厥遊騎來犯，都沒討到好去，暫時還好。”
“你這裡也挺擠的，一會我乾脆跟你娘搬你阿兄那去住吧。”
武成一家子和侯三的妻子兒女們也都跟著來了。
“我那是沒條件，你看你族長大伯，三十多個兒子了，都七十歲了，還在賣力的納小妾生兒子呢，咱們武氏家族，最有貢獻的就是你大伯了······”
“阿耶，你這話我不愛聽了，我姐多好，賢惠聰明又好看，人也年輕，還會持家，做的飯還好吃，打著燈籠都難找呢。”
老武白了他一眼。
老武顧不得一路疲憊，把懷義也叫來，爺三在那裡聊起這段時間各自發生的事情，尤其是懷玉隴右打仗的事。
老武聽了有些感嘆，他奮鬥了一輩子，努力一甲子，這生過的多麼艱辛，到老了也僅是個從七品下的禁軍旅帥致仕，也就積攢了三百畝地，一家子仍然還要下地耕種。
“阿耶，你才六十，這現在徵召出山，再授正七品上的神機坊署令，可是連升了三級呢，你看侯三都納兩房妾了，要不阿耶你也再納個小？”
“我們一家子成了封爵貴族的奴僕，都臉上有光呢。”
聽到這話，懷玉也只能無奈的笑笑，對於武成一家子來說，當初他們脫籍投奔，也是無奈之舉。如今跟隨的主人升官封爵，對他來說確實是好事。
都是時代使然。
對武成一家來說，什麼良民百姓還是奴僕下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首先得能生存下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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