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斬
陳守德這兩天心情不錯。
在御史臺察院呆了三年之期,一直無所建樹,不想今日裡,終是讓他碰上了一件大案。
在聞得‘柳氏煤坊’坍塌,近百人被埋,而柳二條這位三原縣丞卻對此不聞不問的舉報之時,寂寞了許久的陳守德,一下便興奮了起來,心中直聲大嚷:陳某人的機會,終於來了!
柳二條,近段時間以來,朝堂上下,風頭最盛新進官員之一,因著其兄柳一條之名,也多為眾人所知曉,而且他現在又貴為三原縣丞,深得皇恩器重,前陣子更是又與禮部尚書結成了親家,成了禮部尚書府的女婿,可謂是意氣風發,少年得意。
試想,這樣一個人物,若是能夠藉機將其扳倒治罪,他陳守德,也勢必會隨之而名聲彰顯,入得皇上還有百官的眼中,到時候升官賜爵,還不都是水到渠成之事?
而且,年初科榜初貼之時,柳二條與張楚聞這兩個平民書生,一舉拒絕了所有權勢貴人的邀請拉攏,所得罪下的權貴之人,一點也不會比禮部尚書府一家遜色,若是能有機會落井下石,想來這些人也定是不會錯過。
是以,在得了訊息之後,陳守德不顧著向御史監察院的上官稟報,也不顧著這則訊息是否屬實,依著有錯過無放過的心思,直接就帶著手下的人馬,冒著砸人的急雨,匆匆地就乘著馬車,趕往了三原。
結果,還真讓他給來著了。
坐在三原縣堂之上,看著跪倒在堂下的柳府管家柳無塵,還有正低身拱首,不發一言的柳二條,陳守德一直都在不停地慶幸,慶幸自己的果敢決斷,在得著資訊的當時,就直接趕了過來,不然,看不到第一事故現場不說,也會給柳二條及柳府之人更多的善後處理,遮掩事實的真相,逃避罪責。
“說說吧,這是怎麼回事?”昂著腦袋,俯視著堂下的眾人,陳守德沉聲詢問。
其實,在心裡面陳守德對柳二條倒也是頗為佩服,在自己率人趕到之前,他竟然已經事先就把柳無塵給關押了起來,擺出了一副大義滅親,公正無私的假像,撇開了他與這次事故的所有干係,讓自己直到現在,對他也是有些無法。
沒有抓他一個現形,把柳二條打入牢獄,這讓陳守德頗有些失望,與他原先所想所思,有著太大的出入,無憑無據,若是再想借此把柳二條也給關押起來,難。
還有,這次炭礦坍塌,九十八人被埋,結果,卻只死了一人,一人的命案,若是再想造成什麼大的轟動,更難。
唯今之計,也只有在死人,還有炭礦塌陷這件事情上做些文章了,若是能把柳府給牽扯進來,他柳二條,還能跑得了嗎?
見堂下一片寂靜,無一人答言,陳守德抬手輕撫著光禿的下巴,低頭看了柳無塵一眼,厲聲問道:“柳無塵!若是這案宗無錯,五年之前你曾因蓄意傷人之罪入了三年牢獄,可對?”
“誠如大人所言。”見陳守德不提現事,卻又給他翻起了舊帳,柳無塵便知這位姓陳監察使,要拿自己開刀了,抬頭輕看了正堂的陳守德一眼,柳無塵規矩地俯首應言。
“聽說這‘柳氏煤坊’一直都是由你在親自打理,而且當初炭礦初開之時,礦架也是由你在督促興建?可對?”
“然!”
“這麼說,對於‘柳氏煤坊’所屬炭礦,你也就是了然於胸,清楚瞭解它們的狀況了?”
“然!”
“既是如此,在今日這般大雨之期,情勢危急之下,明知有險,為何你還會允得讓近百村民入得礦洞,涉入險地?”陳守德的聲音猛然拔高,大聲向柳無塵喝問:“可是有意要謀害村民性命?!還不從實招來?!”
“皇上,方才監察院監察使陳守德從三原傳來奏報,柳府的炭礦在雨中塌陷,有一人身亡。”御書房內,御史杜淹躬身與李世民見禮,舉折以奏。
“哦?又是柳府?”李世民的眉頭輕皺了皺,揮手示意李然將奏摺遞上。
“辰時‘柳氏煤坊’坍塌,巳時這個陳守德就到了三原,”略微一瞧,李世民便看出了一些問題,遂扭頭向杜淹問道:“杜愛卿,若是朕記得不錯,巳時之時,急雨似乎剛住,僅僅兩個時辰的功夫,而且還冒著大雨,從三原到長安,再由長安趕至三原,這一來一回之間,兩個時辰,夠嗎?”
“這陳守德是怎麼是如何事先便知曉這炭礦坍塌之事?按時間來算,他趕往三原之時,好似還是在炭礦坍塌之前,莫不成,他也能掐會算不成?”李世民甩手便把奏摺給扔放到桌案,眼中閃現慍色:“還有,他一個監察使,只有監察,糾視之責,誰給他的權力讓他在三原審案了?!”
“皇上息怒!”見得李世民怒起,杜淹忙著彎身禁言,躬站在一旁。
剛進宮面聖之前,他也只顧著看了些奏摺上那些彈劾柳二條與稟述‘柳氏煤坊’罪責之言,對其中的時間差倒是未曾注意,全然沒有想到,這裡面竟還會存在這樣一個巨大的漏洞,如若真如皇上所言,那這個陳守德,怕是有些險了。
“說什麼柳府蓄意謀命,柳二條偏私詢賄,不顧朝庭律法,”李世民越說,越是覺著氣憤,起身背後,來回急走了兩步,嘴裡喃喃自語:“真是越來越是過分,這般明顯地栽贓陷害,眼中哪裡還有一點法紀?哪裡還有朕這個一國之君?!”
“嗯?”聽得李世民的言語,杜淹不禁愕然抬頭,怎麼聽皇上話中的意思,好似並不止是在責怪陳守德一人?難道皇上知道這件事情究是何人所為?
“李然,”停身止步,李世民扭轉回身,看了李然一眼,輕聲詢問:“常樂那丫頭現在可在三原?”
“回皇上,”稍做思量,李然便躬身回道:“前日裡是趙老夫人七十歲的壽辰,常樂公主與趙附馬爺都有趕回,現應還暫留在三原。”
“嗯,那就好,”聞言,李世民復坐回書案,拿出一方錦布,提筆輕言:“傳朕的手諭,三原‘柳氏煤坊’這件案子,就交由附馬趙瑰親理!限他三日之內,把案情理清,辯明,返回長安覆命!”
“皇上,讓駙馬登堂審案,怕是有些不合禮制吧?”看得李世民正要在錦布之上蓋送印章,杜淹忙拱手上前,輕聲諫言。柳一條曾與趙府有恩,趙家的二子與柳二條更是相交莫逆,若是真把這件差事交由趙瑰去辦理,怕是就不會再有個什麼結果了。
“杜愛卿莫再多言,這件事情朕心中自有分寸!”抬頭深看了杜淹一眼,李世民還是把印章蓋了下去,把手諭遞之於李然,示意他急速送出。
“至於那個趙守德,”李世民厲聲言道:“便讓他先在三原縣的牢獄之內呆上一段時日吧,待趙瑰把案件審明之後,一同把他給押送回長安。”
“是,皇上!”應了一聲之後,杜淹便彎身恭首,閉口不再多言,事情到了現在,便是瞎子也能切實看出,皇上是要偏坦起那柳氏一家了,多說已再無益。
“好了,你先下去吧!”輕點了點頭,李世民衝著杜淹擺了擺手,拿起案上的書薄,竟自看了起來。
“兒臣拜見父皇!”片刻,杜淹剛走不久,李承乾便躬身前來求見,進得書房之後,深與李世民見禮。
“哦,是太子啊,且在一旁坐下吧!”抬頭看了李承乾一眼,李世民輕把手中的書冊放下,臉上露出了些許的笑意。
“謝父皇!”小心地抬頭看了一下父皇的臉色,李承乾提擺小心安坐。伸手接過宮女端遞上來的茶水,輕聲向李世民說道:“父皇,前次兒臣屬下的老臣劉鵬,在三原犯下了些罪過,兒臣想...”
“便是太子不說,朕也要與太子說起此事,”開口打斷了李承乾的話語,李世民溫聲開言,道:“投毒害命,致十人身死,且還膽敢汙陷刺殺朝中命官,這個劉鵬罪當凌遲,不止是他,那些幫兇也當得斬首之罪責,因著他曾在東宮謀事,朕正打算讓太子親自去監刑監斬,以正視聽,不知太子可願應下這份差事?”
“呃?”李承乾一愣神兒,面色煞時變得慘白,抬頭看了他的父皇上眼,再不敢開口為劉鵬求情,遂顫身拱手輕言:“回父皇,兒臣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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