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恰恰就是這個道理,當茶博士壓低聲音詢問訊息的可靠程度的時候,百千萬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
只要這個訊息傳出去,沈遊的隱忍就能夠有結果。藏在暗處的寧雨唐必然不能夠允許玉片脫離他的掌控,所以不得不捲入他自己設定的局中,這樣沈遊就能夠有充足的時間和精力去救人。
他畢竟跑江湖多年,自然也知道如何將事情渲染的更為真實,一段話下來,茶館之中的人九成相信了此事的真實性,隨著百千萬講完,茶館的人立馬少了一部分。
走的是通風報信的,留下的大都是想和百千萬核實一下事情的真實性以及細節。
一瓢飲茶社之中,三杯茶後,唐輕侯已經沒有了最初的耐心,對著一直含糊閃爍其詞的沈遊說道:“沈老闆,事情反正就是這個事情,要人還是要玉片,今天,就是現在,你必須得給我一個答覆。”
沈遊知道已經不能在逃避了,不知道現在百千萬的訊息是不是放了出去,索性心一橫,笑眯眯的對著唐輕侯和唐拜相說道:“相對於二位而言,沈遊只是一介後學,有些事情也別笑話我這小輩小人之心……”
“沈老闆客氣了,但說無妨。”
“我只是想核實一下,是不是我的玉片給出去,我的人立即就能安然無恙……”
“沒錯!那位蘇小姐現在一個人一個院子,未經她允許,我們的人也不會進去。”
“那被唐無敵傷的那位呢?”
“我們唐門的毒藥雖然不是很烈,但有一點,除了我們唐門的人,其他人還真不大好解。更何況現在的江湖上,老一輩的江湖人都已經沒大有了……”
唐輕侯剛剛說完,沈遊立馬介面說道:“我擔心的事情恰恰就在於此。假如說我的玉片給你了,但是你們撒手一撤,我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坐在一旁已經沉默不語的唐拜相開口說道:“這一點你儘管放心,玉片雖然重要,重要不過我們川蜀唐家千百年的聲譽!既然允了你,自然我們就會做到。”
說話時他神色平靜,一種難以掩飾的氣度瀰漫而出。霸氣,但不張揚。
“好,既然如此,那麼我沈遊也有個不情之請,我有兩枚玉片,蘇清淺現在在你們那裡,你們不做局直接擄人,傷了陳秋實後索要玉片,這本來就不符合江湖道義……”
沈遊的話讓唐拜相的臉倏然一紅,畢竟做為老一輩的江湖人,講究的都是賭鬥,無論是定結果還是索物品,都是勝者來定。
原本按照他的意思,得知道玉片的訊息之後,然後光明正大的和沈游來上一局,畢竟按照現在他了解的千門班底,除了一個老傢伙百千萬,剩下的都是名不見經傳的雛兒。只不過唐輕侯瞭解了一下沈遊的經歷之後卻不同意,提出了一個直接仗勢欺人的主意。畢竟按照他說的,無論是從煙海市、泉城乃至申城,沈遊亂中取利的手法可以說是用的爐火純青。
說句實在話,唐輕侯之所以反對倒不是因為懼怕沈遊,而是怕夜長夢多,畢竟在四九城做活,誰也不知道這裡藏著哪一路神仙。更何況,現在江湖上份量最重的“南張北戴”中的戴家就在四九城。
相對於比較正統的唐拜相,唐輕侯顯然沒有那麼多心理負擔,一切都以攫取利益最大化為準繩,見沈遊如此說,他嘿嘿一笑說道:“時代在變,江湖也在變,再說我們也不是要,只是借一下而已。”
沈遊聽後略微有些苦澀的一笑,如果單純是唐拜相,或許說說江湖道義,用唐家千百年的盛名激將,雙方說不得還能擺上一個龍門陣好好切磋一下,但是面對無賴的有些胡攪蠻纏的唐輕侯,他就好像有力使不出,一拳捶在棉花上的感覺一般。
白瞎了他那一副看上去嚴肅到不苟言笑異常正統的面孔!
只是,任何時候都需要堅守自己應該堅守的,微笑面對方才能夠將一切紛繁的事情捋順,當即笑著對對面的兩個人說道:“這土匪綁票還講究放一半留一半呢,這樣,你們也別覺得我小心,畢竟躺著的那個看上去異常的嚇人,我就是想求一個安心,二位行行好,先將他的毒解了,蘇清淺反正在你們那,三天後陳秋實沒事,我把玉片給你們,你們將蘇清淺還給我。這樣,二位就多管她幾天飯而已。”
唐拜相咳嗽一聲,假裝沒有聽出沈遊話語中的諷刺,把唐門和土匪相提並論的話語,徵詢的目光望向唐輕侯。
唐輕侯呵呵一笑說道:“也無所謂,既然我能傷了他,也就能夠救他,反之,既然能救他,也就能傷了他,實際上他重的壓根就不是毒,只不過是讓他昏睡的藥而已,那個還是我調製的,主要成分是曼陀羅、草烏、神仙醉以及押不蘆,當然除了這些還有一些別的佐藥,而我昨天託人送去的藥也是補藥,只不過是加了些許的神仙醉而已。即便是你不管他,睡個四五天他一樣能夠起來。”
聽他說完,沈遊心中也暗自計較了一下,昨天看陳秋實只是暈迷不醒,百千萬檢查了他一下,脈象平穩,心跳也平和,除了臉上那一層籠罩的黑氣之外,看上去和睡著的正常人也沒有什麼區別,此刻聽唐輕侯解釋,心中也信了三分。
而唐輕侯接著說道:“解藥也很簡單,回去的路上你到中藥店買上三兩甘草,煮汁給他灌下去就行。當然你要是為了求效果更快更好,再加上些許童子尿以及婦人乳水,自然很快就會醒來。”
沈遊聽後暗自點頭,唐門中人雖然行事不按照江湖道義,但是出手卻並不惡毒,按照這個估計自然而然蘇清淺也沒有什麼危險。
見沈遊點頭,唐輕侯笑著說道:“如此唐門上下算欠了沈門主一個人情,三日之後,還是此地,我們要見到玉片,得到玉片後,蘇姑娘自然而然毫髮無傷的送到你們旅店。”
如果還是說兄弟,那麼這個欠人情的說法也無從談起,但反之說起了門主,自然而然說明唐輕侯發自內心,沈遊心中暗道唐門中人果然有老江湖一脈的風範,場面話交待的如此鄭重。當即他也點頭。
雙方再飲一盞茶後,沈遊告辭。
送沈游出門的時候唐輕侯輕聲說道:“下次相見,我兄弟二人當備下上好的五糧液以及劍南春,與沈兄弟痛飲三杯。”
兩個人剛才以茶相待,江湖上有“生茶熟酒”的說法,而約好下次見面備上好酒招待顯然是拉攏沈遊。
沈遊也拱手回禮相應,知道唐門中人並沒有想把事情做死的意思。走下樓的時候,恍然覺得後背已然冒出冷汗。
這一局賭的就是沉著,手中無可用之才,幸虧唐門行事還算光明磊落,爭取了三天的時間,估計百千萬也能夠將事情散播開,接下來能不能把寧雨唐捲進來方才是這一局的關鍵。
恰似猛虎臥荒丘,潛伏爪牙忍受。走在路上的沈遊感覺全身如同虛脫一般,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他都有一種重影的感覺。
千門八將,各負其責,只是這麼一個殘缺的隊伍,如何敢面對天下江湖?
若自己的身體還好,是不是還會這般棘手?
此時此刻,沈遊的腦海中再次回想起那一部千門大典:“人,無虎狼之爪牙,亦無獅象之氣力,卻能擒狼縛虎,馴獅獵象,無它,唯智慧耳……”
只是,智慧為君,尚需要武力為佐,沈遊的腦中無限思量尚英雄和陸放,這前後兩任千門火將若是再此,又怎麼能夠容得別人虎口奪食?
茶館之中的百千萬成功挑起事端之後,想走卻不能如意,老江湖茶館之中,除了江湖中人,還有一些做“信鴿”的跑江湖的手藝人,這些人獲得訊息之後,就把訊息傳遞給能夠有實力競爭的江湖勢力,進而獲得各種不同的好處。
拋開百千萬最初散出來的訊息,茶館之中的人早已經幾乎人人皆知,每個人都開始遣自己的小徒弟或者跟班先傳資訊,而自己則呆在這裡繼續瞭解事情的始末。
這個時候,連同吃開口飯的茶博士,所有的人都已經將百千萬圍在其中,輩分或者勢力比較高的幾個人略微靠前,與百千萬坐在一張桌子上。
除了百千萬之外,茶博士佔了一側,連同剛剛坐在百千萬身邊的角龍哥,另外還有之前角龍哥指著給小輩介紹的當年天橋下胸口碎大石沈三的傳人以及坐在門口的老頭,百千萬明白估計這就是目前茶館裡說話比較管事的幾個人。
之前求角龍哥辦事的兩個年輕人也人模人樣的站在角龍哥的後面,畢竟這麼多人能有角龍哥坐的地方,對於他們來說也是倍有面兒的一件事。
茶館的老闆似乎對這些事見怪不怪,任由一群人扎堆一般聚在一起,外面的人都伸長脖子豎著耳朵,生怕漏拉了一點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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