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 謀策
“嗯?”神色稍微一愣,心裡也稍稍地輕震了一下,麴寶寶不由扭頭向李紀和看來,雙目之中滿是疑問,那三原柳家,無端端地怎麼會大肆取那些低廉之物?
身為高昌國公主,雖然從小都在宮中長大,少有出宮下察民情,不過僅是平日裡在父皇兄長的隨意對答之中,小丫頭對這白疊子也是熟之又熟。
高昌境內,唯一可大面種植的農物,粗,而不精,織,而不細,多,而無用,每年民間各戶的收穫不少,可是能夠換來的銀錢卻是寥寥,自耕自織自用,銷路,根本就無從談起,也沒有人願意花大價錢來收取這些無用之物。
若不是它們有著那麼一點禦寒的功效,又可為高昌子民提供一些他們可以負擔得起的廉價粗織布帛,估計沒有什麼人會願意花費力氣再去種植它們。
所以,在聽到有人肯花大價錢而且是不限量地大肆收取白疊子的時候,麴寶寶的心裡先是乍然一喜,繼爾腦袋裡面便卻浮現出了一種深深的疑惑。
為什麼?
白疊子的劣處,幾是人盡皆知,織不如蠶麻,被不如羅衾,便是買回去也無甚大用,他們柳府為什麼會做這種明顯是虧本的買賣?
柳一條,麴寶寶是知道的,這一年以來,關於這個姓柳的傳說,聽得她耳朵都快起了老繭,詩詞歌賦且不去說他,那太酸氣,就說說他所製出的那個‘柳式耕犁’,‘柳氏水車’,還有近幾個月來更是貴如千金的‘三原茶葉’,哪一樣不是高明精巧得令人讚歎,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傻到來高昌做這些虧本的買賣?
這裡面,一定有著什麼外人所不知曉的貓膩存在。
“至於為什麼,”見麴寶寶這丫頭,如自己所料一般,滿是疑問地向自己看來,李紀和輕直了直身子,開聲說道:“紀和一個小小的場主,又怎麼可能會猜想得到?不過柳先生做事,向來都是天馬行空,興許是他又有了什麼新的作為,也不一定。”
對於柳府大量收購白疊子的事情,李紀和也是萬分費解,不過依著他對柳一條這個‘神醫’‘神匠’的瞭解,這次的白疊子事件,怕也是會如之前的三原茶一般,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只是具體的它會怎麼鳴,怎麼驚的,卻不是外人所能瞭解的了。
“不過這些也都不重要,”小心地抬頭看了麴寶寶一眼,李紀和誘聲說道:“重要的是,現在有人肯花大價錢,而且是長期地要在貴國收取白疊子。”
“貴國的農事,公主殿下當是比紀某這個方外之人更為了解才是,”李紀和道:“有耕而少利,有入而少出,這白疊子不止是民間的家戶,便是官家的庫房之中,當是也有著不少的積壓吧?”
見麴寶寶面色微緩,李紀和話語不停,接著說道:“現在難得有人肯來收購,甭管他是誰,收這些白疊子是為何用,貴國怎麼說都能從中得到益處,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大事,何樂而不為?”
“可那候君集,僅以一己之私心,就下令將人拿下,斷了高昌一國上下,難得的一條財路,他安的是什麼心思?”逮著機會,不管有用沒用,李紀和倒是不介意多往候君集的身上多潑上一些髒水:“說好聽點,他這是公報私仇,說難聽點,他這是阻利於國,其心可誅!”
“放肆!我高昌國的將軍,豈能容你一個小小的牧場場主這般評說汙衊?!”聽李紀和說般說起,小丫頭猛地便從椅上坐起,冷顏喝斥。
“公主殿下說得是,不過公主殿下可也別給忘了,候君集他,也曾是我大唐的子民。”面上沒有一點懼色,李紀和淡然一笑,任由面上的刀疤抖動,不以為意地抬頭看了麴寶寶一眼,又故意輕聲,向著小丫頭提醒了一句。
“行了,我累了,紀場主的話若是說完了,就請自行離去吧!”彷彿沒有聽到李紀和的話語一般,麴寶寶開如下聲逐客,揹著身子,對李紀和不再多加理會。
“如此,那紀某就不再多作打擾,先告辭了!”拱手衝著麴寶寶一禮,李紀和輕身出了房門,到了門口處,李紀和頓身回言,道:“想來現在,那幾個被公主派出去的送信兒的護衛也都已到了地方,過不了幾日,我們家賀蘭少爺應就會著人送公主殿下回去,希望到時公主殿下能夠記著紀某今日之言,莫要讓貴國君在惱怒之下,做了什麼錯事。”
說完,不待麴寶寶在屋裡有什麼反應,衝著在外面守著的兩個丫環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們接著回房侍候,李紀和便起步離了這個府院兒。
翌日清晨,就當柳一條準備進宮去立政殿長孫皇后那裡探探底的時候,羅府門外,管事陳明則還有丫環小喜他們到了。
同他們一起來的,還有四雙柔軟暄活的新棉被套,是李德臣與翁玉兩人連夜脫彈,丫環婆子緊急趕製縫套而出,若不是為了等得這四雙被套,陳明則與小喜他們兩個,怕是昨天夜裡也就到了。
“見過少爺!”“見過少爺!”
見得他們家少爺就在眼前,兩人齊齊上前彎身見禮,一個沉穩有度,一個緊張歡喜。
“嗯,都起來吧。”輕點了點頭,柳一條將目光移向這個當初因候君集之事而跛起腳的陳明則來,不卑不亢,面色從容,經過這一年多以來的培養鍛鍊,這個當初一見到自己就有些緊張無序的中年漢子,也是頗具了一些氣候,有了一個管事的樣子與氣度。
“昨日柳管家剛回,怎麼你們今日便又趕來了?”屈膝在正堂坐下,小飲著杯中的熱茶,柳一條抬頭向陳明則問道,可是家中,又出了什麼事端?
“少爺您稍待,”陳明則躬身一禮,之後又回身衝著隨行而來的兩個下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將帶來的東西抱送進廳裡,繼爾拱手向他們家少爺回道:“少爺您看,這是無塵管家著小人給少爺還有老爺夫人他們帶來的禮物,全是府裡的下人連夜趕製而出。”
“棉被?”柳一條一下從座椅上站起,緩走了兩步,及至四雙棉被的跟前,情不自禁地探出雙手於被,那種久違的舒適,柔軟,又再一次的在他的手中顯現。
“袁方所做的那些器具,成了?”柳一條有些不敢相信,這才不到一天的功夫,府裡面竟已把成型的棉被給做了出來,這也忒快了一些吧,若是自己記得不錯,前天柳無塵來的時候,不是還說袁方還有攪車未做嗎?
“回少爺話,”陳明則躬身回道:“在無塵管家回府的當天下午,袁老丈就把所有的器具都給送到了府上,經無塵管家還有李德臣他們試用檢驗之後,都沒有什麼大的問題,小人來的時候,無塵管家又託著袁老丈定做了十套。想來用不了幾天,咱們府裡的白疊子,就能大批次地加工生產了。”
隨著柳無塵管了一段時間的茶葉生產,陳明則說起話來,條理之中,倒也是沾染上了一些現代的風味,像是‘批次’‘加工’‘生產’這樣的小詞兒,也開始很是自然地從嘴裡順溜了出來。
“嗯,無塵管家做得不錯,既然器具齊了,咱們府裡,也是時候開始加工那些棉花了。”輕點了點頭,對柳無塵的做法並沒有什麼異議,聽陳明則方才的話語,似有言而未盡,知道他當是還有什麼事端要報,柳一條輕拍了拍眼前的暄軟棉被,又看了看自進來之後就再未出一言的丫環小喜,遂揮手將小喜還有抱被的兩個人一起給打發了下去,讓他們到老柳還有楚楚他們那裡去報道,侍候。
“行了,這裡沒了外人,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待小喜他們出門,柳一條又緩身在原位坐下,端起茶碗朝著碗中的茶水輕輕吹拂了兩下,繼而抬頭向陳明則說道。
“是,少爺!”知道瞞不過他們家少爺的眼睛,所以對於柳一條的這般話語,陳明則一點也不奇怪,反而很是坦然地躬身向他們家少爺回言:“昨日午時,西北那邊傳來訊息,說是咱們在高昌負責收取白疊子的柳管事,出事了。”
“哦?”剛放到嘴邊的茶碗兒又給放了下來,柳一條的眉頭輕挑,再次抬起頭來,輕聲說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重舟管事那邊兒,出什麼事了?”
“回少爺話,”不敢有什麼隱瞞,陳明則拱手直言說道:“說是被高昌國軍部的人給押了起來,是候君集那老兒下的命令。”
“候君集?那就難怪了……”柳一條瞭然地輕點了點頭,舉杯小飲了一口,半天沒有說話。
候君集與他們柳府,確切地說是與他柳一條,已經稱得上是死敵,知道了柳重舟是為柳府之人後,那老小子會有所行動,一點也不奇怪.。事實上,在準備著人去做這單生意之前,柳一條就已經有所預料,並也做出了相應的安排。
現在只盼著先前著柳重舟在高昌所為的那些事情,能夠起到一些作用,讓候君集有所忌憚,不敢肆意要了重舟的命去。
“聽說,那前來朝貢的高昌特使現還在長安城中,”輕輕地將手中的茶碗放下,過了好一會兒,柳一條才與陳明則出說了一句不是太著邊際的話來:“一會兒備些禮物,你隨我一同前去拜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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