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接受義務教育的學生,早就已經畢業。
年齡大的十五六歲,年齡小的十一二歲,其中的成績優異者,被分配到村鎮小學當數學老師。
只要數學成績好,十一二歲就能當老師!
少數成績極好的,被招來吉安府深造,可以擔任中學數學老師。
目前的教育改革,暫時只能在廬陵、吉水、安福、泰和、峽江、新淦、永新七縣鋪開。主要原因就是數學老師不夠,之前都是胡亂教的,許多村鎮學校根本就沒開設數學課。
這種情況,再過一兩年就能緩解,到時必然批次湧現合格的數學老師。
至少,教小學是足夠的。
新中國的小學教育,許多數學老師,都是一邊自學一邊教學生。特別是在鄉村地區,一間破廟,一塊黑板,一個老師,一群學生,就是一座學校。
在這種教育條件之下,培養出數億能寫會算的農民工。
趙瀚治下也差不多,說是三年義務教育(之前是四年,有點吃不消),其實教得亂七八糟。許多老學究,一邊教學生,一邊自己學。幾年下來,學生質量不咋地,反而自己把數學給學會了。
廬陵縣學,正式更名為廬陵縣中學。
本來八月(農曆)就該開學,由於洪水耽擱,許多事情沒準備好,一直拖延到了九月底。
趙瀚親自出席開學儀式,場面並不熱鬧,因為學校師生很少。
全縣六個鎮,由鎮長主持畢業考試,前十名可升入縣級中學免費讀書。全縣就一箇中學,總計六十名公費學生,其餘學生必須自費來讀書。
目前只有中學一年級,學生187人,各科目老師8人。
必須承認,江西這些科舉大縣,讀書風氣真的非常濃郁。中學第一年招生,非常新鮮的事物,就有127名學生屬於自費。有些自費生,甚至來自普通農戶家庭,節衣縮食送孩子來讀中學。
今後的自費生肯定越來越多,到時候就要開辦第二所縣中學了。學校地址已經提前選為武興鎮,與縣城這邊一東一西,可以照顧到全縣的學生。
“恭迎趙先生!”
趙瀚現身之時,校長帶著全體師生作揖。
趙瀚立即作揖還禮,朗聲說道:“今後改為歡迎,不要恭迎。我不需要你們恭敬,只願你們看到我能歡喜!”
校長立即重新作揖:“歡迎趙先生!”
這位校長名叫張淳勤,老童生一個,五十多歲還沒考上秀才。為了供他讀書,全家都快餓死了,趙瀚佔據府城之後,廬陵縣的科試中斷,張淳勤乾脆跑去村學做老師。
張淳勤懂得傳統算術,數學自學起來很快,整個村就他一個老師。
今年畢業考試,武興鎮的前十名,有四個是張淳勤教出來的山裡娃。趙瀚得知情況,立即親自召見,並勉勵他繼續自我學習,又將其任命為廬陵縣中學的首任校長。
此刻,張淳勤亦步亦趨站在趙瀚身後,然後昂首挺胸看著全體師生。
這是他人生的高光時刻,張淳勤以為自己考秀才無望,哪想到有一天能做縣學教諭。他不認為自己能力太差,而是以前的科舉制度有問題,無比積極的擁護教育改革,並且認定了趙瀚今後肯定做皇帝。
有人覺得趙瀚的教育是在亂搞,自然也有張淳勤這樣的鐵桿支持者。
趙瀚開始訓話:“諸生,恭喜你們,成為廬陵縣中學的第一批學子。科舉是極好的,但怎麼搞科舉,怎麼搞文教,卻值得商榷。北京那位崇禎皇帝,還有朝堂袞袞諸公,都覺得科舉選官出了問題。因此他們在鄉試、會試,增加兵法韜略,還恢復了國朝初期的舉薦制。他們都錯了!”
“汝等可知,山西、陝西、河南、南直、浙江,今年皆有饑荒。便是富庶若浙江,已經人食人矣!何至於斯?不惟天災,亦有人禍。浙江諸多官吏,罪大惡極。大年之年,他們不思賑災,反而還在盤剝百姓。孔孟經義,仁政第一,這些當官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朝廷選出的官員,十之一二能做事,十之八九只會空談。空談之官,往往還讓做事之官做不成事。我改革文教,改革吏治,便是要選拔能做事之官吏。你們都是新文教的第一批學生,今後必有大作為,必能掃清汙濁,為萬民而謀福祉……”
“你們讀四書五經,你們學習數學,都是可用來做事的。你們讀了中學,可知沒有升入中學之學子,即便不能轉為教書先生,商賈也願招為學徒工。為何如此?因為他們識字,他們會數學,用起來更加便利,不必再花更多心思去教導……”
“今後你們便是不做官,也不做老師,也不治學問,也可輕鬆謀得生計……”
“文教之事,做官並非唯一目的。讀書之人,第一要先學會做人,第二還要學會做事。會做人,會做事,天下何處去不得……”
真如趙瀚所說的那樣,許多成績較差的學生,商賈非常願意招為學徒工,因為可以省去大量培養成本。
這些學生,小學畢業之後,大概10歲到13歲,擁有文化底子,學什麼東西都很快。
若是換成以前,要麼大戶自己培養家奴,再扔去店鋪、工坊裡做學徒。要麼就面向社會招收學徒,培養一個要五六年,哪像現在這麼省事?
農村,特別是山區農村的孩子,非常願意進城當學徒。
即便家裡分了地,也可讓其他家人打理。若是耕種不過來,還能花錢招短工,在城裡做工的收入,僱傭短工做農活綽綽有餘。
這就是新式教育體系的優點,能夠讓學生更好的融入社會。
當然,前提是三年義務教育,否則底層孩子受教育的成本太高,不一定願意進城給人做學徒工。
而且要有穩定的社會環境,在大明的治理下,做學徒必須請託送禮,還須三個以上良民結保。趙瀚治下就無所謂,把小學畢業證拿出來,比什麼保人都更可靠。即便出了事情,比如捐款逃跑什麼的,也可以讓官府去學校調查家庭資訊。
趙瀚講話完畢,朝著師生作揖,師生也作揖還禮。
這一百多個學生當中,竟有幾個大齡少年,或者說是青年,二十歲左右的樣子。肯定是自費讀書的,家庭條件還不錯,穿著就不像是平民。
八個老師,六個班級,兩人休息,輪換著上課。
此外,還招聘了幾個校工,專門負責做些雜活,學校食堂承包給商賈。若不承包,肯定烏煙瘴氣,伙食成本直線上升。
至於商賈在伙食上動手腳,呵呵,古代讀書人都是寶貝,信不信他們直接跑去縣衙請願!
趙瀚站在窗外往裡看,這個班正在教授《幾何》。
這也是暫時只設七個縣級中學的原因,因為懂得《幾何》又願做老師的只有七人。而且,這七人也是半吊子,一邊教書一邊自學,畢竟去年才拿到《幾何原本》。
但七顆種子撒下去,三年之後,就有數百近千知曉《幾何》的畢業生。
薪火相傳!
趙瀚又去另一間教室,這裡在教《四書》的第一本《大學》,開篇便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為學生樹立正確的人生觀。
靜觀片刻,趙瀚默默離去,他的心情非常好,比大敗官軍擴張地盤更爽。
什麼時候抽時間,把《物理》也整出來。
太高深的他都忘了,但初中力學基礎知識還記得。牛頓力學第一定律、第三定律,這輩子都不可能忘,不過第二定律有些記不清了。
沒事兒,能記住兩個,已經走在歐洲的前列,畢竟此時牛頓還沒生出來。
學校距離總兵府很近,無非南城走到北城。
趙瀚踱步慢悠悠回去,非常意外的遇到一個人,去年路過此地的徐霞客又回來了。
歷史上的徐霞客,這次旅遊幹了很多缺德事兒。
這貨還沒到江西,就已經快沒錢了,半路找朋友借了十兩銀子。在湖南的時候,被土匪洗劫一空,全身只剩一枚銀質挖耳勺。他又跑去衡陽,找朋友的兒子借錢。可朋友之子也沒錢,只能幫忙聯絡當地的合會,抵押徐家二十畝田的地租,借來二十兩白銀。同時,桂王府的太監頭子,發動太監捐了十四兩。
到廣西,有官員給了他一副通行馬牌。
執此馬牌,可動用驛站車馬,可在驛站白吃白喝,還能役使百姓免費幹活。
然後徐霞客就開始亂來,經常使用馬牌,役使村民抬轎子。加上行李,要動用七八個轎伕,甚至有次青壯跑了,他還讓兩個婦女給自己抬轎。村民還要供他吃喝,而且還不能吃太差,用他自己的原話來說,叫做“煮蛋獻漿”,至少得吃雞蛋啊。
這幅馬牌只能在廣西境內使用,進入雲南之後,徐霞客又得靠自己。有一次他脫光了裹著被子,把衣服鞋襪全部掛出來賣,因為實在是沒錢了,最後好歹賣了一條外裙。
“先生為何回來了?”趙瀚問道。
徐霞客唉聲嘆氣道:“湘南大亂,寸步難行。在下的奴僕已死,盤纏被搶光,借來銀子又被搶光,連衣服都賣了,只剩身上這件破舊不堪無人買。實不相瞞,我……我一路討飯回來的。趙先生治下真是富足,在湘南難以討飯,須摘野果、食野草。進入江西之後,多有願意施捨之百姓。”
趙瀚強忍住笑意,問道:“湘南怎生個亂法?”
徐霞客說:“衡陽已被亂民佔領,衡州府諸縣皆賊,南方州府還有苗民作亂。在下好不容易籌措點銀子,被搶光了三次。”
趙瀚立即嚴肅起來:“且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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