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死了嗎,爺爺都坐這裡半天了,怎地沒半個人來招待!”一道十分霸道的聲音忽然傳來,這聲音之中蘊含了渾厚的內力,穿透力極強,將李阡陌從床上驚醒。
他一咕嚕起身跳下床,推開房門扶著欄杆往樓下看,只見一個黑衣壯漢坐在大堂的一張酒桌邊,臉盤黝黑,滿面橫肉,看上去分外猙獰。
樓上好多人都在圍著欄杆朝下看,李阡陌耳力過人,聽到身旁一人嘀咕:“你瞧見沒,那個黑臉的傢伙就是塞外雙煞的老大,京都城中可沒幾個人敢得罪他們,他刀下不曉得死了多少人呢。”
另一人低聲道:“你作死啊,曉得這人殺人不眨眼還敢嚼舌根,快回房去,回房去。”
兩人說完慌慌忙忙地回房去了。
李阡陌一聽那二人的對話,心中頓時一喜,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也不過如此,都不需他去四處尋找,塞外雙煞便自個兒送上了門來,雖然只來了一個,但已經足夠了。
他趕緊轉身往樓梯口奔去,準備下去找那黑臉的漢子,卻發現好多食客正匆匆忙忙地往樓上跑,估計是不敢繼續待在大廳中,免得沒來由地惹了那黑臉人。
李阡陌來到樓下時,發現廳中再無一人,黑臉壯漢正在拍桌大叫,沒人理睬,木桌被他拍得嘎吱作響,似乎隨時都要散架。
李阡陌朝後堂一看,只見幾個夥計正在內堂裡你推我搡,似乎都不願招呼這個黑臉漢子,紛紛推著其他夥計下火坑。
“他孃的!再沒人出來,老子立刻放一把火將這鳥店給燒了!”黑臉壯漢耐心消磨殆盡。
內堂的掌櫃一聽這話頓時急得直跳腳,瞅準一個矮個子的夥計,對他屁股就是一腳,將他踹了出來,那夥計被踢出來後踉蹌定住了身子,轉頭看向黑臉壯漢,只見他兩眼銅鈴也似地瞪著自己。
這夥計見多了南來北往的客人,為人活泛圓滑,如翻書一般堆起了笑臉,上前點頭哈腰道:“虎爺,對不住,對不住,您光臨小店,小店蓬蓽生輝啊,虎爺想要吃喝什麼,儘管吩咐,小的立馬給您置辦。”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那黑臉壯漢見這店夥計如此殷勤,也不刁難於他,高呼道:“你們店所有招牌菜,全都給老子來一份,再給我開一罈陳年老酒開開味。”
那店夥計聞言面露尷尬之色,只因此人吃飯從不給錢,如今一下點了這許多好菜,店夥計一時間頗是為難,拿不定主意。
那黑臉壯漢見夥計如此模樣,頓覺不快,虎目一瞪,叱聲吼道:“他姥姥的,你不去給爺爺報菜,還杵在這裡做鳥事!”
那夥計被他一聲吼,嚇得屁滾尿流,飛也似地跑去後堂報菜。
那黑臉壯漢坐在那裡等酒菜,李阡陌悄悄在角落尋了一個空桌坐下,遠遠瞧著他,心中暗自尋思計策。
黑臉壯漢等了片刻,不見有人給他上酒,又急躁起來,猛一拍桌怒喝:“他姥姥的,人都死了麼,爺爺要的酒怎地還不來!”
只聽得內堂傳來呼聲:“來了,來了,虎爺,馬上就到。”
話音剛落,酒保掀開布簾,懷抱一罈美酒快步走出,他將酒罈放在黑臉壯漢的桌上,並將三隻青花瓷碗在他面前排了開來。
黑臉壯漢拍開泥封,嗅了嗅味,抬頭皺眉問:“這是什麼酒?”
酒保滿面堆笑,回道:“三十年陳釀的花雕。”
黑臉壯漢倒滿一碗喝下,隨即“噗”地一聲將滿口酒都噴了出來,一把將酒罈摔碎在地。
“嘩啦”一聲響,廳堂溼了一大片,霎時間,滿廳盡是酒香之氣。
酒保還未從驚訝中反應過來,黑臉壯漢便破口大罵:“他姥姥的,這也敢叫三十年的花雕,你們忘在水裡摻酒了吧,糊弄你家虎爺,不想活了是麼!”
他說話間便一把揪住酒保的胸口,將他拎得雙腳離地。
酒保被他兇相所嚇,哇哇求饒,涕淚橫流,下身失禁,褲襠溼了一大片。
黑臉壯漢見酒保這般慫樣,得意之下頗覺爽利,一把將他甩開,喝道:“滾你姥姥的犢子,再給爺爺換一罈好酒過來,這次再敢糊弄爺爺,爺爺便一把火燒了你這破酒樓!”
那酒保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逃至內堂之中。
頃刻之後,那酒保戰戰兢兢地抱著一罈酒出來,剛將酒罈放下,便聽得廳堂角落一人高聲道:“這壇酒,就由我來請這位好漢喝吧。”
酒保和那黑臉壯漢聽得這話,同時愣住,盡皆轉頭來看,只見角落一桌的白衣少年快步走來,
正是李阡陌。
李阡陌走至黑臉壯漢的桌前,與他對面而坐,拱手有禮道:“在下秦天,心慕兄臺能飲此好酒,便想來分一杯,奈何我麵皮太薄,恬不下臉來與你討要,這才想出請客只舉,冒失之處,還請莫怪。”
黑臉壯漢上下打量了一番李阡陌,一時間也瞧不出他深淺,便道:“好說,好說,只不過,這酒可不便宜啊。”
李阡陌自腰間摸出一隻十兩的銀錠,拍在桌上,淡笑道:“不知這夠不夠酒錢,若是不夠,我這還有。”
酒保見得銀錠,趕忙伸手抓起,滿面歡笑,一迭聲道:“儘夠了,儘夠了。”
李阡陌揮退酒保,抱起酒罈就給黑臉壯漢和自己各斟了一碗,端起酒碗,一口飲盡,抹乾嘴邊酒漬,高聲讚道:“好酒!”
黑臉壯漢觀察他的言行,瞧不出絲毫端倪,便也端起面前酒碗,一口飲幹,脫口道:“確是好酒!”
李阡陌再次將二人的酒碗滿上,剛欲再喝,卻聽那黑臉壯漢發話:“不知秦小兄弟家在何處,以何謀生?”
李阡陌望著黑臉壯漢,笑道:“兄臺這便是你的不對了,我請你喝酒,方才也自報了姓名,你卻連姓名都不願告知與我,忒也不坦誠了。”
黑臉壯漢聞言嘎嘎一笑,道:“好,我便告訴你,我叫雷虎,人稱虎爺,一身蠻力不錯,現在在給別人做長工。”
他說罷便端起酒碗,飲了一大口。
李阡陌點頭道:“原來是雷兄,失敬失敬。”
雷虎眯起雙眼,盯著李阡陌,問道:“你聽說過我?”
李阡陌搖頭道:“沒有,在下初來京都,人生地不熟,只是看閣下氣宇軒昂,甚是不凡,想來一身是膽,端地是番好漢模樣。”
雷虎被他一番吹捧,心花怒放,猛一拍桌,直震得碗中酒水跳起,高聲道:“好,秦小兄弟年紀雖小,眼力卻是不凡,當浮一大白。”說罷碗起酒幹,猛如龍吸。
李阡陌不願落後,也一口飲幹碗中美酒。
雷虎望著李阡陌,問道:“秦小兄弟混跡江湖,以何為生呢?”
李阡陌詭異一笑,取出一枚銅板,拋擲桌上,銅板翻轉數匝,搖擺落定。
雷虎望著銅板,不明其意,問道:“做錢莊生意?”
李阡陌淡笑搖頭,雷虎再次思索,連猜了幾次都錯了,他不禁焦躁起來,粗聲道:“小兄弟,你便別賣關子了,痛快說出來吧,我著實猜不到。”
李阡陌拾起桌上銅錢,指頭微彈,銅錢便在桌上滴溜溜地旋轉起來,他看著旋轉的銅錢,緩緩吟道:“小小銅錢方圓天,勝過世上千萬籤。過去將來皆知曉,吉凶富貴問卦仙。”他四句吟罷,銅錢剛好停住旋轉,安落於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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