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青好端端站在城堡外,相當於現身說法了,投降大同軍真的可以不死。
於是,此堡守將安巴,只思考了幾分鐘,就帶著士卒出城請降。
騎兵師那邊打得有多慘烈,楊鎮清這邊就贏得多簡單。兩相比較, 形成強烈反差,八旗軍的脊樑是真斷了。
照例收繳兵甲,然後宣佈十抽一。
剛剛投降的韃子兵,瞬間就譁然起來。可他們失去武器,又被大同士卒圍著,只能憤怒又無奈的開始抽籤。
戴青居然有點幸災樂禍,對安巴說:“放心吧, 沒那麼倒黴的。”
安巴瞪了這貨一眼, 主動過去抽籤。然後渾身發軟, 激動得想哭,他也運氣好沒抽到死籤。
緩了一陣,安巴請求獻計。
楊鎮清面無表情:“說吧,你有什麼計策。”
安巴詳細分析道:“前方有山谷岔道,向東三十里是金礦,再向東四十里是石灰窯。從岔道往東南走,三十里外是製作箭桿的作坊, 還有煤礦、鐵礦和伐木場。將軍是不是要打這些地方?”
楊鎮清沒有直接回答, 而是說:“你建議打哪裡?”
“京……赫圖阿拉!”安巴來了句狠的, 建議楊鎮清直接去找順治小皇帝。
楊鎮清用欣賞的眼神,看著這個韃子降將,終於露出笑容:“有趣。”
安巴解釋說:“從鴉鶻關到赫圖阿拉,沿途山路崎嶇,大軍行走不便。各處堡壘, 都只駐軍幾十百來人, 多半都是能招降奪城的。八旗……韃子的大軍,肯定都派去薩爾滸了,赫圖阿拉估計沒幾個守軍。就算有, 也多半是都虞司的軍隊,平時都貪圖享受,能有什麼死戰之心?”
滿清內務府的都虞司,類似大明內廷的御馬監,是皇帝直接管理的軍事部門。
這幾年,滿清財政崩潰,戴青、安巴這種守關將士,一個個全都成了苦哈哈。而內務府都虞司的貴族兵,依舊是以前的優渥待遇,早就讓底層韃子兵極為不滿。
按照安巴的想法,老子在外面鎮守堡壘,累死累活只是能填飽肚子。憑啥你們那些混蛋,在京城偷奸耍滑,卻還能享受富貴清閒?
楊鎮清突然問:“你這裡為什麼沒點燃烽火狼煙?”
安巴有些尷尬:“肯定是士兵在偷懶。”
從鴉鶻關到赫圖阿拉,沿途不僅有好幾座堡壘,還有為數更多的烽火臺。大同軍若從這條路線進攻,行軍不到一半,赫圖阿拉就能收到訊息,然後調集重兵把山谷堵住就行。
但事實卻是,楊鎮清招降兩座堡壘, 韃子至今都沒有點燃狼煙。
面對如此情況,還真有機會奇襲赫圖阿拉!
“全軍修整半日,”楊鎮清下令,“不去南邊打製箭作坊,也不去東邊打金礦,咱們去北邊找偽清小皇帝!幹他孃的!”
“幹他孃的!哈哈哈哈!”
士卒大笑,興奮莫名。
往北的山路雖然崎嶇,但修得其實還不錯,許多路段甚至鋪了石子。畢竟,東邊採集的金子,南邊製作的弓箭,都要從這條路運往赫圖阿拉。
楊鎮清派遣小股部隊,作為先鋒提前出發,目的是提前打掉沿途的烽火臺。
投降的戴青和安巴,各派一個嚮導帶路,指出哪裡還有隱藏墩臺。
一路竟然有驚無險,再次招降一個堡壘。
直到距離赫圖阿拉還有十多里時,楊鎮清終於遇到硬茬子。守將死不投降,還下令點燃狼煙,過不了多久,大玉兒就能收到訊息。
一道接一道狼煙升起,當天下午,赫圖阿拉風聲鶴唳。
大玉兒慌得不行,連忙召見寧完我、范文程等人。
滿洲貴族,很多都調去薩爾滸打仗,京城裡連個能議事的都沒有。而且人才凋零得厲害,就拿鑲藍旗來說,濟度死後直接絕嗣,鑲藍旗連旗主都沒有,只剩幾個小旗主,簡(鄭)親王一系直接絕種了。
順治已經12歲,即將跨入青春期,對世事半懂不懂。
他端坐在金鑾椅上,感覺到緊張的氣氛,自己也不由緊張起來。
大玉兒也顧不得垂簾,就坐在正廳裡,焦急道:“南邊也有敵人,這可怎麼守啊?”
索渾率先說道:“請陛下御駕親征,調集京師所有兵力,立即南下堵住出山口。不能等南蠻子打到京城,那樣一來,我們被困在城裡就太被動了!”
索渾是後金開國五大臣額亦都之子,額亦都共有十七個兒子。
其中,一個夭折,兩個病逝,剩下的全部戰死,如今只有索渾還活著。
大玉兒看向范文程,她自己的打算是死守赫圖阿拉。
“索大人言之有理。”范文程也主張出兵,南邊只那一條路,堵住出山通道就可以。
大玉兒又看向寧完我。
寧完我搖著一把摺扇:“御駕親征,大可不必,派出軍隊即可。微臣猜測,南邊來的,只是蠻子的偏師而已。一旦堵住了出山口,他們還能長翅膀飛過來?真正緊要之處,是薩爾滸一線。薩爾滸城,介蕃城,古勒城,馬爾墩城,這四城必須守住。任何一城丟失,我大清都寢食難安。請太后拿出庫藏,遍賞前線將士,以激勵八旗勇士計程車氣。”
谷從
大玉兒有些捨不得,但局勢惡劣至此,她也只能說:“便拿出皇室庫藏,遍賞八旗將士。”
真實的大玉兒,年輕時確實漂亮,人到中年自然變成蒙古大媽。
後世有人贊其聰明好學,還說什麼遍讀史書。其實大玉兒討厭漢文化,她“甚厭漢學”,認為“漢俗盛,則胡運衰”。
這位滿清太后,別說讀寫漢字,就連漢話都不會講,也絲毫沒有學習漢語的想法。
再加上多爾袞攬權時,不怎麼培養順治皇帝,順治攤上這些的母親和叔叔,十二歲了都還沒開始學習漢字。一句話,此時的順治,連《三字經》都看不懂。
大玉兒討厭漢人,但又不得不重用范文程、寧完我。
因為她出身的蒙古科爾沁部,此時已經打成一鍋粥,無法成為她的背後助力。面對一群滿洲貴族,她這個蒙古女人,必須拉攏老牌漢臣和滿清中下層貴族。
重用漢臣,同時還防範漢臣。
大玉兒對索渾說:“你帶兵去南邊對付蠻子吧。”
“臣遵旨!”索渾拍打袖子跪下領命。
范文程和寧完我對視一眼,都感覺滿清快沒了,但他們也不準備跑路。
能跑到哪兒去?
寧完我出了皇宮,竟然直奔賭場。這貨在降清以前就是賭狗,做了滿清大臣,依舊賭性難改,越是遇到煩心事就越要賭。
赫圖阿拉城內,軍隊調動搞得雞飛狗跳。
索渾為主將,額爾克戴青為副將,率領三千兵馬前去堵截楊鎮清。
他們真的只有這點兵力可以調動了,因為還得留人駐守京城和皇城。即便只帶三千人出征,其中也包含了內務府侍衛。
自黃臺吉死後,內務府的軍隊就沒打過仗!
兩人聚兵到第二天,終於磨磨蹭蹭出發。南下進入山溝之後,發現大同軍還沒攻破城堡,頓時鬆了一口氣。他們也不敢主動出擊,就死守在城堡裡,想到跟大同軍對峙到各自撤兵。
更東邊的山區。
乾糧已經快吃完了,皮囊裡的涼開水,也已喝得乾乾淨淨。
什麼不能喝生水,這種時候已經顧不得,楊鎮清帶頭用手捧著溪水狂飲。
既然城堡裡的守軍不投降,那就沒必要硬打。楊鎮清將主力留下,交給團總宣教官統領,自己帶著1500人和韃子嚮導,翻山越嶺繞去更東邊的山溝。
幾天之後,他們已經形同野人。
為了隱藏行蹤,即便翻越山嶺之後,也不敢在山谷裡行軍,因為河谷地帶住著韃子平民。
“團長,乾糧全部吃完了。”
“再忍忍,採集野草野果充飢。”
楊鎮清也餓得慌,這幾天時間,為了節省乾糧,他們一天只吃一頓,還得全程山地行軍。
楊鎮清問安巴:“還有多遠?”
“最多再走兩天就能出谷,”安巴說道,“出谷之後,距離赫圖阿拉就只剩不到十里路。”
楊鎮清不怕被騙,他喜歡冒險。
如果被騙了,那就大鬧韃子的腹地,一路鑽山打游擊,反正要把韃子朝廷搞得寢食難安。
距離谷口越近,楊鎮清就對嚮導看得越緊,防止他們逃出去給韃子報信。
事實上,楊鎮清多想了。
安巴這個傢伙,主動獻策奇襲赫圖阿拉,又主動做嚮導翻山繞開城堡。他是真的想立功,不願給滿清朝廷送葬。
又過了一天半,楊鎮清總算走出山谷,麾下一千多士卒都餓脫相了。
蘇子河與二道河的交匯處,就是赫圖阿拉城。
而二道河,顧名思義,是兩條河流併為一處,就像尿尿一樣突然分叉。滿清出兵的方向,是二道河的西部支流,楊鎮清翻山之後走的東部支流。
“行軍損失如何?”
“一人生病,十三人摔傷。其中,兩人摔斷腿,一人摔斷手臂,剩下十人都只是扭傷腳。”
“摔斷手腳的,留下來照顧病員。其餘原地休息,好生恢復體力,今晚奔襲赫圖阿拉城!”
一千多餓得要死的大同士卒,就這樣朝著滿清的京城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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