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鍋,兩……口!”
印第安土著說著僵硬的漢語,指著鐵鍋比比劃劃。
“不行,”馮興害怕土著聽不懂,豎起一根手指說,“每年只交換一口鐵鍋。”
土著頓時急了,嘰裡呱啦說了一大堆。
馮興勉強聽懂幾個詞彙,似乎是更東邊的部落有需求。弄明白原因,馮興更加堅定:“每年只換一口鐵鍋。”
土著無奈,只能去挑選別的商品。
馮興以前是個商號夥計,因為讀過兩年中學,又兼聰明伶俐,掌櫃的對其頗為欣賞。後來又認識了東家,獲得東家賞識,幾年時間就被提拔為分號的三掌櫃。
就在升為二掌櫃的時候,馮興犯事兒了。
這貨被小學同窗拉去賭博,沉迷其中不可自拔。輸完自己的存款之後,還欠了一屁股高利貸,竟然鬼迷心竅打商社貨款的主意。
很快他就被發現,嚇得畏罪潛逃。
逃亡途中,馮興越想越憤怒。他是年紀輕輕的分號二掌櫃,可謂前程遠大,居然因為賭博葬送一生。而且,他懷疑自己被人做局,那些傢伙合夥來騙他的錢。
於是馮興不再逃跑,回去殺了那個誘他賭博的同窗。接著又衝進地下賭場,追砍經常一起打牌的荷官和賭友,殺傷兩人之後被扭送去見官。
馮興當然是被判死刑,地下賭場也遭查封,跟賭場合夥放高利貸的也坐牢。
秋後問斬的馮興,僥倖逃過一命,被李銓扔來新登村,負責村裡的對外貿易事務。
在馮興的主持下,鐵鍋、鐵斧只限量銷售。這可把土著給急壞了,主動加價求購,兩三年下來,同一口鐵鍋換來的皮毛幾乎翻倍。
現在的貿易流程是:新登村換取李銓的物資,再賣給土著獲得皮毛。隔壁的土著部落,同樣也在賺差價,從新登村搞來鐵器,賣給聯盟裡的其他部落。
海獺皮在中國的售價,能在所有皮毛當中排前三。
而加州,遍地都是海獺!
農產品能賣幾個錢?新登村致富,全靠皮毛貿易。
“再……一把斧子。”土著哀求道。
馮興嘆息說:“唉,我們的斧子也不多。”
土著伸出兩個巴掌:“加……十……海獺皮。”
馮興勉為其難道:“既然你這麼有誠意,那就再賣給你一把斧頭。”
“謝謝!”土著對此感激涕零,“謝謝”說得字正腔圓。
馮興指著旁邊一堆貨物:“這些棉布都可以賣,你自己慢慢數吧。”
這些土著數學不好,交易物品時,必須一筆一筆慢慢來。
土著本來在檢查棉布,突然眼睛一亮,看到旁邊有盞小鏡子,立即說道:“鏡子……要!”
馮興說:“鏡子可貴得很,你剩下的那些狼皮、鹿皮、熊皮……嗨,說這麼多,你也聽不懂。鏡子,換……你全部!”
“全部?”土著聽懂了。
“對的,全部。”馮興點頭。
“好!”
土著拿起鏡子,把剩下的皮毛交給馮興,然後帶人興高采烈的離開。
魏昭南目送土著們遠去,忍不住感慨:“你們這些奸商啊,能有哪次做生意不坑人嗎?”
馮興笑道:“這哪叫坑人?物以稀為貴,這好幾年,鏡子只換出一盞,對土著而言可貴重得很。我早打聽過了,土著拿到鏡子,就是交給巫師保管,說能溝通他們的神靈。村長老爺,鏡子在這裡是祭祀用的禮器啊!”
魏昭南也覺得好笑:“讓你負責貿易,大夥確實選對人了。”
“那可不?我才來四年,村裡的地盤就翻倍了。”馮興得意洋洋道。
這廝把鐵斧作為限購商品,又利用土著之間的戰爭,把鐵斧當作軍火出售。而且,還是聽說別人即將打仗時,主動找上門去推銷。
十把鐵斧,買下大片土地,村社地盤直接翻倍。
當然,隔壁的土著部落也不虧。
他們擁有鐵斧作戰,又把持著對新登村的貿易,在整個聯盟當中異軍突起,部落酋長甚至成為聯盟的副領袖。他們給鐵斧安上一米長的木柄,跟南方的部落聯盟交戰時,往往能以一敵幾,不斷往南擴張著地盤。
這些土著,甚至把漢人當成傻子。
一小塊土地,就換來那麼多鐵斧,他們依靠這種武器,早就打下了十倍不止的領土。
做完生意,馮興朝著船員們的駐地走去,一路打招呼有說有笑,最終站在李銓的帳篷外喊:“在下馮興,求見李指揮。”
“進來……算了,我出去吧。”李銓掀開帳篷簾布。
馮興遞上一支自種自裹的雪茄:“李指揮,嚐嚐味道,去年種出來的新貨。“
李銓接過雪茄:“說吧。”
馮興說道:“這次收到渾家的來信,她想過來跟我團聚,大兒子跟著一起來。小兒子年齡不夠,怕經不得海上顛簸,就過繼給我大哥養。女兒也不來,等長大了,在老家嫁人最好,這裡實在太偏了。明年李指揮回國……”
李銓點頭說:“我明白,把你妻兒接來。妻子就不說了,真捨得兒子來這邊?”
馮興解釋道:“我家那大兒子,學習不好,腦子不靈光,留在老家也沒甚前途,還不如過來這邊種地。”
“行,你寫一封信,我讓人給送過去,”李銓說道,“明年肯定接不來,你老家在安徽山裡。等你妻兒接到書信,讓他們開春後到上海的商社等著,我後年就順帶把人接來了。”
馮興激動拱手:“感激不盡,感激不盡!”
在村裡休息兩三天,李銓繼續帶著船隊起航,除了糧食和皮毛之外,還有村民寄回家的書信銀兩。
四海商社專門有人送信送銀子,但要收取一定報酬。
新登村雖然以物換物,但也有部分折算銀錢,寄回給村民們在中國的家人。
看著殖民據點不斷發展,雖然速度很慢,可李銓還是很有成就感的。他認為自己在開疆拓土,不僅能靠貿易賺錢,死後還可青史留名。
李銓的貿易船隊,規模已經壯大到十艘,且被特許每船安裝十二門火炮(中國的其他武裝商船,每船隻能有六門火炮)。
這導致每年從美洲輸入中國的白銀,數量已經翻倍了。
西班牙殖民官員也徹底瘋狂,菲律賓總督砸鍋賣鐵,居然集資新建一艘大帆船。這艘船不向西班牙國王報備,專門用來搞走私,利潤被官員和投資者分掉,更是加劇了美洲白銀流入中國。
中國沿海地區,通貨膨脹愈發嚴重,並漸漸的波及內陸省份。
靠著加息和征討漠北,朝廷稍微緩解了通脹,但一直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今後的物價肯定越來越貴。
美洲走私的興盛,中國貨物的加速流入,讓西屬美洲殖民地的城市更加“繁榮”。
對於美洲人民來說,所有走私者都是小可愛!
為啥美洲人有銀子也買不到生活用品?
因為打一開始,西班牙就限制美洲的工業發展。
就拿棉花來舉例,墨西哥種植的棉花,不準在墨西哥加工成棉布,必須賣給王室指定的商人。這些西班牙商人,買來棉花運到塞維利亞,也不在西班牙國內發展工業,而是轉手賣給荷蘭商人。
尼德蘭(包括比利時)是此時的歐洲紡織中心,買來墨西哥棉花做成棉布,又賣還給西班牙商人,西班牙商人再把棉布賣回墨西哥。
如此騷操作,西班牙和墨西哥的工業都被摧毀,只有王室和轉賣商能夠賺錢。
而墨西哥人民,每年種植大量棉花,卻只能買倒了好幾手的歐洲棉布,不但價格昂貴,而且還數量稀缺。
李銓敞開了在墨西哥“低價”賣棉布,在當地人眼裡就是活菩薩!
再度抵達貿易港口,小鎮內外早已商賈雲集。
而且聞訊趕來的商人逐年激增,還有跑來以物易物的,直接用皮毛等貨品換取棉布絲綢。
除了正常交易,李銓還遇到幾個印歐混血。
“你們想搭船去中國?”李銓有些驚訝。
一個叫胡里奧的印歐混血,用忐忑的語氣問:“您能允許我們搭船嗎?我們可以支付船費,如果不夠,我們就在船上做水手抵船錢。”
李銓笑道:“你們去中國做什麼?”
“我們想離開墨西哥,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胡里奧說道。
李銓奇怪道:“為什麼不搭西班牙的海船?”
胡里奧低頭解釋:“我們沒錢買血液淨化文書,沒資格乘坐西班牙海船。”
“好吧,我允許你們上船。”李銓點頭道。
美洲的印歐混血,必須花費巨資,購買血液淨化文書,才能升級為土生白人。
而成了土生白人,就有資格坐船去歐洲遊學,再回美洲則身份接近殖民者,擁有了做殖民地官吏的資格——僅僅是資格。
去過中國的印歐混血越多,等他們回到美洲之後,絕對會宣傳中國的種族寬容,宣傳中國不搞血液淨化那一套。
李銓拉著幾個印歐混血返航時,西班牙那些壟斷商人,正在國王那裡告狀。
壟斷商們發現,他們從歐洲運去的貨物,在美洲越來越不好賣了。特別是棉布,打折之後再打折,銷量依舊持續下跌。
於是他們派人調查,發現墨西哥西海岸走私嚴重。
“陛下,請在美洲西海岸增加艦隊,禁止一切中國船隻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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