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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4【南澇北旱】

作者:王梓鈞
南京的皇宮,已經是一片廢墟。

正統年間,雷劈起火,燒了謹身、華蓋等殿閣。之後又是暴風雨、洪水侵襲,也就剩皇城的城牆還沒倒,其餘的木製建築全爛了。

就連南京太廟,都被一把火燒光!

趙瀚帶著妻子兒女和妹妹,暫時搬進南京內守備府。

大明在南京留有三套班子,內守備府是太監和文臣的辦公地點,外守備府則是武將們的辦公地點。

上次佔領南京,太監頭子全殺了,普通太監保留下來,被官府僱傭去打掃清潔。

現在,內守備府的牌子取下,換上一塊新牌子:都督府。

“呀,這裡可比吉安總兵府大得多!”趙貞芳在後宅跑來跑去。

盤七妹也跟著跑,院子大得超乎她想象,似乎用來餵雞顯得不太合適。

費如蘭面帶微笑,指揮眾人搬運東西,有些屋子也要重新清理。

統治中心從吉安遷到南京,不僅源於名分問題。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吉安府城太小。隨著趙瀚的地盤擴大,各種機構越設越多,吉安總兵府根本裝不下。

“總鎮,外面有好多太監請願!”親衛急匆匆過來稟報。

南京城內的官府衙門、勳貴園林,雖然暫時沒有使用,但今後肯定是有用處的。活下來的太監,被扔去各處當雜役,拿著微薄的薪水打掃維護建築。

這些太監聽說趙瀚搬來,於是私底下串聯,齊刷刷跑來請願。

趙瀚走到都督府大門口,見外面黑壓壓跪了一大堆,皺眉呵斥:“趕緊散去!”

一個太監跪著爬上前,磕頭說:“奴婢叩見大帥。大帥今後要做皇帝,宮闈之中,侍衛不方便做事,還得用閹人才行啊。我等皆為殘缺之人,請求大帥開恩,留下來侍奉大帥起居。”

“你是領頭的?”趙瀚問道。

那太監以為來了機會,連忙回答:“奴婢賤名袁恩。”

“將這廝抓去掃大街,罰役三月,沒有薪水,只管飯菜!”趙瀚說完,轉身就走。

一群太監跪在那裡,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就算哪天趙瀚真要用太監,也是自己下令召集,而非一群太監跑來慫恿。

……

濟州島。

胡定貴、王堯臣、盧象觀、陳坦公四人,看著眼前的400多匹馬,內心只剩下難以言喻的震撼。

“此非天馬耶?”盧象觀驚歎道。

胡定貴看看自己的坐騎,再看看剛運來的馬種,就像長期吃糠之人,突然遇到了山珍海味。

500匹馬從印度出發,運到上海死了30多匹,還有60多匹生病,暫時留在休養醫治。真正運到濟州島的,只剩402匹好馬。

這些馬都是找莫臥兒帝國買的,皆為馬瓦里馬。

公馬平均肩高接近1米55,母馬平均肩高接近1米53,而濟州島這邊的平均肩高只有1米22。

整整相差30釐米!

這些很可能是阿拉伯馬和土庫曼馬的混血後代,被入侵者帶到印度的西北部。

莫臥兒帝國擴張之時,擁有這種戰馬的幾個土邦,跟莫臥兒軍隊打得有來有回。最後靠內部分化和政治聯姻,莫臥兒帝國才吞併了那幾個土邦,而且給予這些土邦極高的自治度。

長途運輸而來,眾人都捨不得騎,先送去草場恢復精力。

直到十天之後,胡定貴才小心翼翼試駕。

那種感覺,就像拖拉機換成頂級跑車!

“駕!”

胡定貴坐在馬背上,賓士之間,彷彿騰雲駕霧。

盧象觀也選了一匹,頓時豪氣勃發,策馬追上胡定貴說:“胡將軍,有此神馬,可橫掃漠北也!”

胡定貴跑了兩圈停下,說道:“先讓這種天竺馬自行配種,若是公馬還有餘力,便選最好的濟州母馬來配種。懷胎十月產馬,小馬一歲半又能配種,五年時間就能生出許多好馬!”

陳坦公追上來問:“這種馬多少錢一匹?”

王堯臣回答說:“150兩一匹,保證從天竺運到澳門,半路死了的不給錢。鄭芝龍派船轉運,又掏了一筆銀子,算起來每匹馬估計花了160兩。”

“那就是幾萬兩銀子,買了幾百匹馬種。”陳坦公咋舌道。

之所以這麼貴,主要是運輸問題。

葡萄牙購馬運至澳門,得承擔馬兒半路死亡的風險。他們還請了專業的養馬師,一路精心照料,如此才把死亡率降下來。

胡定貴害怕馬兒累著,翻身下來不停撫摸,他恨不得抱著這匹馬睡覺。

馬瓦里馬的耳朵非常可愛,耳朵高高豎起,耳尖向內翻卷似在“比心”。渾身肌肉發達,皮毛油光發亮,這是整個南亞地區最好的戰馬!

趙瀚給了濟州島2000額度的騎兵編制。

其中1800騎兵,皆由大同步卒轉職。剩下200人,讓胡定貴從島上招募,算是同化島民的其中一步。

濟州島的人種非常複雜,有朝鮮人,有蒙古人,有漢人。互相通婚兩三百年,早就已經徹底混血,而且由於待遇不好,許多還是罪犯之後,他們對朝鮮的認同感不是很高。

只要給予平等待遇,教他們說漢話、寫漢字,今後都可以同化變成自己人。

趙瀚就算要殖民,也不會搞滅絕政策。

中華民族擁有那麼牛逼的同化天賦,為啥要學西方人野蠻血腥那一套?

當然,若有冥頑不靈者,肯定還是要用槍炮說話。

……

“轟隆隆!”

隨著一陣雷聲,暴雨瓢潑而下。

盧象升在宜興老家閉門讀書,順便休養恢復身體。

幾年的軍事生涯,又被關了一年詔獄,盧象升的健康狀況有些不好。

清晨醒來,大雨依舊下個不停。

這雨,已經持續一天一夜。

盧象升感覺有些不妙,當即撐傘出門,來到村中的小河邊,水位早已超過警戒線。

他回家一趟,帶著弟弟盧象晉,徒步前往縣衙反應情況。

還沒出村呢,就見幾個官吏披著蓑衣而來,挨家挨戶跑去敲門傳令。

“農會的兄弟,立即到村口祠堂聚集!”

“大同農兵,全體聚集!聚兵啦,聚兵啦!”

“……”

盧象升茫然看著這一切,農會和農兵,都是以前的泥腿子。

他們分到土地,只有半年多時間。

農兵政策已經調整,並非每家都出,獨生子可以不當農兵。分家之後,家中只有一個壯勞力,也可以不應徵做農兵。

因此,每個村鎮的農兵,相比趙瀚剛剛起兵時,數量下降了至少三分之一。

農閒操練,每日僅操半天,鎮裡只管一頓午飯,訓練度和待遇也比以前下降了。

至少農兵還要管飯,農會做事卻是自帶乾糧!

不拿工資,自帶乾糧,不就是以前的官府徭役嗎?百姓應該深惡痛絕才對。

可盧象升很快看到了終身難忘的一幕,大量農會成員,不但自己披著蓑衣出門,而且帶上家人一起,甚至十多歲的少年也跟來。

他們在雨中穿行,漸漸匯聚成隊伍,唱著歌謠鬥志昂揚。

盧象升、盧象晉跟著他們走,卻見村口豎立著兩杆旗幟,一支是農會旗幟,一支是農兵旗幟。

沿途所過之處,大戶紛紛趴在門口後代,一個個眼睛裡都帶著恐懼。

去年村裡分田,剛開始還有軍隊,農會建立起來之後,軍隊就立即撤走了。有些大地主還想抗拒政策,農會一聲令下,無數草民扛著鋤頭,把那些地主全家都抓起來公審。

膽敢武力反抗?

當場打死!

“兄長,他們這是要抗擊洪水。”盧象晉說道。

盧象升點頭說:“我知道,就是……莫名有些感慨啊。”

盧象晉說道:“確實讓人唏噓。”

盧象升嘆息:“我在北方統兵之時,時常聽聞那趙天王的大名。他數次擊敗地方督撫,我只覺得那些督撫無能,換成自己領兵肯定滅掉趙賊。可此情此景,令我大徹大悟,大明的文臣武將,沒有哪個能做趙瀚的對手。”

“民心所向。”盧象晉說。

盧象升說道:“以前的民心,都是士民之心。黔首矇昧,不分是非,不曉利害,自不可聚其心。哈哈,此言大謬,黔首不是矇昧,而是無關他們痛癢。趙瀚以田政聚黔首之心,才是真的民心所向。等洪水過後,我們兄弟也去南京吧,看能尋個什麼差事。”

正在調動的各路軍隊,因整個長江流域的大雨而耽擱。

江西、湖南、江南普降暴雨,最終在長江下游形成大洪峰。蘇松常湖這些納稅大府,全部被洪水侵襲,太湖沿岸農田被淹沒無數。

南方大水,北方大旱!

山東不但有旱災,而且有蝗災,全省飛蝗漫天。

蒲州府受災最嚴重,草木全都被吃光。官府直接在城門外挖坑埋屍,饑民紛紛刨坑掘屍,割屍肉而食。亦有家人餓死,停屍家中,父子夫婦相食者眾。

好在張國維被任命為江南水利使,從去年夏天,就在興修江南水利。並且以工代賑,讓許多饑民度過饑荒。

今年的洪災,其造成的危害,遠遠低於歷史上那次。

“傳令,各地駐軍暫緩出兵,全部趕赴災區救助民眾!”

這是趙瀚遷到南京之後,親自頒佈的第一條軍令。

各省皆鬧洪災,還怎麼渡江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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