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接過來,雖然話語簡單,但是內中蘊含的意義卻是異常的深厚,寧雨唐目光正視沈遊,內藏深意。
幾日前與龍九天深聊的時候,當龍九天從沈遊口中知道當年他傷了公孫贏,公孫贏準備送出去的那群人恰恰是四九城納蘭家的人之時,一直沒有想明白的事情豁然開朗。
兩枚玉片困擾了他多年時光,而當沈遊問道究竟是誰告訴他玉片的重要性以及持有者的時候,他卻保持了緘默。這個未知的人,恰恰是沈遊最想了解的人。
就如同一團亂麻,那個最初的線頭卻一直找不到。不過他卻告訴沈遊,玉片很有可能在寧雨唐或者納蘭家有一片。
索性沈遊直接接過來,他知道納蘭長風自始至終都是為了玉片而來,但是卻不知道玉片到底在納蘭長風心中佔了幾分重量。
他輕輕的說道:“沒錯,我準備接過來。所有的一切。”
寧雨唐聽後嘿嘿一笑,目有深意的望著沈遊道:“看不出來你還有兩把刷子,居然搶到了我前面。”
沈遊眼皮都沒有抬,只是自顧自的說道:“搶不搶到你前面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在別人的地方,就要照顧人家的情緒,畢竟,死者為大。”
“既然你接過去了,他們也就不重要了。寧某今天晚上找沈兄喝茶,不知道沈兄賞臉不賞臉。”
“禹神門下,我掛的第一塊牌,江湖道上朋友別說來討碗茶喝,就是想喝酒,我都得端上切好的牛肉片。”
如果說最初沈遊只是為了試探一下玉片在寧雨唐心中的份量的話,那麼這一句就是為了試探公孫贏的猜測,到底寧雨唐是不是最初反將的一脈。
果然,聽沈遊說道他在禹神門下掛第一塊牌,寧雨唐冷哼了一聲道:“申城風大,你也不怕閃了舌頭,禹神門下的牌怎麼掛,你弄懂了嗎?”
沈遊呵呵一笑,跨步走到寧雨唐面前低聲說道:“今天晚上7點,我在‘居有竹’備下素宴,請寧兄移步光臨,如何?”
寧雨唐抱拳躬身道:“如此,甚好!”說完後前行到分香的人之前,從他手裡拿過一束香,恭敬的點燃,隨即隨著龍九天的相片鞠躬,然後恭敬的將香插上。
此刻納蘭長風也悠悠然醒轉,眼見寧雨唐上香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一張臉頓時成了豬肝之色,原本他以為自己衝撞棺材,寧雨唐肯定被他捲到風口之上,就如同寧雨唐準備拿他當馬前卒一般,他準備將寧雨唐和自己捆在一起,做自己的擋箭牌。
眼見寧雨唐離開,而趙醒獅也隨後衝著他打了個招呼跟著離開。納蘭長風的心中更是憤恨,老爺子與粵東的洪門達成了妥協,這才出現趙醒獅來到申城的情況,卻不料趙醒獅除了最初和他遊樂之後,到了關鍵時刻,居然和寧雨唐綁在了一起。
對方的龍老九硬功深厚,並不是福伯所能抵擋,原本趙醒獅在這裡可以攔住他,但此刻趙醒獅離開,怕是沒有人能夠擢其鋒芒。
想到這,納蘭長風也動了退走的心思。心念一動的時候,徵詢的目光也望向一直站在那裡靜靜不動的丁守方。
丁守方目光平視前方,異常的深邃,納蘭長風看到他表面上的平靜,卻不知道他的內心之中早已經翻江倒海。
無數個畫面在龍九天腦中如同舊映像一片閃閃出現,年少時和龍九天街頭搏殺,為名為利撒熱血的時光;最終身邊的人一一離開,而他和龍九天站到申城之巔的風光,隨即還有和龍九天在小酒館中喝酒的場景,甚至還有那夜在荒草地和龍九天對峙的時刻。
一個個畫面在他的腦海中閃現,就好像宛在昨天。而此刻,龍九天黑白色的相片當堂懸掛,燒紙香燭以及披麻戴孝的龍笙兒瞬間將他帶入現實之中。
是的,一切都離開了,如此的匆忙,如此的讓人難以阻擋。想到這的時候,丁守方向前取了香,點燃後躬身,深深的三個鞠躬,然後一言不發的插入香爐,頭也不回的離開。
眼見隨著寧雨唐離開之後丁守方也跟著離開,納蘭長風終於知道此刻自己變成了棄子,心灰意冷之時扶著攙著他的福伯,就如同失去庇護的孩子一般,心有不甘,但是卻又頭破血流。
屈辱、無奈、失落、悲涼。各種滋味先後湧上心頭,難以形容自己心中五味雜陳,隨著福伯走出靈堂的納蘭長風,甚至都隱隱感覺到自己的後背一陣發冷。
成長的路總是需要付出代價,那些剎那間豁然開朗的事情往往需要經歷太多的時間或者血淚方才懂的。
走出門外的納蘭長風心情異常的低落,跟在他身側的福伯沒有說話,見過了世事的他自然知道現在才是對於納蘭長風的考驗,順風順水永遠出不了雄鷹,歷盡艱難困苦依舊激昂向上的方才能夠成為圖騰。
這一刻需要他自己承受,自己走出來,或許現在他伸手就能將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少年拉出來,但是他卻不能這麼做,只要這樣做了,或許這個少年一輩子就這樣了。
當最後的殘陽落入西邊的薄暮之時,街道上的行人神色匆匆的各自歸家。酒樓飯店也已經開始忙碌起來。沈遊和陳秋實早早來到了‘居有竹’,定好雅間等待寧雨唐的到來。
踩著約定的時間點,寧雨唐微笑的走進了雅間,雙方如同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般寒暄,然後落座。
“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沈兄弟選擇這個地方,真是讓我瞬間感覺自己高雅了不少。”落座後的寧雨唐微笑的對著沈遊說道。
“寧兄本就是雅人,我也聽朋友提起寧兄,說的是寧兄右手潑墨揮毫,左手落魄刀利,吟的了詩,做的了畫,如果寧兄不認為自己是雅人,那麼天底下又有誰敢自稱雅人啊!”
寧雨唐呵呵一笑,絲毫不理會沈遊的讚美,轉頭望向略微有些拘謹的陳秋實問道:“不知道這位小兄弟怎麼稱呼?”
“陳秋實,是我門中的脫將。”說道脫將二字的時候,沈遊刻意的拉長了語音,果然寧雨唐的臉色微變,略微有些不屑的哼了一聲,隨即不滿的說道:“既然你接下來了,約我在這裡,有什麼事儘快說罷。”
沈遊哈哈一笑道:“寧兄孤身而來,就不怕我把你留在這裡。”
寧雨唐抬眉望了沈遊一眼,略微有些不屑的哼道:“就憑你?如果是火將這麼說,或許我還略微有些忌憚,你也知道我的落魄刀利,難不成以為我的刀只是別人杜撰出來的?”
“開個玩笑,寧兄又何必生氣呢,據說這家店以素齋聞名,但是卻也有一道葷菜,唯一的一道葷菜。上一次沈某和朋友在這裡吃飯,一桌子全是素齋,心中對那唯一的一道葷菜甚是惦念,所以特意在這裡擺宴,希望借請寧兄的機會,嘗一下這家店的葷菜到底有何特別之處!”
看到眼前這個滿臉微笑,但似乎又面藏奸詐的傢伙,寧雨唐心中不自覺的一陣防備,儘管對他略微有些不屑,但是就憑藉他出道兩年左右,就能彙集幾個好手掛上千門八將的腰牌,這比他暗中積蓄力量試圖奪取龍九天的玉片只留下段老三在外面挑這個千門的旗號騙人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正思量的時候,沈遊點好的菜已經陸陸續續端了上來,素齋大都是豆腐、麵筋、蘑菇之類的物品做成,而最後端上來的東坡肉,卻是實實在在的葷菜。
沈遊彷彿一下子放下似的,一塊紫夾起一塊切的方方正正約有兩寸許的東坡肉,填到嘴裡咀嚼了幾下,匆匆忙忙嚥下去之後,方才意猶未盡的搖頭晃腦的吧嗒了幾下嘴。對著陳秋實道:“嚐嚐秋實,肥而不膩,肉酥香美,你絕對吃一塊還想第二塊。”說完之後也不管陳秋實,自己又夾起一塊,填在嘴中慢慢的咀嚼。
原本寧雨唐以為沈遊肯定上來就開始擺條件,卻沒有想到沈遊除了吃別的壓根不提,心中揣摩不透,索性以退為進,冷冷的對著沈遊說道:“難得沈兄弟好胃口,但是寧某還有事情,就先告辭了!”
說完之後,站起來抱拳做了一個失陪的姿勢。沈遊連忙攔住了試圖離開的寧雨唐,笑呵呵的說道:“寧兄何必著急,先祭了五臟廟,才能更好的交流不是嘛!”
見寧雨唐扭過頭去,沈遊乾咳一聲笑著說道:“好,既然寧兄著急,那麼我就直接進入主題。”說道這的時候他略微一頓,將眼睛也直直的盯向寧雨唐,而寧雨唐此刻也平整下偽裝出來的急躁,目光平靜的與沈遊對視著。或許他也知道,和氣之後,接下來方才是刀兵相見之時。
沈遊悠悠然的對著寧雨唐緩緩說道:“既然我們拜的是同一個祖師,不如我們兩個也賭上一局,對賭的是你我,賭的不是簡單的申城和玉片,而是究竟誰才是我千門的傳承!”
晴天霹靂!千門傳承,這四個字如同一道閃電一般,瞬間從寧雨唐的腦海順著血脈四肢延伸,幾乎要將他的身子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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