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海,夜上海,你是個不夜城。
華燈起,樂聲響,歌舞昇平……”
聽著柳銘淇嘴裡哼著的小調,蕭素琴唇角綻放出一絲笑容。
“殿下~~你這是從哪兒學來的民間小調,挺有意思的。”素老闆跟著唱了兩遍,便忍不住問道。
這種萎靡的小調,即便是在大康也不常見,聽起來有些怪,但卻是別有一番風味。
“我也忘記了,最近來了一趟江南,聽著有人唱得有趣,便學了過來。”柳銘淇握著她的手,邊走邊道:“怎麼樣,這個松江府比起杭州府來?”
蕭素琴是前兩天到的。
她帶來了整個兒的戲班子,還有阮小秋。
畢竟他們是來表演在京城火爆了天的《天仙配》,男女主角不來的話,未免就太輕慢了江南人。
江南可是眾位戲曲大家跑堂子賺錢的重地。
這就跟現代的明星們一樣,一向很尊重北上廣深的消費者。
原因無它,衣食父母嘛!
她隨身攜帶著信鴿可以和柳銘淇聯絡,所以知道柳銘淇要去松江府,她乾脆就直接先到松江府找柳銘淇。
至於說演出的話,那不著急,戲班子準備在江南呆上幾個月呢!
柳銘淇這一世是第一次來到松江府,而蕭素琴來過好幾次了,所以比柳銘淇還要熟悉。
兩人本來是三月份就要成親的。
可三月份柳銘淇還在治理鬼門關呢,怎麼可能回去成親?
所以裕王和裕王妃跟蕭素琴商量了一下,把婚禮延遲到了今年的秋天。
蕭素琴自己倒是無所謂,這事兒又不能怪柳銘淇,是皇帝的命令。
在這種時候,她選擇退讓一步,反倒是對以後在德王府的地位有好處。
柳銘淇對她的表現也是挺滿意的,兩人許久不見,再見面也是親密了不少。
不然在京裡,柳銘淇可沒有牽著她手到處走。
在江南的民風要開放一些,特別是這松江府,到處人流擁擠,各處繁忙熱鬧,船隻來回不停,海外各國的商人們也隨處可見。
正因為海外族群的人很多,所以帶來了各種各樣的風格,因此松江府的民風就很開放。
街上嘻笑著打鬧的少女,穿著各式新奇服裝的少年,在這裡都不稀奇。
蕭素琴聽到柳銘淇問,頜首道:“松江府因為是最近幾十年才開發出來的港口,它的人口都是從江蘇和浙江過來的,所以融合性很強,也很喜歡新潮的東西。
杭州府就不一樣了,那裡有著我們中原王朝的底蘊,所以書香氣息更加濃厚一些,各種文人墨士要多很多。
這松江府嘛……各種奇人異事很多,還有不少人跟著蠻夷的習俗來學,看起來有些怪怪的。”
少年聞言笑了。
在蕭素琴看來,松江府的人們頗有點叛經背道。
可在現代來說,這便是積極融合創新了!
想來不奇怪。
凡是各種港口城市,都是比較開放的,接受知識和各種風俗也是比較大膽的。
歷來古今中外,凡是能引領潮流發展的,無不是港口城市。
許多思想家都出自於此。
松江府繁華的地方,並不是它那個比較寒磣的府城,而是從府城到附近三個碼頭的廣大郊外區域。
許多街道和市集,便是修建在外面。
就跟帝京城周圍一樣。
不過帝京城周圍有超過六萬禁軍、十萬駐軍守衛著,還有羽林衛這種不惜一切代價剿滅所有土匪強盜的自帶乾糧軍隊,所以帝京府的這些生意才做得好。
松江府顯然沒有這樣的條件。
那麼為什麼他們這裡還能這麼發達呢?
不怕盜賊和土匪忽然來一個一鍋端?
就這個問題,柳銘淇又問了旁邊的鞏淵。
對!
就是《江南日報》的主審鞏淵。
聽說柳銘淇來了,他直接趕到了松江府,準備陪著柳銘淇一陣瀏覽之後,再一同回杭州府。
“這有什麼奇怪的?”鞏淵笑道,“松江府這邊是道上最有名的銷贓地,不僅僅是江蘇和浙江,就是安徽、山東和江西這幾個省份的道上人士,都要到這裡來把自己的黑貨賣出去。
甚至是連海上做買賣的一些班主道頭,也至少有一半的東西是往松江府送的!不然殿下你以為為什麼松江府會有這麼大的規模,會有這麼旺盛的發展活力?
如果是有人把這裡毀壞了,他們還怎麼銷贓?不銷贓的話,他們哪裡來賺錢?這不是斷他們的財路嗎?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所以那些凡是敢在這裡動手的,全都被聯合絞殺了,死無全屍!”
原來如此啊!
柳銘淇啞然失笑,“這算不算是所謂的盜亦有道?”
“您覺得呢?”鞏淵反問道。
這傢伙就是一個很有反叛精神的炮兒。
哪怕是他崇拜的柳銘淇,他也希望從中懟一下,然後洋洋灑灑的發表在他的報紙上。
柳銘淇也不在意,順口道:“所有不遵守法令的事情,都是耍流》氓。這些所謂的盜亦有道,我向來都不喜歡。”
“可是他們無意識的維護了松江府的繁榮。”鞏淵道:“您不知道吧?單是松江府的銀子稅賦,就佔據了整個江南的三分之一!劉仁懷總督這些年之所以能做這麼多事情,完全是因為有松江府在撐著。”
柳銘淇搖頭說:“我要是江南總督啊,我把整個松江府城池給拆了,然後再靠著碼頭這邊修建一個大五倍的城池,生意可以在城裡做,也可以在城外做。
如此一來,我收到的稅賦一定是比現在還要高好幾倍,這麼多的錢,夠朝廷做多少事情了?憑什麼要讓那些灰色的勢力得到?
有了錢,我也會積極的招募上萬名精兵,四處巡邏維護治安,順帶著剷除一下週圍的土匪強盜!
這樣有戰鬥力的軍隊,即便是遇到什麼兵荒馬亂,也能派上用場,也能更讓大家安穩,更有利於發展松江府。”
鞏淵樂了:“按照您這麼想,是不是苗大人會這麼做?”
“我又不是皇上,怎麼知道苗炎會不會成為下一任江南總督?”柳銘淇搖頭,“不是說劉仁懷手下第一大將蘇鳳是最佳人選嗎?”
“以前是這樣的,可現在苗大人來到了江南,他的地位和威望比起蘇大人來,可又要高出許多呢!”鞏淵有點遺憾沒有聽到內幕訊息。
蘇鳳是浙江巡撫,也是蘇小雪的父親。
朝中大佬對他的評價非常高,連柳銘淇都聽了很多次——他的訊息來源自然是京城的民間閣老團們。
鞏淵又道:“殿下,如果按照您所說的,斷絕這些盜匪們的交易渠道,陸地上的倒也罷了。可海上的這些呢?他們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海盜!如果惹毛了他們,他們隨時來進攻沿海城鎮,那不是就麻煩了嗎?”
鞏淵不知道,自己正好說中了我大明中期時的那種情況。
所謂的倭寇侵害沿海城市數十年,實際上大半都是那些假倭人,就是一些大海商們和大明的海盜們假扮的。
所以當時在大明,以“斬倭寇頭顱得賞”,也要分辨出到底是真倭人還是假倭人。
這些人其實都是畜生,只是為了燒殺搶掠得到錢財,才這麼做的。
至於為什麼要扮作倭人?
倒不是他們臉皮薄,而是倭人戰鬥力強橫,而且非常殘忍,許多江南的軍隊和平頭老百姓,都很怕倭人,遇到倭人戰鬥力都大大的下降。
因此扮作倭人,更加方便他們燒殺搶掠,僅此而已。
直到他們遇到了戚爺爺,才被殺得人頭滾滾,最後被殺絕了。
真是大快人心!
回到眼前來。
柳銘淇道:“對於一切來我們這裡做生意的人,大康都歡迎!只要不在大康作惡,他們在外面做了什麼事情,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鞏淵料想不到他居然是這麼想,“殿下,您不會覺得他們的錢很髒?”
“當然不會。”
柳銘淇搖頭,“髒的是人,不是錢……長鳳啊,你要記得一點,只有我們擺脫了窮困,得到了富足之後,才有能力去改變一些事情!如果我們不做他們的生意,他們去和東瀛人做買賣了,東瀛人拿著他們的商品來賣給我們,你收還是不收?”
“這個……”
鞏淵啞口無言。
他畢竟不是生意人,更沒有那麼靈活的腦子,遇到這種明顯的繞彎的問題,顯得非常為難。
柳銘淇道:“東瀛人賣的東西那麼多,你知道什麼是贓物?如果你不知道,你買了,那麼是不是由東瀛人在中間賺到了錢?他們賺到錢,就開始修船培養軍士,然後直接殺到大康來……就像是這一次可能做的那樣!你說這樣的後果嚴重不嚴重?”
鞏淵無話可說了。
他埋頭思索了起來,再也沒有和柳銘淇談話的興趣。
少年說的這些,對他的很多觀念,都是一種巨大的衝擊。
事實上,這也是現代文化和古代文化的區別。
現代更加講究實用,以及在這些複雜的倫理道德背後,挖掘出更加深層次的意義。
古代不一樣,錯的就是錯的,對的就是對的。
他們不會考慮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下,對錯實際上是可以顛倒的。
但具體這個到底怎麼來判斷好壞,那就不是柳銘淇能主導得了的,他只是負責說出來,讓大家參與討論。
討論的地方,自然是《江南日報》。
鞏淵這一次過來,可不僅僅是迎接柳銘淇那麼簡單,他還要和柳銘淇商討更多的要素。
比如說,最近在江南鬧得紅紅火火、沸沸揚揚的“倭人入侵”訊息。
這個事兒已經在《江南日報》上面刊登了好多次了,每一次都有不少人在上面發表自己的看法。
總的來說,還是覺得倭人恐怕會趁火打劫的人居多。
畢竟北方的乞顏,還有東北方向的室韋,都已經開始打起來了,傳說東瀛人和他們有秘密協定,許多人也相信這個。
既然倭人要來,那麼當然大家需要安全的保障。
本來一開始大家是想要讓劉仁懷給出一些承諾的。
可還沒等劉仁懷說話,這邊《江南日報》就爆出了蘇州城的一群富豪們吝嗇成性,明明德王爺給他們指出了“緊急時刻可以資助漕卒軍費”來保衛蘇州城,但除了戴家捐贈二十萬之外,他們都偏偏不肯的事件。
這下子除了戴家之外,蘇州城的大大小小富豪,家裡內外全都被扔了石頭、臭狗屎、爛菜葉子等等。
他們家裡的人,出門就要被痛罵,各個店鋪門口,更是被人貼上標語,痛罵不已。
蘇州人罵人是很有天賦的,也敢於罵人。
那些富商們被鬧得無法安寧,本來他們都還是硬挺著的。
即便戴家已經率先捐贈了二十萬兩銀子,但跟隨他們的人還是零零散散,並不多。
可這時候蘇州織造於橋站了出來,召集了幾位生絲、絲綢大商戶談了一下,轉而他們便宣佈總共捐贈一百五十萬兩銀子,積極支援苗總督的訓練新兵政策。
有了他們的開啟局面,後面在蘇州做絲綢相關生意的商戶們,才開始了慢慢的捐贈,然後波及到了幾乎所有的富豪們。
除卻一些鐵公雞,一口氣募集到了三百萬兩銀子,直接交到了苗炎的手裡。
苗炎也乾脆,直接回話:“一旦蘇州有事,漕卒必然不顧生死,盡力為之。”
他這麼回話不要緊,可外面的輿論卻都炸了。
憑什麼啊?
他們給了錢就該保護他們嗎?
我們沒錢,你就不保護我們嗎?
大家都是朝廷的子民,不能這麼厚此薄彼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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