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會中人最忌欺師滅祖,尤其是在青幫這樣的幫會。俗話說“青幫一條線,洪門一大片”,說的就是青幫中人基本上大都以父子相稱,而洪門中人大都以兄弟相稱。
雖然到了近代社會,這種父子相稱的模式已經逐漸變得淡化,但是嚴格算起來,金手指比丁守方實際上是低了一輩。
見丁守方一下子發怒,金手指也有不自然,笑著說道:“二哥,既然你來了,還是你做主吧!”
“鳳凰兒你們也都認識,自己說說,認識她這麼多年了,你們什麼時候見她這麼失態過,今天既然她氣成了這樣,肯定不是無緣無故的生氣,既然她來要一個說法,你們就應該客氣一點,都是大老爺們,怎麼著也得給女人一點面子吧!”
“好,說的好!”丁守方話音剛剛落,就聽見有人在外面高聲叫好,伴隨著一聲叫好,只見身材高大的龍九天在溫婉可人的龍笙兒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此時,屋子裡的人已經擁擠的基本上站不開人,但是見龍九天走進來,所有的人都不悅而後的往後退,給他閃出了一條道路。
龍九天也不客氣,在龍笙兒的陪伴下慢慢的走了進來,到了火麒麟的病床邊,火麒麟還想做起來打招呼,龍九天連忙向前邁一步,將他扶在床上,面色和藹的說道:“受傷了就受傷了,好好養著……”
將火麒麟放下之後,龍九天坐在了病床之上,微微的從站著的每一個人臉上一一掃過,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從他的身上隱隱閃現,就連丁守方都有些承受不住,對著龍九天拱拱手道:“大哥!”
龍九天揮揮手,對著丁守方說道:“繼續,我覺得你剛剛說的就挺好,繼續進行,我做一個見證!”
話雖然這麼說,但是還是有一種難以承受的威壓從他的身上閃現,丁守方笑著說道:“大哥,屋裡太擠了,要不咱出去談。”
雖然龍九天多年沒有插手青幫一般的事務,但是威嚴仍在,一和龍九天直面的時候,丁守方還是先怯了三分。
“擠什麼啊!守方,你們在這裡就不擠,我和笙兒以來就擠了,是不是嫌棄我和笙兒礙眼,要不讓笙兒出去,反正她沒什麼事!”
“沒事,沒事!”丁守方自然不能順著他的意思往下說,連忙解釋說道。
“你又是誰?我們青幫的事務,什麼時候輪到讓別人在場啊?”見丁守方退讓,龍九天又望著他身後的納蘭長風說道。
如果說剛剛只是第一步,打壓一下丁守方的氣勢,那麼第二下絕對是連環拳。果然,他這麼一問,眾人所有的目光都望向了納蘭長風。
納蘭長風的面色微變,好在丁守方反應還算快速,對著龍九天說道:“大哥,這是我剛剛提拔的年輕人,還不錯!”
“是嗎?剛剛提拔的年輕人?守方,我聽說你現在自主權很大嘛!”
一般來說,一把手如此說副手就是表達隱隱的不滿了,丁守方自然明白龍九天話語中的意思,說的估計是他把被龍九天驅逐出幫的小舅子重新召回的事情。
想到自己的小舅子,丁守方心中的火氣一下子大了起來,冷冷的說道:“大哥,你把青幫的事務放給我,自然而然我就得負全責,如果說我不大膽起用新人,青幫還能夠發展嗎?”
一段話說的義正言辭,難道的是,雖然他語氣略有些不滿,但是卻說的非常的在理,讓人從字面上壓根挑不出刺來。
只是他面對的是龍九天,龍九天聽後沒有其他反應,輕輕的點點頭,然後緩緩的說道:“青幫的發展?青幫發展到什麼時候,都到了青幫名下的產業被人搗亂但不敢出頭的地步了!”
一聲感嘆,似乎非常的久遠,但是話語中隱含的意思卻讓丁守方一怔。
的確,從前幾天開始,青幫中所有龍九天經常去或者最近去過的店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壞,而丁守方也只是當面發飆,但是實際上卻什麼也沒有做,此刻聽龍九天找起來,丁守方一下子失語了。
更何況,實際上他心中明白,真正的罪魁禍首,實際上就站在他的身後。
就在他心思千迴百轉的時候,只覺得有人在自己的後腰處輕輕的一戳,身後的人是納蘭長風,被納蘭長風一戳,丁守方豁然間反應過來,或許將小舅子召回來還有回頭路可言,但是結交了納蘭長風,放任幾家產業被砸,就已經徹底的和龍九天走上了分道揚鑣的道路。
想到這,丁守方倒也光棍,大大方方的承認了,只是話語中的矛頭卻對準了龍九天。
伴隨著一聲無言的嘆息,隨即丁守方開口了!話語如刀一般的犀利,慢慢的說道:“老大,現在你才將目光看到青幫的發展啊!我丁守方給青幫當牛做馬這多麼多年,打下了如畫江山你看不到眼中,現在就出了一點岔子,你就看到了……”
眼見丁守方還想感慨,龍九天忽然大手一揮,對著丁守方說道:“守方,馬上到晚上了,陪著我喝杯酒吧!”
別人都不知道為什麼龍九天忽然提起要喝酒,但是丁守方心中卻是明白,這麼多年以來,申城的內城中有一處小酒館,非常的私人化,兩個人從併肩子廝殺江湖的時候,那個酒館的老兩口就非常的照顧他們,後來他們一步步成長起來,走到了青幫巔峰的位置,那老兩口也早已經去世,他們就養了個人在那邊開一個小酒館。
之前廝殺江湖的時候,有酒做伴,後來功成名就的時候,一般兩個人去那邊的時候都是有大事發生,上一次單純兩個人過去還是七年前,一夜大酒之後,青幫上下一起動員,將一個從東三省過來企圖在申城發展的幫派連根拔起。
而現在,又要喝酒,丁守方的眼角一陣苦澀,怕是絕交酒了!
只是路已經走出,丁守方自信在京城納蘭世家這個龐然大物的照應下即便不能佔據絕對上風,但肯定和龍九天難分上下。更何況,從納蘭長風的話語中,丁守方也知道,納蘭家在申城已經不止佈置了一處後手。
想到這,他內心中豪氣萬丈,笑著對龍九天說道:“既然如此,就按照老大的意思辦!”
酒館依舊是十幾年前的牌匾,紅色的漆已經隱隱的變成了暗紅,甚至上面還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門口有一根竹竿挑著一角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的旗子,模糊之間依舊能夠看出一個“酒”字!
丁守方和龍九天兩個人偶爾會來,只不過都是一個人來,來了之後就是簡單的吃飯喝酒,最近這一年多的時間,兩個人都沒有來過,酒館裡留守的人也不是很在意,現在一下子看到兩個人聯袂而來,就知道肯定是要有事情發生了。
出去水無形和土成垚留在醫院裡照顧火麒麟,龍九天帶著龍笙兒、金手指和木之舟,而丁守方則帶著納蘭長風以及暴龍、鳳凰,雪豹三人。
到了門口之後,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的停下,龍九天和丁守方先後而入,納蘭長風也想跟著進去,卻不料原本一直沒有說話的龍九天忽然高聲呵斥道:“你算什麼東西,奴才就要有奴才的覺悟!”
納蘭長風聽後大惱,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丁守方向他示意一下,納蘭長風平靜了一下暴躁的心情,點點頭,站在了門外。
下酒菜非常的簡單,一碟茴香豆,兩個冷盤以及三個熱菜,如果說非要找出一點與眾不同的就是一壺熱酒。
酒不是白酒,也不是紅酒,而是黃酒,黃酒也叫老酒,以大米、黍米為原料釀造而成,酒微苦,呈黃褐色,兩個人相對而坐,誰也沒有說話,加熱好的老酒一人一杯,丁守方和龍九天互給對方倒酒,沉默溝通著兩個人。
酒館的老闆是個老頭,是兩個人共同挑選的,壓根不知道兩個人到底是什麼身份,當他送來第三壺熱酒的時候,龍九天喊住了他。對著他笑呵呵的說道:“那個杯子去,過來一人敬我們一杯。”
老頭一愣,平時他們兩個無論誰過來,都是自斟自飲,從來沒有喊他一起喝過酒,這一次怎麼感覺那麼不對勁。
當他一人一杯敬完之後,龍九天笑呵呵的對著他一揮手說道:“以後可能不會再來了,恐怕就得你自己養活自己了!”
突來的訊息讓老頭一愣,但是顯然龍九天壓根就沒有指望他說話,揮揮手示意他離開,隨即對著丁守方說道:“再喝三杯酒吧,三杯酒後,我等你一天,你給我一個答案。”
丁守方明白,龍九天肯定知道了什麼,但事已至此,無法回頭,當即苦笑一下,端起酒杯,非常恭敬的對龍九天說道:“大哥,我敬你!”
仰頭而盡!
一腔豪情與半生感情,都化作三杯老酒,飲入腹中。
三杯酒後,丁守方起身離開,沒有回頭。
三杯酒後,龍九天依舊端坐,沒有抬頭。
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