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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殺人拋屍】(為企鵝大佬

作者:王梓鈞
客船連夜出發,純靠幾個燈籠觀察河道。

張鐵牛把斧頭插回腰間,又取出一個布袋,將孫氏兄弟的腦袋裝進去。

趙瀚介紹說:“這是我的恩師龐先生,這是鐵腳會的張鐵牛。”

龐春來並不鄙視底層百姓,抱拳道:“幸會!”

“我不是鐵腳會的,”張鐵牛氣沖沖說,“現在的鐵腳會,只剩一幫不講義氣的混賬!”

趙瀚笑著說:“鐵牛兄弟確實仗義,竟敢冒險取回首級。”

“兩位哥哥身首異處,我便是死,也得還他們全屍,”張鐵牛拍桌子說,“倒是你這小相公,細皮嫩肉的,見了腦袋也不害怕,算你還有幾分膽氣。”

趙瀚身邊無人可用,生出收小弟的想法,故意哈哈大笑:“你若去縣城打聽打聽,就知道什麼叫膽氣了。”

張鐵牛不屑道:“難不成,你在縣城也幫誰拿回腦袋?”

趙瀚從炭爐取下水壺,給兩人衝了杯茶,說道:“師爺和典史,吞了我銀子,還想抓我下獄。我便將他們一併殺了,又順手殺幾個礙事的衙役,一把火將那縣衙燒得精光。全縣的戶籍黃冊、魚鱗冊、賦稅冊子,如今都已變成飛灰。”

張鐵牛笑著喝茶,又燙得吐出來,指著趙瀚說:“你這小相公,可真會吹牛。”

趙瀚捧著茶杯暖手,微笑道:“若是不信,你可去縣衙看看……當然,如果縣衙沒燒光的話。”

張鐵牛隻當這是個笑話,對龐春來說:“龐先生,你信嗎?”

“我信,”龐春來明白趙瀚的意圖,“幹出那等禍事,我們師徒兩個,只能畏罪潛逃了。”

張鐵牛看看龐春來,又看看趙瀚,突然感覺似乎是真的。

否則的話,師徒倆為何連夜坐船離開河口?

張鐵牛目瞪口呆,他覺得自己摸黑取首級,已經是非常《水滸傳》的行為,哪想到還能遇見在縣衙殺人放火的。

“小相公,”張鐵牛豎起大拇指,“你是條漢子,鐵牛心服口服!”

趙瀚問道:“兩位孫兄的首級,你要帶去橫林鎮?”

“沒到鎮上,往回走一點,”張鐵牛說道,“兩位孫家哥哥,老家就在橫林鎮外,屍身悄悄埋在林子裡,我把腦袋送去合葬了就走。這鉛山是混不下去了,費諢那廝正派人到處找我。”

“可有去處?”趙瀚又問。

張鐵牛搖頭道:“還沒想好,走到哪算哪,大不了換個碼頭做苦力。”

趙瀚微笑道:“今後跟著我吧。”

“跟著你考秀才嗎?我可做不來書童。”張鐵牛連連擺手。

趙瀚反問:“我把縣衙都燒了,你覺得還能考秀才?”

“呃。”張鐵牛頓時語塞,摸著腦袋傻笑。

趙瀚又問:“我打算換個地方造反,你有沒有興趣?”

“造反就造……什麼?你要造反!”張鐵牛驚得直接站起來。

這聲音太過響亮,連幾個船工都聽到了,嚇得渾身一哆嗦,有種要跳河逃跑的衝動。

趙瀚嘆息:“唉,小聲點,坐下說話。”

張鐵牛連忙壓低聲音,坐回去問:“小相公真要造反?”

趙瀚不答,只問道:“你家裡還有幾口人?”

“死光了,就我一個,”張鐵牛回憶道,“十多年前,鉛山大災,家裡人全餓死了。當時我才十五歲,虧得知縣老爺仁慈,讓我跟著修水渠餬口,後來就到河口鎮做了苦力。可惜啊,我活了快三十歲,就遇到那麼一個好官。”

趙瀚開始引導:“若咱們造反奪了天下,就不準有貪官坑害百姓!你知道太祖皇帝怎麼對付貪官的嗎?”

張鐵牛搖頭說:“不曉得。”

趙瀚說道:“太祖皇帝也是苦出身,父母都餓死了,他給地主放牛為生。又遇到饑荒,只能去當和尚。廟裡也吃不飽飯,就跑去當叫花子。你說他能不恨貪官嗎?”

“那肯定恨啊,跟我鐵牛一樣慘。”張鐵牛拍桌子說。

趙瀚繼續引導:“所以啊,太祖皇帝得了天下,就對當官的有個規定。誰要是貪了六十兩銀子以上,把皮剝下來往裡面填草!”

張鐵牛咋舌道:“真那麼厲害?”

趙瀚點頭說:“真那麼厲害。後來殺的貪官太多,州縣主官都不夠用了。太祖就讓貪得不多的官兒,戴著枷子繼續治理地方。當時審案啊,犯人戴枷子跪在堂下,當官的戴著枷子坐在堂上。”

“哈哈哈哈,那可稀奇得很。”張鐵牛聯想那副畫面,越想越覺得有趣。

“所以,跟我造反如何?我做太祖皇帝,你來做常遇春。”趙瀚循序善誘。

張鐵牛拍拍腰間斧頭:“我要做李逵,專門打了兩把斧子。”

趙瀚斥罵:“瞧你那出息,李逵有個屁用,常遇春可是封王的,你就不想今後封王?”

“封王?”張鐵牛嚥了咽口水,懷疑道,“就咱們三個,造反能成嗎?你還是個書生,人家說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趙瀚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太祖當乞丐都能坐天下,我又為何不能!”

張鐵牛嘀咕道:“太祖皇帝是星宿下凡。”

“你怎知我就不是星宿下凡?”趙瀚質問道。

“這個……”張鐵牛隻能撓頭。

好像不是很聰明的樣子,可惜咱家底不夠,聰明人暫時沒法招攬到麾下。

趙瀚說道:“我幫你埋葬兩位孫兄的腦袋,你跟我一起造反打天下。如何?”

張鐵牛立即點頭:“好!”

客船往西一直行駛,很快就能遙望橫林鎮。

張鐵牛走到艙外,黑咕隆咚的一陣觀察,突然喊道:“就在前面靠岸!”

龐春來留在船上等候,趙瀚和張鐵牛一起上岸埋人……嗯,埋腦袋。

張鐵牛似乎對這裡很熟,摸黑來到一片小樹林,指著樹下插根棍子的地方:“兩位哥哥就埋在這裡,不敢起墳,也沒有立碑。”

趙瀚在黑暗中一陣摸索,問道:“你沒事先準備鋤頭?”

“忘了,”張鐵牛猛拍腦袋,又遞給趙瀚一把斧頭,“用這個吧,新埋的地,土松得很。”

趙瀚很想一斧子劈過去,這尼瑪得挖到什麼時候?

兩人只得用斧頭刨土,大冬天的晚上,很快就累得渾身冒汗。

突然,趙瀚低聲說:“別動,有人來了。”

張鐵牛立即停止動作,趴在樹後偷偷觀察,只見幾盞燈籠由遠及近。

那些人也進了小樹林,一共四人,其中兩人抬著麻袋,另外兩人則扛著鋤頭。

“就埋這裡吧。”

“半夜三更的,埋什麼埋?直接扔河裡算了。”

“對,塞幾塊大石頭,扔河裡就往下沉。”

“黑乎乎的,哪去找大石頭?就這樣扔,泡幾天就爛了,管叫他親孃都認不出。”

“……”

這些傢伙朝河邊而去,正好從趙瀚不遠處經過。

張鐵牛低聲說:“殺人拋屍的,這閒事管不管?”

“不管,”趙瀚說道,“莫要節外生枝。”

突然,又聽一人說:“嘿,還在動,這廝的命可真硬,打成那樣都沒死呢。”

“寒冬臘月的,往江水裡一扔,不淹死也要凍死,看他的命能有多硬。”

“要我說啊,老夫人也太狠了些。”

“狠什麼?這廝勾引老爺在先,又上了少爺的床,不被老夫人打死才怪了!”

“……”

張鐵牛聽得目瞪口呆,話裡頭的資訊量太大,居然父子同睡一個女人,傳出去絕對轟動整個鉛山。

“人還沒死,救不救?”張鐵牛問。

趙瀚已經放下斧頭,提著兩顆腦袋衝出去。

“什麼人?”對方大驚。

趙瀚伸直雙手,將兩顆腦袋舉在前方,以此來遮住自己的臉。也不管對方是否能看懂,他一蹦一跳扮演殭屍,嘴裡發出瘮人的怪笑聲。

那些傢伙已經毛骨悚然,提著燈籠小心往前照,猛地發現是兩顆腦袋。

“鬼呀!”

“快跑,是山魈,要吃人的!”

扔下麻袋和鋤頭,全部嚇得驚慌逃竄,有個傢伙甚至連燈籠都扔了。

趙瀚撿起燈籠,用火摺子重新點亮,解開麻袋檢視情況。

滿臉鮮血,看不清長相,伸手一探還有氣兒。

趙瀚把鋤頭扔過去,對張鐵牛說:“你自家挖土,我把人扛回船上。”

“你去吧。”

張鐵牛高興跑來撿鋤頭,他用斧子刨土已經快累瘋了。

趙瀚扛著麻袋回到船艙,先給這人烤火取暖,否則肯定會被凍死。

龐春來問:“這是何人?”

趙瀚回答:“不曉得,有人拋屍,還沒死透呢,能不能活看他自己。”

脫下麻袋,此人渾身是血。

趙瀚很快在他頭部發現傷口,似乎是棍子砸的,在前額髮際線處,被砸出一道大口子。頭上還有好幾個包,都是被亂棍打出來的。

船上也沒啥醫療用品,趙瀚只能徒手作業,將翻開的頭皮給按回去。

至於剩下的,聽天由命吧。

又拿出一件乾淨衣裳,撕下布片當繃帶包紮,比給畜生治傷還敷衍湊合。

再撕下一塊布,趙瀚給此人擦拭臉上血跡。

突然,趙瀚表情變得古怪,不由吐槽道:“今天的際遇可真離奇,上午殺人放火,晚上接連遇到熟人。”

龐春來問:“這人你認識?”

“聊過,”趙瀚解釋說,“戲班裡的旦角,也是個苦命人,叫什麼名字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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