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離開了。
暗中的人並沒有動彈。
他似乎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直到房間的門再次被敲響。
“砰砰砰。”
聲音很輕,似乎還有些遲疑。
“進來吧!”
暗中的人淡淡的道。
進來的是一個穿著厚厚棉袍的中年男子,眼神有些鬱悶黯淡。
可如果你細看的話,他的眼神甚至還有一絲狠戾。
“坐吧,刑大人。”暗中的人微微一笑,“我們真是好久不見呀!”
“我巴不得這輩子都不再和你相見!”這個男子沒好氣的道,“你逃了就逃了,如今還跑回來幹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容易連累很多人?”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不回來。”暗中的人還是在笑,“不回來的話,我能見到你刑大人,和你說說知心話嗎?”
“少來這一套!”男子冷哼一聲,“有什麼事情趕緊說,我還得回去當班呢!”
“哦?葛松道很信任你嗎?”暗中的人訝然問道。
男子傲然回答道:“那當然!我是帝京府巡捕衙門資歷最老的總捕頭,又最熟悉這邊的事兒,葛大人初來乍到,能不重用我?”
“可是我怎麼聽說,你直接被閒置起來了,最受重用的反而是顧向賢呢?”暗中的人道,“該不會是苗炎告訴了葛松道,你這個人不大可靠,不足以委以重任吧?”
“閉嘴!”
男子怒了,“你這個混蛋!你以為現在自己還是太子寵臣嗎?你就是一條落水狗!我沒有把你抓到牢裡去,和林耀他們一樣的下場,已經是夠仁義了!你千萬不要試著挑戰我的耐心!!”
“好吧,我們不提這個。”暗中的人沒有硬懟,而是主動的退讓了一步。
看著他不再說話,男子並沒有高興,反而有一種深深的失落、恐懼和彷徨。
他叫刑羽書,帝京府八大六品總捕頭之一,主要負責是帝京府區域類別的治安,應該說權柄非常的重。
這也是廢話。
你試一試整個首都地區的八個警察主管副局長,就知道是多麼厲害的角色了。
每個人都有缺點。
刑羽書這個人更加不例外,他的缺點就是貪婪。
表面上雖然刑羽書只是吃喝收禮,但是實際上暗地裡他控制了一批人,專門去敲詐勒索一些外地來的沒有跟腳的小富豪。
長期這麼做下來,當然是有翻船的時候。
有一次他因為一個有著幾百年歷史的絕品古畫,無意中失手殺掉了那一對當家的夫妻,然後又不得不殺了聞聲趕過來的兩個小兒女,事後還直接縱火焚燒了房子。
這事兒的善後追查就是他負責的。
本來以為做得天衣無縫,但沒想到還是有一個致命的證據被眼前的男子掌握了。
從此之後,他便成了對方的提線木偶。
一半的原因當然是因為對方的身份——太子屬官,跟著他就是跟著太子做事兒,好處大大的。
另一半的原因在於,無論誰當帝京府府尹,只要證據交上去,他一定會被斬首示眾。
畢竟法家的大員可不跟你講什麼人情,他們的心都是冷的。
所以恩威並施之下,刑羽書便一直跟著他做事兒。
之前他們兩人的關係還能處得好,但隨著因為戶部貪腐案件的包庇,太子被貶為仁王,然後忽然莫名其妙的暴斃,刑羽書忽然就和他失去了聯絡。
其實刑羽書都下好決心,一旦把他抓進帝京府巡捕衙門後,他就要用盡一切辦法,將自己的把柄給拿回來。
但沒想到這個人忽然神秘失蹤了,連繡衣衛都找不到他。
幾個月的時間過去,仍舊沒有他的訊息,刑羽書以為他已經遠走異域,再也不回來了。
可是,就在昨天,他又收到了這個惡魔的信件,要他來這裡見面。
猶豫了好久,刑羽書才來到這裡。
他知道,這個人向來聰明,根本不可能這麼毫無防備的約見自己,一定是有後手。
說不定自己前腳把他抓進去,後腳就有人帶著證據去找葛松道了。
因此,剛才刑羽書的暴怒,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而這個暗處的男子連一點生氣都沒有,就更讓他覺得高深莫測。
於是他更加不敢動用埋伏在外面二十丈開外的那群后手。
刑羽書心亂如麻。
不知道過了多久,暗中的人才又說話:“這一次我過來,是想要你做一個事情的,也可以說是四個事情。”
“做夢!”刑羽書斷然拒絕,“我不抓你,已經是仁至義盡,你趕緊滾吧,不然被抓起來之後,你可有罪受了。”
他不傻。
值得這個人冒著莫大風險,親自過來做的事情,一定不小,而且肯定有風險。
自己好不容易才安穩了一些,要是再冒險的話,說不定就要翻船了。
暗中的人笑了笑,“你放心,我並不是要你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只是要你幫忙散佈一些話而已。京裡的謠言一天到晚都有,多幾條,應該沒什麼吧?”
聽說是這個,刑羽書倒是心頭一鬆。
他手底下就有好幾個人,專門負責散播小道訊息,也靠著一些不實的訊息,讓人上當受騙。
“是什麼?”他沉聲問道。
“第一,德王天姿橫溢,聰明天下無雙,又是法家和儒家尊崇的聖人,應該成為太子,當下一任的皇帝。如果選擇寧王,就是不公平,就是違背天下民意。
第二,德王用自己作坊的那些商品作為紐帶,建造一個網路,把所有的宗室團結在他周圍,這就是一個典型的要爭取宗室之心,爭奪皇位的表現。
第三,德王私自制造威力巨大的魔物炸藥,實際上是想要用這些不受控制的東西,意圖不軌,一旦自己沒辦法如願以償,就會做出忤逆之事。”
刑羽書聽著微微皺眉,好一陣子後才說:“就這個?”
“嗯,就這三個事兒,你負責傳播開去就可以。”暗中的人道,“越多的人知道越好,越多人談論越好。”
“你和德王是有多大的仇啊?”刑羽書對他是知根知底,見狀忍不住問,“難道太……仁王是德王殺的?”
暗中的人沉默了一下,才答道:“不是他,但和他脫不了干係。”
“嚇!?”
刑羽書驀的一震,心裡莫名其妙的有些慌亂:“他竟然殺了仁王?這……這皇上不知道吧?我……我……”
他一時間貪心頓起,想要去告密。
但暗中的人笑了起來,“我只是說有干係,沒說是他做的,也不是他指使的……你不要亂來,否則小命掉了,我可不敢保證。”
刑羽書只要敢去向皇帝告密,那麼馬上會被抓起來,然後嚴加拷問,最後他肯定支撐不住的會招供。
這是很顯而易見的事兒。
聽到了他這麼講,刑羽書不覺很是不滿:“你這樣戲弄我有意思嗎?我……”
忽然之間,桌子上出現了一張銀票。
寫著“一萬兩”的數額。
閃閃發亮。
“這一萬兩銀子,足夠你差遣人辦事兒了吧?”暗中的人淡淡說道。
“夠!夠了!!”
刑羽書飛快收下了銀票,連帶著精神勁兒都好了許多。
暗中的人不經意的搖搖頭。
像是這樣的貪財之人,哪怕是再能幹,成就有很有限。
……
待到刑羽書離開,房間裡又只剩下了一個人。
他凝神看著油燈的火苗,心中回想著剛才兩人的反應。
他不擔心林浩會不會答應。
林浩已經無路可走,自己讓林浩去跟東瀛的人合夥,在他來說是最有利的。
至於為什麼非要找林浩去,那自然是有原因的。
林浩的父親林鎮遠出任漕運總督十幾年,漕運衙門又是在淮安這種四通八達的江南腹心,當然有著大量的人脈。
林浩手底下的人,也大部分都是來自於這些區域,所以他們對江南的情況非常熟悉,是典型的地頭蛇。
有林浩等人幫著那些東瀛人,他們便會更加有目的、有目標的燒殺搶掠,給江南帶來巨大的麻煩和困擾。
哪怕是有號稱“未來宰相”的劉仁懷在,面對窮兇極惡的倭人,恐怕都會疲於奔命。
畢竟那時候到處都在打仗,江南的兵力必然空虛,以有心算無心,江南不被徹底摧毀都算運氣好了。
至於之後怎麼收場,林浩的何去何從,那就和他無關了。
能混得好,是林浩的命好。
中途被大康軍隊給絞殺了,那也是他的命,活該。
江南遭遇大難,實際上最重要是對大康民眾信心的動搖。
哪怕是事後大康能挺過來,沒有十年八年,休想恢復到現在的狀況。
若是想要恢復到十年前的鼎盛時期,恐怕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大康周圍的一群餓狼們,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定會不斷進攻,讓大康不斷虛弱,最後轟然倒塌的。
但他並沒有就只用這麼一個計謀。
接下來的刑羽書去散播謠言,便是第二步的棋。
作為一個才建立八十一年的國家,大康如果最後抵不住而滅國,大部分原因應該是來自於內部,而非外力。
擰成一條繩的大康,無論如何都可以拖死任何一個敵人,哪怕是這些敵人聯手也一樣。
但倘若是他們已經失去了凝聚力,那便不一定了。
景和帝現在無皇子,他也不願意立侄兒作為太子,還想著自己生一個幼子來繼承皇位,那便是一個絕大的失策。
無論是柳銘淇也好,柳銘觀也好,先立一個作為太子,穩住天下臣民的心再說,這才是第一要素。
然而景和帝並沒有這麼做。
那麼正好就給了他一個機會。
他要讓大康的朝野內外亂起來。
你柳銘淇不是不爭奪皇位嗎?
我偏偏要讓大家以為你要爭奪,而且你還有這個絕對的實力!
只要景和帝忌憚你,柳銘觀和禮王忌憚你,大康皇室開始分裂成幾股力量。
聰明人都該知道,支援幼主的危害性。
到了那個時候,朝臣們又會怎麼選擇呢?
呵呵呵!
接下來的日子,一定很有趣的吧!?
殿下,您且等著,不要遠走。
微臣一定把整個大康一起埋葬了,為您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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