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避免添油戰術,真被敵人圍城打援,費如鶴率領的大軍,足足一個月之後才抵達天津。
期間,一直在霸州聚兵。
費如鶴、黃順、萬斯同、李定國四個師合兵,外加一些農兵部隊,能打仗的有五萬人。另有大量民夫和船隻,源源不斷的從會通河、大運河至此。
明末的會通河,要先流入三角澱,然後再與大運河連線。
加上民夫,十多萬人,在三角澱與大運河之間紮營,那裡是李自成之前紮營的地方。
北有三角澱,南有大運河,東有溝通三角澱與大運河的小河,是一處南北七八里、東西數十里的狹長地帶。
李自成和豪格若想打過來,要麼從三角澱進攻,要麼從大運河進攻,渡過東面的小河進攻反而最簡單。
戰事完全僵持住了!
礙於地形原因,誰進攻誰吃虧。李自成和豪格,只能不斷的負土填河,不斷的轟擊城牆。而且,在衛河與海河填平之前,他們還得在外圍炮擊,距離實在太遠,能不能命中城牆全靠天意。
“陛下,不能這麼打下去,”大順將領黨守素說道,“偽同的軍糧,能順著大運河,輕輕鬆鬆從南邊運來。咱們在河北卻沒多少糧食,軍糧得從山西運來。一直僵持,拖上幾個月,咱的糧食就吃完了。”
張鼐說道:“陛下,不如孩兒暗中率領騎兵,繞去霸州、保定縣(文安西北方)。偽同在河北的大軍齊出,霸州那邊肯定空虛!”
袁宗第說道:“霸州再空虛,幾千守軍還是有的,你的騎兵哪裡打得下來?”
張鼐說道:“霸州打不下來,就打霸州與保定縣之間的苑家口。那裡極為緊要,佔領苑家口,就能切斷霸州、保定和天津的聯絡。”
苑家口最初叫做夾口寨,是柴榮建來抵禦契丹的。
宋代巡檢史楊延朗,派校尉苑貴駐守夾口寨,在水中打造暗樁練兵,夾口寨此後就改名為苑家口。
楊家將的故事裡,楊六郎屯兵的西營盤,就在苑家口的西邊不遠。
這種兵家必爭之地,只要腦子沒糊塗,怎麼可能不派兵駐守?
李自成搖頭說:“苑口關易守難攻,水路便利,不遠不近,那裡怕是偽同大軍囤積糧草的地方。你帶著騎兵奔襲,就算能打下霸州,也不可能打下苑家口。”
“險中求勝,總得試一試。”張鼐說道。
李自成也沒啥好辦法,只得說:“若要去,帶兩千騎即可,多了容易暴露行蹤。若能攻佔苑口關,把那裡的糧食全燒掉,此戰就已經勝了一半。”
害怕被三角澱的大同水軍發現,張鼐帶著兩千騎兵,一直退到楊村附近,這才向西讀過鳳河。
張鼐在東安縣補給糧草,然後跨過渾河抵達永清。
永清也屬於李自成的地盤,略作補給之後,向南插往信安鎮。準備夜間悄悄過會通河,然後出其不意的殺到苑家口。
“嗚嗚嗚!!!”
剛過信安鎮不遠,張鼐就臉色難看,他跟大同龍騎兵撞上了,且龍騎兵直接吹響示警號角。
“吃掉!”
張鼐一聲令下,帶著大順騎兵撲上去。他麾下有兩千騎,而眼前的龍騎兵,只有寥寥幾十騎而已。
那些龍騎兵調頭就跑,根本就不願接敵,而且一邊跑一邊吹號角。
向南追出兩裡地,龍騎兵驟然增多。
卻是費如鶴為了保護軍糧,留下一支龍騎兵在此,每天都會撒出去探查敵情。
統率騎兵的將領是姜瓖,先降李自成,後降多爾袞。河南大戰時,又帶著家丁騎兵,主動歸順大同軍,且為了掩護大同軍,硬扛吳三桂的騎兵衝鋒,連親弟弟都因此當場陣亡。
如今,姜瓖已經是騎兵團長,肩負著保護軍糧的重任。
張鼐吹響號令,示意全軍停止追擊。
姜瓖卻主動打馬上前,笑著大喊:“對面是哪位故人?何不就此歸順我大同朝廷?”
距離太遠,張鼐聽不清楚。
此時此刻,這些大同龍騎兵,只聚集了800多騎,卻主動逼近2000大順騎兵。
“撤回永清!”
張鼐明明佔據兵力優勢,卻直接下令撤退。
因為大同龍騎兵,一直在不停吹號角,鬼知道附近到底有多少。
雙方一追一逃,張鼐順利撤進永清城,姜瓖也只能休兵回霸州去。
天津那邊,還在對峙。
張鼐回到丁字沽大營,一臉鬱悶道:“陛下,孩兒沒有完成軍令。剛過信安鎮,便遇到偽同騎兵,霸州和苑家口肯定都防備森嚴。”
“情理之中,這不關你,”李自成眉頭緊皺,“上午收到劉宗斌的塘報,他帶人偷襲新安也失敗了。偽同的河北防線很有講究,前幾天有讀書人說,偽同防守一線,便是宋代的水長城。”
“水長城?”張鼐第一次聽說。
李自成點頭道:“就是水長城,用來防禦契丹的。”
所謂水長城,就是掘開河堤,引河水將河北沼澤連成一線。又在水中設定暗樁,阻撓船隻通行,令契丹大軍無法南下。
當初滿清撤回遼東,趙瀚沒派騎兵奔襲搶佔北京,就是因為北京那邊不好守。
如今大同軍的河北方向,跟北宋的水長城大致重合。只不過一些地形變了,沼澤變成耕地、河流和湖泊,一些河流也完全成型。
基本就是沿著各處河流,在緊要位置駐兵防守。
李自成想要大軍南下,必須一處一處硬打下來,隨便打哪處都得付出代價。或者像現在這樣,跟滿清八旗合兵,殲滅大同軍的主力!
繼續對峙一個半月,李自成各種試探,甚至佯敗引誘,費如鶴都不下令追擊。
為什麼要追?
在費如鶴眼裡,戰場形勢非常明朗。
敵人兵多,自己兵少。但敵人的糧道更長,得從山西和遼東運來。而自己背靠兩條大河,隨時可用船隻運輸軍糧,運糧途中的消耗遠遠小於敵軍。
那就慢慢耗唄,誰的軍糧撐不住了,誰就肯定先露出破綻。
反正自己北靠湖泊,南靠運河,東邊還有一條小河。敵人想要送命,那就渡河打過來,次次都半渡而擊多舒服。
“都督,韃子有異動!”
費如鶴說道:“升熱氣球,觀測敵情。”
一隻熱氣球徐徐升空,用繩索牽引著,飄在戰場上空。
每隻熱氣球,最多能堅持25分鐘。幾隻熱氣球輪換著來,一隻即將落下,另一隻便升起,只要燃料足夠,可以保持一整天。
“又是那種昇天球,也不曉得是咋飛上去的。”豪格騎馬仰望前方的天空。
對峙這麼些天,熱氣球已經升空多次。
雖然只用來觀測戰場,但每次升空,都會給敵人帶來士氣打擊。一些大順和滿清將士,覺得那玩意兒是神物,大同皇帝肯定得到了神靈保佑。
二十多分鐘過去,第一隻熱氣球降落,觀測員跑來彙報:“都督,韃子又回南邊了,似乎想跟我軍隔河對峙。”
“跑來跑去,他們也不嫌累。”費如鶴好笑道。
滿清大軍又回到了最初的紮營點,為了防止自己被包餃子,必須派出數千騎兵,向南向西撒出十多里打探。
豪格也是無奈,他要是不回來,別說打仗了,連大同軍的面都見不著。
只有回來,或許還能跟李自成兩面夾擊。
圍城打援,打到這種份上,已經算是徹底失敗。
大同援軍倒是來了,但根本不著急,距離天津七八里紮營,完全沒有絲毫救援的意思。因為不用救,天津根本沒危險,這座城實在太難打了。
從大同水師控制三角澱的那天起,李自成和豪格就已經陷入被動局面,有利地形全部被大同軍給佔據。他們甚至都不敢主動出擊,去半路攔截費如鶴的援軍,那是他們唯一可能取勝的機會。
運河兩岸,每天炮擊不斷,每天都有哨騎來回奔跑。
雙方都在防備敵人渡河,又時刻打算派小股部隊渡河偷襲。
又過半個月。
滿達海對豪格說:“撤軍吧,天津打不下來,那費如鶴就是屬烏龜的。營寨越修越堅固,壕溝土牆越挖越多,再這麼下去,就算讓咱們安全渡河,攻打營寨也跟攻打堡壘一樣。再繼續拖下去,遼西的雨季就要到了,軍糧運來更加困難,到時候必然因缺糧大敗。”
“耗費那麼多錢糧,這次就白來一趟?”豪格很不甘心。
滿達海反問:“不然還能怎樣?你打得下天津城,還是能滅掉河對岸的南蠻子?”
豪格說道:“要不分兵先攻靜海縣?”
滿達海問道:“你分多少去打?分得少了,打不下來。分得多了,此地兵少,費如鶴必然動手。”
豪格說道:“設定許多空營,悄悄分兵離開,至少能騙對面好幾天。”
滿達海說:“南蠻子有飛天球,站在天上用千里鏡一看,能看不出你那都是空營?就算看不出來,你能保證幾天時間攻下靜海縣?”
費如鶴的用兵,頗有徐達那股味道。
當時王保保擁兵十萬,坐鎮太原,徐達攻下兩個據點,就一直忙於修築營寨,完全沒有半點決戰的樣子。
一直就是耗時間耗軍糧,耗得王保保坐不住了。
王保保於是假裝去打大都,引誘徐達出兵救援,想半路跟徐達大戰一場。結果,徐達根本不去救大都,而是前往攻打王保保剛離開的太原。
王保保的圍城打援,變成徐達的圍城打援。
王保保連忙帶兵回來,想要跟徐達決戰。徐達又不動了,全心全意加固營寨。
王保保驕躁不已,欲戰而不可得,反而因此放鬆警惕,以為徐達還會一直窩在營寨裡不動。
徐達動了,出兵夜襲,王保保數萬大軍,一夜之間灰飛煙滅。
對於時機的把握,費如鶴暫時還難說,但耐心卻絕對跟徐達有得一比。你想決戰?嘿嘿,我不動,我就不動,我噁心死你!
費如鶴不動,河南的大同軍卻動了,而且兵鋒所向、勢如破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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