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五章 制棉
涼曬——去籽——彈棉——搓條——抽絲——織紡。
涼曬——去籽——彈棉——套被。
一套加公流程,兩種棉花的不同用途,柳一條很是條理地一一寫在紙上,每一步該怎麼去做,做的時候需要注意哪些問題,李德臣與翁玉兩人看得很認真,真個下手做活的時候,也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錯亂。
棉紡,對一個從來都沒有見過碰過甚至連聽都沒有聽過的人來說,乍一看,確是有些難度,看著眼前一片多籽而又蓬鬆的白疊子,都不知該從何入手。
尤其是,棉中的籽粒如何除去,蓬鬆無狀膽又緊粘在一起的絮棉又該如何去抽絲變成布帛?
若是沒有配上相應的工具,若是沒有柳一條親手所書的織棉指南,他們柳府便是把這些白疊子全數從高昌收回,所能做的多也只是如高昌當地所做一般,粗製而爛造,套被,填襖,穿在身上,鋪在體下,軟硬兼具,還咯得不行,除了一些窮得無法的百姓之外,怕是也不會再有什麼別的銷處。
去籽,彈棉,搓條,抽絲,織紡,李德臣與翁玉兩人一步步地做著,當他們看到眼前的這個攪車,真的能如他們東家在冊上所書一般,幾是沒有耗費什麼太大的力氣,就很是輕鬆地將他們用手怎麼摘也摘不乾淨的棉籽給脫了下來,兩人的心同時都猛跳了一下,不敢置信地微張著嘴巴,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鬼斧神工,神來之作,這個世上,還有東家他做不出來的事情嗎?
看著眼前的神奇狀況,柳無塵不由也在心裡輕讚了一句,同時,也更堅定了擁護追隨他們家少爺的心思,之前對這白疊子之事所存在的隱憂也一勢消去。
“真是神了!”
摸著剛從攪車上滑下的無籽輕棉,柔軟而舒適,如羽如裘,才拿在手裡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感到裡面傳出了一絲隱隱的暖意,李德臣的老手有些顫抖,看著眼前庫中堆積如山的白疊子,又瞅瞅還在不停運轉的攪車器械,老頭兒的面色激動異常,僅是憑著這手輕鬆去籽的絕活,這白疊子,還怎麼會再如以往那般的廉價?
發財了!
這是在場三人共同的心聲,雖然賺到錢的並不是他們自己,不過在心底裡,他們卻還是為他們家東家感到由衷的高興。
“快些,試試下一個步驟!”急於想見到他們東家所書寫的下一步情形,剛從方才的震驚中醒過神兒來,柳無塵便開聲衝著還在那裡驚呆痴愣的兩人吩咐了一句,然後瞪著兩隻大眼,緊緊地看著翁玉拿起了那個既像樂器又像長弓的所謂‘彈棉弓’來。
梨木為體,牛筋為弦,再配以一隻木棰,一方圓木,依著東家書上所言,取棉放於板上,以棰頻擊弓弦,直至將板上所放之棉全都粘散如絮為止。
“呯!呯!呯!”
隨著翁玉高舉木棰連番的揮臂擊弦,那些剛從攪車上取下的無籽之棉,全都被那高速顫抖的弓弦震散,打碎,松蓬,一小部分被擊起的碎屑無風而起,很是速捷地把三人所在的那片空間籠罩起來。
“咳咳咳!!”
在這片白色有型的塵霧之中,毫無防備的柳無塵三人,幾是同時地彎身咳嗽起來,直到這時,他們才豁然記起,在他們東家記述這個過程的書寫之中,像是有著一句要以布遮面掩口的說辭。
“柳管家,你們快看,那被彈過的白疊子,似乎是……”在以袖遮掩口鼻的同時,李德臣不由有些驚色地伸手指著彈棉弓下,圓木板上剛被彈過的棉花,向柳無塵還有身邊的翁玉提醒。
那木板上斤餘棉花的體積大小,竟比彈打之前,增大了一倍有餘!
“這……”
這也,太誇張了一些吧?目光落在已是高高蓬起的棉花團兒上,柳無塵與翁玉的表情也都如李德臣一般,這麼輕鬆地就把那些緊粘在一起的絲絮全都給彈得蓬鬆漲起,如雲如絮,僅靠著那一弓一弦一個喘息的功夫,就能做到尋常之人用手用腳,一個時辰都不見得能夠做到的事情,這,端是太過神奇了一些,若不是親眼得見,說什麼他們也是不會相信。
“更柔,更軟,更舒適,手感上一點也不比那兔狐的毛皮來得遜色。”再次抬手撫摸這剛彈了一遍的白疊子,柳無塵驚聲讚歎。
比之方才去籽的棉花而言,這經過彈打的白絮,更是要柔軟舒適上一倍有餘,這也難怪,便是連大少爺也都會一直惦念著想要弄得一條由棉而制的床被,像是這種既柔軟舒適,又保溫有佳的被活,卻不是現在家中所用的那些錦被羅衾所能比擬。
既便宜易得,又溫暖舒適堪比羅衾,若是這種由棉而制的被套,棉襖,一經在市面兒上流通販賣,沒有誰會懷疑它的暢銷程度。
“快快,多彈出一些來,晚一會兒找府裡的丫環,先給老爺還有少爺夫人他們都套上一套棉被再說。”眼見著這寒冬將臨,天氣日寒,柳無塵也開始為他們家老爺少爺著想起來。
“嗯嗯,大管家說得是,這織棉紡布的,反正也不急在這麼一會兒,咱們還是加把勁兒,先為東家他們彈出幾床被活來再說。”李德臣隨聲附言,說著,又抱起一懷棉花去攪車旁脫起籽來。
“走了?”見柳一條一個人返身回到院裡,正在院中與媳婦兒逗樂的羅通水抬頭地輕問了一句。
“嗯,走了。”輕應了一聲,柳一條少有地有些心不在焉,腦袋裡面還回想著方才李淳風那個神棍顯得有些心慌失措的表現,究竟是什麼,竟讓一向都表現得極為出塵淡定的,在歷史上都掛得上號的著名神棍,這般地失神失態?
僅是指著自己說了一句什麼‘虛無之命’,便連手也不拱禮也不依的,直接跌跌撞撞的就出了府門,這個神棍是不是真的看出了些什麼?
“怎麼,李先生給賢弟面相了?”看柳一條似有些不妥,羅通的心神這才從媳婦兒的身上移開,扭頭向他的這個乾妹婿看來,輕聲問道。
“羅大哥慧眼,確是看了一下,不過卻是沒有說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柳一條微甩了下頭,將自己從剛才的思緒之中甩脫出來,輕笑了一下,開聲向羅通說道:“不過這也無謂了,對於這種鬼神命相之說,一條本就是不信的。”
“這就是了,”柳一條的這句話,倒是說在了羅通的心眼兒裡,將雙手輕從媳婦兒的肚子上拿開,羅通高聲說道:“命相這種東西,就跟鬼神一樣,信則有,不信則無,若不是孃親她老人家對這個有些講究,為兄也斷是不會與那神神叨叨的李先生走得太近。”
羅通是武將,上過戰場,殺過敵寇,是見過血,要過命的主兒,心志彌堅,信自己多過於信奉什麼虛無飄渺的鬼神,所以,儘管在面上對李淳風一直都顯得客氣有佳,不過在心裡,這小子對李淳風的話語,卻是完然都不相信。
“夫君慎言!”嗔怪地白看了羅通一眼,一旁的狄芝芝插言說道:“所謂舉頭三尺有神明,對鬼神不敬的話,會遭罪責的。”
懷了身孕,心思就有些泛軟,狄芝芝雙手合什朝天地微拜了拜,道:“再有,李先生在長安城中一直都響有聲譽,便是爹他老人家對李先生也是敬畏有佳,李先生的話,夫君可不能大意忽視。”
所謂盛名之下無虛士,李淳風能夠在長安城中響譽數十載,自是有他的一些手段,不然,這長安城裡,或是說這大唐境內,也就不會有那麼多人都爭著搶著想要進李府求相了。
“唔?”老孃如此,媳婦兒也是如此,羅通有些苦命地輕笑了一下,聳了聳肩,沒有出言反駁,如同對付他老孃一般,不承認,也不否認,免得又惹得她們娘倆都著急上火。
“呵呵,命相之說,仁智之見,嫂嫂這麼說,倒也不為過。”跟這個時代的女人討論這個問題,無疑是愚蠢的,所以,在衝著這個昔日裡無比刁蠻但今日裡卻又極為溫順的小丫頭行了一禮之後,柳一條也不再與其爭辯。
“哦,對了,”見柳一條轉身就要離開,羅通再次出聲將其叫住,輕聲說道:“中晌皇后娘娘走的時候,著愚兄給賢弟捎了句話,皇后娘娘說,齊王李佑發瘋的事情,她知道了,說是要向賢弟道謝。”
“哦?”身形一震,柳一條不由又回過身來,看著羅通問道:“除了這些,皇后娘娘可還有再說過其它?”
“哦,還有就是,皇后娘娘讓賢弟放心,齊王的事情已經告以段落,後面的事情就不用賢弟費心了。”見柳一條問起,羅通又想起了長孫皇后又說出的這一番奇怪的話來,遂有些疑惑地抬頭向柳一條看來:“賢弟,皇后娘娘的這句話是何用意?難不成李佑那小子,還有康復恢復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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