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十七章 白疊子帶來的益處
“這是,白疊子?”
滿是疑惑的從丫環手中將一襲棉被接過,觸之輕,感之柔,才摸了一會兒,著手處竟已漸起了熱度,這怎麼可能?蘇炳仁睜大了一雙老眼,不敢置信地抬頭向柳無塵看來。
白疊子,他也曾見過,與繭相似,皆是白柔絲粘之物,不同的是,繭出之於桑蠶,水煮之後抽絲易剝,而白疊子卻出之於植被,絲絮駁雜,且中有籽粒,難紡難織,高昌人多用之於填充衣裘衾被,雖能取暖,但卻著身不適,多為富人所不取。
但是現在,眼前他所看所摸到的這個物什,蓬鬆柔軟,質地輕盈,若大的一團包裹,卻還不足十斤的重量,而且摸上去其中也無絲毫硬物,舒適異常,與他印象中的白疊子簡直有著天壤之別,是以,蘇老頭兒一時也變得有些不敢確定起來。
便是他們柳府肯耗費人力剝去白疊子中的堅硬籽粒,那剩下的那些棉絮也是萬萬沒有現在這般蓬鬆輕柔,他們是怎麼做到的?看著柳無塵面上淡然的笑意,老頭兒的眼中更顯惑色。
“蘇老大人說得不錯,這裡面所填充的,就是白疊子。”明白老爺子心裡的迷惑與不解,柳無塵不溫不火地點頭輕應,沒有直接出言向蘇炳仁解釋說講,而是溫笑著輕聲回問了一句:“對於這條裘被,蘇老大人以為如何?”
“說不上是巧奪天工,不過確也稱得上是一件奇物。”又復把手中的棉被交還給旁邊的丫環,蘇炳仁又瞄了一眼剛遞出的棉被,撫須輕言:“不過,若是貴府能夠大批產製的話,這個奇字,當是也就隨之變得淡漠了。”
奇,源於少聞而少見,柳家在高昌收了那麼些的白疊子,若是都製成了這般裘被拿出販賣,眾人見得多了,也就不足為奇了。
說這話的時候,老頭兒的兩隻眼睛緊盯著柳無塵的面旁,想要從柳無塵這個柳府管家嘴裡套出些有用的話來。
“呵呵,蘇老大人慧眼,”對於這種瞞不住的事情,柳無塵也不再多加避諱,直接溫笑開言,道:“再過不了一月,這種棉被,連同我們柳府其他的一些物什,便會遍佈於我大唐各個縣郡的街頭巷尾。”
看了蘇炳仁一眼,柳無塵再次出聲詢問:“不知對於此種裘被的銷售前景,蘇老大人可有什麼評斷?”
“銷售前景?”對於柳無塵口中所蹦出的這一新詞兒,老頭兒的神情稍微一愣,不過從字面兒上的意思,他也是明白了幾分,幾是沒有什麼思量的,蘇炳仁開聲說道:“若真是如此的話,那今年這個三九天裡,大唐境內那些燒不起煤,燃不起炭的家戶百姓,可就有福了。”
抬頭與柳無塵對視了一眼,蘇炳仁接聲說道:“柳小子又為我大唐百姓,做了一大善舉。”
雖然還不知曉這棉被的定價為幾何,但是依著白疊子的市價,再加上柳一條那小子和善本份的性子,蘇炳仁知道,這棉被的價錢,便是再高,也高不到哪去。
再說了,便是柳府的定價比那白疊子高出了十倍二十倍去,細算下來,也不過是十幾二十幾文的事情,尋常百姓,置辦得起。
對於蘇炳仁對他們東家的誇讚,柳無塵心中雖也是百般贊同,不過涉於情禮,柳無塵在一旁並沒有出聲答言,頷首一笑,便把這句話給揭了過去。
“爺爺說得不錯,”細摸著柳府丫環手中所捧抱著的宣軟被和,蘇晨曦輕聲將爺爺的話茬兒接過:“用造價低廉,等同於廢的白疊子,做出這般絲毫不比狐裘遜色的棉被棉襖之物,柳先生確是又做出了一個天大的功德。”
“讓天下百姓有更好的禦寒之物可以過冬之外,柳先生還為天下農戶開闢出了另外一條足以養家餬口的營生,”蘇晨曦的目光在爺爺還有柳無塵的面上打量了一圈兒,輕聲說道:“若是小女子猜想得不錯,隨著柳府棉被棉衣生意的日益興隆,那白疊子也勢必會水漲船高,就如年前‘三原茶’出世之後,我大唐市面上的茶葉一樣,明年我大唐境內的萬千農戶,也必有不少會開耕植上白疊子這種農物。”
“嗯,曦兒說得有理,”寶貝孫女兒的話讓蘇老頭兒的眼前一亮,面上帶著幾分喜色地開聲說道:“若真能如此的話,說柳小子他功德無量,卻是一點也不為過了。”
身為大唐的大司農卿,蘇炳仁比誰都更為清楚為大唐百姓引來一種新的農物是何等的艱難與重要,大唐國域,每年都極為單一的耕種模式,已經讓某種作物的產量急劇膨脹,農產的價格也開始隨著逐年降低,有的甚至已經低到了一個讓農戶每年每季都入不敷出的地步。
別的且先不說,就拿日常用度之中最為重要和不可或缺的糧食來說,貞觀年間的時候,每石小米的價格是一貫,但是現在呢,僅僅是過了不到十年的時間,每石小米的價格卻是已經跌到了不足三百文。
雖然從側面來說,這是預示著我大唐國富民強餘糧充足的一件好事,但是農業上來說,從蘇炳仁這個大司農卿的眼中來看,對於每日在農田之中辛勤耕作的農戶來說,這,卻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產量不增,而價格卻在日益下調,試想一下,若是再過上幾年,農戶辛苦耕作一年所得,竟顧不上一家幾口的吃穿用度,到時還有誰會願意把心思放在田上?
農為國本,民為農基,若是這基,這本全都出了狀況,民罷耕,農罷產,則大唐危矣!
所以,現在的大唐農業,除要要想辦法提高每畝耕地的單產之外,亦極需要一種或是幾種新的作物來調濟、刺激一下,尤其是像白疊子這種明顯有著巨大經濟用途的農物,效果會更好。
老頭兒極是興奮地搓著兩隻枯手,心裡面對柳一條這個年輕的後生也是越發的歡喜起來,沒曾想,這一趟的三原之行,這小子竟給了自己這般大的驚喜,除了可以大幅提高農物產量的耕作方法之外,竟又碰上了白疊子這種以前看似無用的外來作物。
這小子是個福星。
一舉就解決掉了落在自己心裡數年的難題,同時也為我大唐百姓覓得了一條新的財路,蘇炳仁的兩隻老眼冒著光亮,現在看來,當初自己決意著要把‘陌農令’賞頒到柳小子的手裡,還真是明智之舉,這小子,沒有讓人失望。日後若是那幾個老東西為此向自己挑起理來,自己也有了話說。
“蘇小姐真是蕙質蘭心,無塵佩服,”點頭衝著蘇晨曦微微一笑,柳無塵輕聲說道:“事實上我們東家也是早就有了這個打算,在處理白疊子的時候,經我們家少爺吩咐,所有的種棉籽粒,已都被府裡的下人給儲存了起來,年後我們柳府會在大唐境內,適宜種植白疊子的各個縣郡地域,免費或是低價對外出售種棉,讓那些想種願種的家戶,可以有種可耕可植。”
雖然有些話他們家少爺還沒有明確吩咐下來,不過,身為柳府管家的柳無塵,還是能夠從他們家少爺的隻言片語之中猜想出一些,所以在應付起蘇家祖孫倆的問話時,柳無塵遊刃有餘,並不會出現什麼一問三不知的狀況,損了他們柳府,還有他們家少爺的臉面。
“如此甚妙!如此甚妙!”蘇老頭抬手擊桌而笑,柳府的這般做法,倒是省了他老頭子的不少麻煩,端起桌上的茶碗,爽快地痛飲了一氣,老頭兒慨聲直言:“為此,待明日老夫回到長安城後,定要尋柳小子喝上一杯!”
還有,這件事情也必要稟於皇上知曉,白疊子被柳小子變了模樣也就罷了,那散種賣種之事,還是由朝庭出面,會更為方便妥貼一些。
“爺爺,您現在的身子剛有起色,可不能再輕沾那杯中之物。”聽爺爺又叫嚷著想要喝酒,小管家婆蘇晨曦立即便站了出來,開聲勸阻。
“呃?”扭頭看了自己的寶貝孫女兒一眼,見小孫女兒滿臉的擔憂與警告之色,小老頭兒心中一軟,方才心裡面想要飲酒的慾望也不得不收斂了一下:“好好好,爺爺省得,在沒有曦兒的允許之前,爺爺定然會滴酒不沾,如何?”
“這還差不多!”說完,給了蘇炳仁一個甜甜的笑臉,蘇晨曦又把目光移到了身邊的新棉被上來,不再理會爺爺與柳無塵管家在一旁閒話。
“母后,這榻上今天好暖和,你看兕子的身上都出汗了!”夜裡,立政殿中,在長孫皇后的床榻之上,小兕子歡快地在被窩裡左翻又滾,得意地指著自己小臉的汗珠,稚聲說道:“小兕子好久都沒有這麼暖和了,以後兕子要天天都陪母后睡覺,天天都這麼暖和。”
比起在煤炭堆起的憋悶房間裡面所取得的暖意,小兕子更是喜歡母后今夜柔軟暖和的床榻,自入冬天氣轉寒以來,小傢伙確是已經有好久都沒有像今天這般溫暖了。
“哦?是嗎?呵呵,母后也有這種感覺,”看到寶貝女兒歡快的樣子,長孫皇后的面上也是笑意不斷,伸手跟旁邊侍候的宮女要了一塊乾淨的毛巾,小心地為小兕子拭著身上的汗溼,長孫皇后溫聲言道:“在這種新衾裡面入寢,竟比燒著炭火時還要來得溫暖舒適,可惜你父皇今夜沒有過來,不然他也定會喜歡這種如春似秋的溫暖感覺。”
把小兕子身上著了汗漬的小衣除去,遞給榻前的宮女去收拾洗淨,長孫皇后低聲自語:“還是齊姐姐最是心疼本宮這個妹妹,這般好的衾被,連夜的就給本宮送了進來。就是不知道柳先生究是從哪裡弄來的這種奇特衾被,若是方便的話,明日便著人去再向他討些回來,給宮裡的嬪妃皇子都配上一床,免得他們再整日地跟本宮嚷嚷著寒冬難過。”
“我也要!我也要!母后,兕子也要這種軟軟的衾被!”聽母后在耳邊提起,小兕子便急聲轉身,向長孫皇后撒嬌喧鬧了起來。
“行行行,不止是你,還有你豫章姐姐,還珠姐姐,太子哥哥,稚奴哥哥,你們都有!”長孫皇后溫柔地點頭應和著,想起羅祥在送來衾被時所說的那些話語,這衾被好似雖然新奇,但並非是什麼稀有之物,柳先生的府上,應是還儲有不少。
皇上的雙腿素有苦寒之症,雖經太醫調治,已然好了許多,但是終是經不起這冬日的嚴寒之氣,日後夜間,有了這種保暖極佳的衾被相佐,想來皇上也定然是能夠睡得安穩一些。
還有兕子、稚奴與煜昱他們幾個,夜間都是一人就寢,屋內雖有炭火取暖,但在榻上衾間,終是難以聚起溫熱之氣,若是他們也都能鋪蓋上這種衾被……
“母后!母后!”正當長孫皇后在心裡暗自思量的空當,小兕子翻身拽著長孫皇后的胳膊,輕晃著稚聲說道:“能不能讓柳先生還回來當我們的啟蒙先生,這麼久沒有見柳先生,兕子有些想他了。”
聽母后的口中提起柳先生,小兕子也不由回想起了月前他們家先生在這宮中的書房裡,為他們講故事做遊戲的情形,不禁地,便出聲向母后哀求了起來。
“現在的那個先生,還不如阿瞞先生教得有趣,兕子不喜歡他,”撅著小嘴兒,小兕子再次抱著母后的胳膊輕搖:“母后,你還讓柳先生回來教我們好不好,好不好?”
“兕子聽話,不可在背後誹議先生的不是!”長孫皇后有些嚴肅地向著小兕子說斥了一句,看到小丫頭聽話的閉上的嘴巴,不過還是怯怯地又帶著一絲哀求地抬頭偷瞧著自己,不由又輕聲溫笑了出來,伸手把小兕子攬在懷裡,把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蜷身掖好,接聲說道:“柳先生現在的身份不比以前,並不適宜再呆在宮裡教授你們學識,日後這種事情,你就莫要再提了,不然被你父皇聽到的話,怕是又要罰你了,知道嗎?”
“哦,兕子知道了,以後兕子再也不會提起了。”很是失望的輕點了點頭,小兕子乖乖地把頭埋在了母后的懷裡。
“你說什麼?柳一條今天去見過那個高昌使臣?”御書房裡,聽到李然的稟報之後,正在批閱奏摺的李世民神色不由一愣,不由抬頭向李然看來,皺著眉頭輕聲詢問,這好好的,柳一條不去醫人看病,處理家族中的生意事端,怎麼會想起了去見高昌使臣?
“回皇上,確是如此。”李然躬身回言。
“可知他去做了什麼?”輕將手中的毛筆放於硯臺,李世民接聲問道:“蕭然是怎麼當的差,怎麼能隨便放一個外人進入驛倌之內?”
“回皇上,前些時柳先生曾救治過宋國公的性命,蕭然此為,想來多也只是想還個人情於他罷了,再說那個高昌使臣……”小心地看了李世民一眼,見皇上皺著眉頭,並沒有想要細聽的打算,李然便知趣兒地轉口說起柳一條的事來:“至於柳先生在使倌內都做了什麼,小人也並不是太為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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