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晚上八點的時候，提著一大袋子雞爪子雞脖子雞屁股的百千萬悠哉悠哉的逛到江浩風的修車攤。
略顯昏黃的路燈下，正在收拾修車器具的江浩風略顯佝僂，似乎一陣狂風就能夠把他身子給吹倒一般。
見到百千萬，江浩風連眼皮都沒有抬，推著自己的破車子，馱著修車器具的江浩風緩緩的往自己家走去。百千萬也沒有說話，依舊笑吟吟的跟在江浩風的後面，兩個人一前一後，距離不大，但是距離又異常清晰。
“這個泉城，要進入一個亂世了。楊竹馬一死，似乎沒有人能夠抑制住了。”
“楊竹馬？傳說中戴家推出的那個小子？”
江浩風微不可查的點點頭。
對於楊竹馬，百千萬是知道的，這個和他們數派悠久的傳統有關係，數派喜歡給混江湖的人排座次，而且無論正邪，全憑實力。
簡單來說，對於百千萬家族排出的資料，放在江湖上那是絕對的權威。
而少年成才的楊竹馬，自然而然吸引了百千萬的目光。
傳說中楊竹馬的爹是‘南張北戴’中戴家的人，而且非常有話語權。他爹少年時候非常的灑脫，在一次酒後認識了楊竹馬歡場中的娘。
一夕歡好。但是卻不料讓楊竹馬的娘懷孕了。
歡場中的女子一般都用盡辦法不讓自己懷孕，即便是不小心懷孕也會直接墮了。久而久之，歡場的人大都失去了做媽媽的資格。
楊竹馬的娘是個烈性子，沒有和大多數人一般，有了身孕後去墮胎，反而找了一個給人繡花的行當，貧苦生活。
眾所周知，繡花是一件異常辛苦費心的事情，不禁要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久而久之，腰部頸部肩部都異常的難受，而且對眼睛的傷害也非常大。
楊竹馬十來歲的時候，他孃的身體已是每況愈下，彌留之際，將這個隱藏了十幾年的秘密告訴了楊竹馬。
彼時，楊竹馬本來在上學，而且學習成績非常好，是老師眼中的寵兒，但是自從他母親生病之後，楊竹馬自己便撐起了養家的擔子。
從最初給人跑腿到最後因為一個小偷偷他準備給他娘買藥的錢被識破後約了幾個人一起對他明搶。
楊竹馬爆發了，這是給自己親孃續命的錢啊！他如同一頭髮狂的小獅子，不顧身邊的人如何毒打他，他只是緊緊地用手抓住最初偷他錢的那個偷兒，兩隻手緊緊地攥住他的頭髮，同時，也緊緊地咬住了他腮上的肉。
一聲淒厲的慘叫與楊竹馬的平淡讓其他偷兒都停下手之後，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瞪著楊竹馬，楊竹馬的手裡攥著從那個偷兒頭上薅下來的頭髮，嘴裡喊著一大塊從那個偷兒腮上咬下來的肉。
他眼神平靜，慢慢的將咬在嘴裡的肉一點點的咀嚼，肉與水順著他的嘴角流下，他嗜血冰冷的眼神讓其他的偷兒不知不覺的逃遁，連頭也不敢回。
經此一事，原本楊竹馬應該是對偷兒深惡痛絕，但是讓人啼笑皆非的是，楊竹馬居然就是從偷兒開始入行。
原因非常的簡單，他需要錢，當被咬的偷將這個事情告訴他的龍頭之後，那個老偷兒看到楊竹馬後頓時如獲至寶，有些人的體形天生適合某種行當。
比如當年名動天下燕子門的燕子李三，之所以能夠有那麼出眾的偷術，與他的身體構造也不無關係，他的腳腿之間，比普通人多了一塊骨頭，而且他整個腳掌，大腳趾異常的粗壯，本身就可以做為一個支點撐起全身的重量。
楊竹馬從最初的偷兒逐漸的泉城偷兒這一行當響噹噹的人物，逐漸也學會了一些防身之術，轉折點發生在他二十出頭的時候，從他當時的龍頭聽到戴家他的生身父親來到泉城的訊息。
按道理說這是他認祖歸宗的一個好時候，但是讓人沒有想到的是，楊竹馬居然設計靠近他老子，然後企圖將他暗殺。
自然而然是失手了，楊竹馬也光棍，他直接告訴他老爹，殺他是為了給自己的親媽報仇，那人瞭解一切後，居然專門找了一個老傢伙**楊竹馬，楊竹馬學會了一身霸道的功夫。
二十五歲重返泉城，一鳴驚人！
若不是曾家老爺子在泉城經營多年，不讓泉城成為他人的囊中之物，估計楊竹馬早就將泉城整合起來。
即便如此，楊竹馬依舊與曾老爺子鬥了將近十年，最終還是曾老爺子苦心佈局，臨退出泉城政治舞臺的時候方才將楊竹馬給弄進獄中。
別人不知道，但是百千萬卻知道，這中間一切與楊竹馬的性格有關係，按說他起來，適當的給戴家點面子，按說當時他爹的關係，不說重新回到族譜也起碼算是比較近的子弟。
但是楊竹馬卻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表達了對於戴家的不屑，更和與戴家對立的張家來往甚密。
這一切他老子活著的時候沒人敢說什麼，畢竟他老子都不說什麼，別人自然不會去說什麼。但是等到他老子死了之後，一切瞬間爆發，戴家的人不僅沒有在曾老爺子與楊竹馬的鬥法中予以助力，更沒有選擇旁觀，反而卻暗中相助。
否則，以楊竹馬在泉城多年的經營，也不至於因為一個小口子就一敗塗地。
傳說楊竹馬臨進監獄的時候還一臉風輕雲淡的對著淚眼朦朧的鄒青梅說：“別擔心，我去去就回來。”
只是，這一句，便成永遠。
當這一切如同放電影一般在百千萬腦海中一幀幀閃過之後，他也不禁微微嘆息。
世間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我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愛你，而是英雄隱退美人遲暮。
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抵得過時間，這個對萬物最為公平的事物可以在舉手投足不動聲色中扼殺世人。
江浩風似乎不經意的說道：“你們的風頭也很勁啊！”
百千萬身子微不可查的一動，但是絲毫沒有從臉面上表現出來，他從來沒有和江浩風提過他和沈遊的事情，雖然他幾次想讓江浩風出手相幫，但是他也知道，有些事不說的時候隔著窗戶紙很美好。
但是，一旦捅開了，把事物暴露在雙方面前的時候，非常好的兄弟甚至都有可能瞬間反目。
他仰頭喝乾碗中的酒，不是‘雪窖’，而是最最普通的高粱酒，一股濃濃的酒麴味。低著頭，眯著眼，頭也沒抬說道：“猜出來的還是？”
問這話非常的簡單，如果說是江浩風發現了，那麼毫無疑問他們做的不夠細緻，反之，如果江浩風只是推斷出來的，那麼他們肯定安全不少。
“原本泉城曾家、鄒青梅、六指老偷三方勢力雖然有紛爭但也是小打小鬧，加上暗中蟄伏的北戴的勢力，當然戴家的人不會參與泉城這一畝三分地，他們更多的是為了盯著楊竹馬的殘餘勢力。再加上一些小的勢力，泉城可以說全國最為安生的城市一點也不過。但是這一切卻在你們來了就開始發生改變。”
百千萬輕輕的點頭。沒有說話。
“你說像你這樣的老江湖都開始給人跑腿了，這千門中的小子要不是一條過江猛龍豈不是對不起你的眼？別的不敢說，你這雙招子那可是連我都佩服的。要說你能看走眼，我都敢說我把我這手裡的刀都廢了！”
“來，喝酒！”不知道為什麼，百千萬瞬間心情大好。
哪知道江浩風壓根沒有搭理他，反而如同呆滯一般自顧自的說道：“要說眼前這就是小打小鬧，最多也是你們家那小子放的障眼法，真正的殺招還沒有開始呢！”
雖然早就知道江浩風不同凡響，但是百千萬依舊一凜，似乎他們這一切落在江浩風的眼中都脈絡清楚。或許這就是老江湖。若不是與江浩風相交多年，保不準百千萬就準備佈下殺局，將江浩風永遠的閉上嘴巴。
一旦開口，江浩風似乎和剎不住閘一般，語不驚人死不休，接著說道：“如果說以泉城為棋秤，似乎只是你們自己在和自己下棋，其他人都是你們的棋子而已……”
說完之後，不顧百千萬的驚訝，仰頭幹了一杯酒後如同夢囈一般自言自語道：“只是諸方勢力齊匯聚，要是在加上一個老家族，那泉城，絕對是迎來了一個璀璨的大江湖了……”
一直都笑吟吟的百千萬終於在這一刻變了臉色，毫無疑問，江浩風最後這一句話擊中了他的神經，要是真的如同他所說一般，再來上一個老家族，固然泉城熱鬧了，但是對於沈遊，卻不是那麼輕鬆了。
他當然不知道江浩風是隨口說說還是刻意的點醒他，畢竟，再來上一個老家族，那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現在uni酒吧的蘇清淺，很多人口口相傳，她背後的勢力是滿蒙的沈家，一個大家族，即便是開始破落，也不能允許別人隨意的冒用名氣的……
屋內的燈光越來越昏暗，兩個幾乎成精的老江湖彼此都沒有看對方，注意力大多集中在手裡的酒杯以及桌子上的雞屁股雞脖子，但是一句一句話，說出來，偏偏是那般的讓人驚心動魄，難以加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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