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高原的東北,一處山脈前。
已經奔波了至少三個時辰的繡衣衛暗探們,總算在這裡找到了一處他們前輩同袍留下的記號。
杜文濤按照自己記憶中的對照了一下,對柳銘淇是這麼彙報的。
“殿下,按照這個標記,我們現在應該是在丹榮,也就是在沱沱河的河畔,從這裡往前,全是沱沱河的領域,但是渡過了沱沱河,我們一共有三條路可以走。
第一條是往東南,東南五百里就是雜謙城,再往南七百里便是他們的邊境重鎮昌都,昌都人口大約有二十多萬,軍隊超過了三萬,也是往日他們攻擊我們西康省的後方基地。
如果我們走這條路的話,可以直達西康省的邊境要塞白玉城,不過白玉城距離昌都也有三百里左右,地勢尤其的險峻,而且此時這邊冰雪初化,行動不便如果我們遇到吐蕃軍隊的追殺,根本發揮不出來。
但是好處也更多,我們只要走得快,這條路最為直接,也最沒有別的風險,只要防止他們追殺上來就行了!”
說話之間,杜文濤是拿著簡易的地圖跟柳銘淇等人講,這樣就可以更直觀一些。
柳銘淇、柳銘璟、熊大寶和張勤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地圖。
“按照這條路走,雖然肯定可以回去,但是……”熊大寶欲言又止。
“但是我們沒有任何騰挪轉移的餘地,只能和他們死拼,根本發揮不了我們的實力。”柳銘璟接話道,“所以在這條回家路上,尤其是過了昌都之後,大家都是拿命去拼,沒有任何戰術可以安排!就看誰的人多,誰的人能支援得久。”
柳銘淇笑了笑,“你就直接說,他們沒有幾個人能跟著我們回去就行了唄。”
“是這個意思。”柳銘璟也點頭,“不管怎麼說,我覺得……太可惜了一些。”
這一趟出來的決策者是柳銘淇,他都要聽柳銘淇的,所以如果柳銘淇做了這種決定,他只能同意。
“廢話。”
柳銘淇好笑的說道:“他們要是跟著我們輾轉千里,這些人都能成為未來帝國的將軍種子,應付什麼問題應付不了?我還能拋棄他們?下一條!”
張勤沒有多言,只說了一句:“殿下英明!”
“其實你們也沒有想到另一個事兒。”柳銘淇道:“如果只是普通的山路,我們只要用木柄手雷,就能發揮極大的效果……但這裡不行,一旦在雪山上面用木柄手雷,引起雪崩的話,所有人都別想逃,一起完蛋!
換句話說,如果敵人想要我們死,他們也很容易找到同歸於盡的方法!我可不想拿著自己的命,去交給那些根本控制不了的因素!”
他說的這一幕,讓柳銘璟這麼膽大包天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要是真的遇到這樣天崩地裂的意外,就算是神仙,也跑不掉的吧!?
杜文濤見狀又道:“第二條路也和這個差不多,同樣的我們需要過了昌都,然後就順著沱沱河的支流,乘坐輪船一路向南,坐到南詔的境地,從那邊的瀾滄江輾轉過去,抵達我們四川的宜賓,也就是之前德王殿下您種植菸草的地方。
這條路上表面上沒有什麼大的危險,只不過我們人數太多,肯定會引起別人的注意,然後吐蕃和南詔跟我們都不對付,所以一旦他們派出水師攔截,恐怕不妙……”
“嗯,這個不行,換下一個。”
柳銘淇原因都沒有說,直接揮手。
但其餘幾人都懂他的話。
走水路?
開什麼玩笑!
這裡才是最危險的,水裡都不著天不著地,你遇到什麼狀況,能保證自己反應過來?
正常人一到了水裡那就是一條蟲,能保住性命就好了,哪裡還能戰鬥?
這相當於又是一次把自己的性命交給老天爺。
所以柳銘淇肯定不幹。
“剩下的就只有最後一條路了。”杜文濤指向了上面,“我們從沱沱河往上,從吐蕃高原翻越崑崙山,一路越過西域,再繞道嘉峪關回去。
這麼一條路耗時最長,而且路途也會遇到更多的人,更多的城池,那怕是我們有一萬多匹駿馬,恐怕到最後也剩不了多少。”
“不行!”
柳銘璟看著這條路就反對,“我雖然沒有去過,但也知道翻越崑崙山是多麼瘋狂的事情,幾個出入口都有大量的軍隊在看守,其餘的全是難行的道路,咱們除非是步兵前往,不然根本不行!而在這些地方,我們失去了機動性,就相當於丟了半條命。”
“嗯,然後還有西域那邊也很麻煩,他們更多的是西羌和回鶻的奴僕,如果發現了我們,恐怕會率先追殺我們。”熊大寶也道,“雖然我們不怕他們,但就怕西羌和回鶻知道我們的想法,又開始設局堵我們。這一趟我們可沒有多少木柄手雷來消耗了!更沒有熱氣球來為我們報警了!人還少了三分之一,更是久疲之身……”
柳銘淇思索了片刻,道:“要不……還是按照我之前的那個計劃!?”
“那也很驚險啊!”
杜文濤也是知道計劃的人,便道:“殿下,卑職覺得第三條路就可以,頂多我們再繞遠一點,哪怕花費一年半載的時間,慢慢的回去,也不要急。這樣他們就沒辦法抓住我們了!”
“你說得輕巧,都不知道那時候我們還有多少心氣兒,能不能適應那些環境。”說著,柳銘璟轉向了柳銘淇道,“銘淇,我覺得還是你的那個計劃不錯,至少我們還有拼搏一番的能力。”
“嗯,殿下的方法好一些,我們拼一把吧!”張勤也說了自己的絕頂。
熊大寶都不用說話了,他就瞪著杜文濤看。
杜文濤有些膽怯,卻沒辦法,只能指了指一個地方:“那就佯裝打這裡吧!”
柳銘淇的眼睛一亮,卻又帶著驚訝:“好哇,老杜,你可真看得起我們!不錯不錯,就它了!”
杜文濤訕訕的把木鞭給移開,露出了地圖上的兩個字。
昌都。
……
等到人都散去,柳銘璟走回了柳銘淇的帳篷。
少年正在看著地圖,見到了他,不絕一愣:“有事兒?”
“當然有事兒。”
柳銘璟看了看他身後坐著的樊山,道:“樊山你先出去,我有話和銘淇說。”
樊山沒有動。
柳銘淇笑了笑,“山哥你先去外面吧!”
然後樊山才走了出去。
柳銘璟倒也沒有計較這個,他拉著柳銘淇,小聲的道:“銘淇,你覺不覺得繡衣衛有點古怪?”
“古怪?”
“對!我總覺得他們鬼鬼祟祟的,好像是在策劃著什麼。”
柳銘淇聞言曬然一笑:“他們本身不就是搞情報的嗎?很符合他們的身份啊!”
柳銘璟瞪了他一眼,“你以為我在開玩笑?別裝傻了,你知道我在講什麼。”
“沒事兒。”
柳銘淇就說了這麼一句話,便又埋頭去看地圖。
現在他是沒有多少現代的經驗來應付這一次的回家之路,必須要認真的去計劃測算,才能以極小的代價獲得成功。
就像是這一次在墨虎峽前一樣,如果柳銘淇沒有認真謹慎的準備,這麼剩下的兩千多人就算沒有全軍覆沒,剩下的都不會有多少。
特別是在逃跑的過程中,他還聽到了墨虎峽峽口的廝殺和爆炸聲音,顯然那邊也有敵人。
倘若自己衝過去……
起碼兩萬人,怎麼衝得過去啊!
如果衝不過去,後面還有一萬敵軍抵達了,這完全就是包餃子的節奏!
所以有了這個經驗,柳銘淇現在是越發的謹慎小心。
柳銘璟卻是把地圖一下子抓走:“銘淇!這牽涉到你的性命安危,你能不能重視一點!?”
“銘璟……”
柳銘淇斟酌了一番,道:“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皇上的性格我還不知道?他能是狠心的人?再說了,這事兒就算他們不做,我也希望你來做啊。”
“啊!?”
柳銘璟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不開玩笑。”柳銘淇拉住了他的手,“銘璟,如果……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就拜託你了,下手快一點!不要讓我痛苦!”
“滾蛋!”
柳銘璟一把甩開了他,“胡說八道什麼呢?”
“我也不想啊,但是這事兒也得準備一下吧?”柳銘淇聳聳肩道:“大柱他們肯定是下不了手,只有你才最能幫我……反正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其餘的我都不知道了,還痛苦懊惱悔恨個屁啊!”
柳銘璟眉頭緊皺:“不可能!也絕對不會有事兒的!你放心,我能帶你出來,就一定帶你回去!我保證!”
“我當然也希望這樣囉,所以我才這麼拼命嘛!”柳銘淇道,“但凡事都有萬一,我怕萬一不行呢?你要知道,你留下我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是我中原漢人的千年罪人!”
“可是……”
柳銘璟沉吟了片刻,才艱難的說道:“活著就有希望啊,你都還沒有孩子……”
“屁話,我難道不知道活著好啊?”柳銘淇道:“但人生哪能十全十美?我還想睡仇香呢,我有這個機會嗎?我遭不住敵人的嚴刑拷打和折磨的,也可能沒有膽子和機會自殺……所以你就當提前處置漢奸叛徒了吧!”
“放屁!”
柳銘璟大喝一聲,眼眶卻忍不住紅了。
柳銘淇長嘆了一聲,上前去抱了抱他:“記住,銘璟,千萬不要手軟,不然幾百萬、幾千萬大康老百姓就慘了!為了他們,到時候一定要殺了我!”
柳銘璟陰沉著臉,沒有說話的起身離開了。
他很難想象,自己真的對柳銘淇揮刀的那一瞬間,是什麼樣的心情。
但他又明白柳銘淇說得很對。
如果木柄手雷、熱氣球、地獄雞尾酒這些東西落在敵人手中,那真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最可怕的還不是這個。
而是如果柳銘淇還有什麼沒發明出來的、威力比木柄手雷更加強大十倍、百倍的武器,被這些人給拷問出來了,那怎麼辦?
整個中華都會毀滅,數千萬的民眾將會在屠刀下死亡。
這根本不是任何人願意看到的!
柳銘璟他願意看到這幅場景嗎?
當然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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