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囑咐道:“好,回去後告訴蜀王殿下,這件事不必聲張,本王自有主張”。
那人欠身道:“是,王爺請留步,小的這便迴轉四川了”,說罷拱手一揖,轉身走下石階,一個家僕忙陪著他去取馬匹。
“老爺,天師府的陪嫁到了,你該去迎接了”,高文心巧笑嫣然地從外面走來。她頭上昭君暖套覆額,身著玄狐皮裘,足蹬鹿皮小靴,外披石青刻絲灰鼠披風。秋水湛湛、容顏靚麗。秀色著實可人。
高文心本就身材高挑,這一身裝扮踏雪而來時身條婉約,華貴雍容,宛若神仙中人!
“嗯!”楊凌含笑握住了她溫暖的小手,柔聲道:“幼娘正在那邊打理吧?還是送到對面的武威王府去。這些繁文褥節你比我熟悉的多,走,陪老爺去見見天師”。
“好”,高文心嫣然一笑。陪著夫君娉娉婷婷地去了。
楊凌踏出府門,長長吸了口氣,掌心蜷起,一封密信握成了紙團,悄然滑進了他地袖筒。
“小金川烏斯藏人土司拓拔羽?”正德皇上見到楊凌後臉上欣喜不勝的笑容消失了。
“正是。這件事做地天衣無縫,四川方面耗費大量人力物力都查不出根底。幸好烏斯斯人的一戶牧人得罪了土司,逃出小金川后無處安生,這才垂涎於朝廷的賞金。悄悄透露了此事。蜀王殿下查證確鑿,這才遣人進京”。
正德沉下臉來,在殿中徐徐踱了幾步,抬袖一指道:“杜甫,速宣錦衣衛牟斌、兵部陸完……”。
“且慢!皇上。您打算什麼辦?”
正德森然一笑道:“先禮後兵。著錦衣衛捕人,老老實實交出全部兇手、接受朝廷處治便罷,否則,兵戎相見!”
楊凌搖搖頭。說道:“皇上,蜀王殿下查出了兇手,為什麼沒有透過正式渠道經官方上報,反而悄悄把訊息給我送來,再由我密稟皇上?就是不想洩露了風聲。謀害欽差形同造反,事涉我朝尊嚴,那是必當嚴懲的,一旦經由官方層層上報。皇上想暫息此事也不可能了。
正德眉頭一擰,奇道:“楊卿,你這是何意?為何需要隱忍?”
楊凌道:“皇上,謀害欽差是跡近謀反的大罪,就算拓拔羽開始不知內情,五百勇士受命離開部落,又帶回拓拔嫣然的屍首,他會不問出經過麼?可他一直隱忍不報。這就是欺君。您想。他肯束手就縛麼?”
“打,我們當然不怕。只有我們攻他們守地份兒。可問題在於,小金川形勢十分險峻,一旦用兵,必然需出動大軍耗時良久。如果猝然偷襲,且不說那是烏斯藏人地屬區,兵馬一動,訊息早就送進山去,根本無法保密,而且拓拔嫣然做下這樁大事,拓拔羽豈能沒有戒備”。
正德朗聲大笑道:“愛卿做事就是喜歡瞻前顧後,這是蔑視朝廷權威,非同尋常小事,就算代價再大,朕也要讓他垂首認罪”。
“皇上,如果有花上小小代價就能讓拓拔羽俯首認罪接受處治地辦法,那何需勞民傷財呢?”
正德神情一動,忙問道:“愛卿地意思是?”
楊凌道:“以前,咱們都是由陝西、四川調兵,千里迢迢征伐哈密,到了地方,糧草接濟不上,士卒人困馬乏,哈密王又佔據險要,是以屢攻不克。這一回,咱們應該改弦更張,儘快接手金山、巴爾思闊山,穩定北方。來年,再藉由地利,由巴蜀、巴爾思闊山兩條線路,向哈密王佔據我的大明哈密衛發動進攻,哈密王腹背受敵,哈密衛則唾手可得。回兵時,猝取小金川,拓拔羽定然不防。
這樣,我們需要付出的代價很小,此其一。其二,現在咱們得到金山、巴爾思闊山的訊息,應該還沒傳到西域,西域諸國一旦得到訊息,必然會慮及他們自身安危,至少佔了我哈密衛的哈密王、佔了我朵甘都司部分地區的烏斯藏人會忐忑不安。
一旦我們現在同小金川發生戰事,他們會不會趁機生事?或支援拓拔羽、或參與叛亂,或趁機搶佔瓦剌人已經退出的金山和巴爾思闊山脈?皇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如果是以喪失領土,亦或給百姓帶來更大地禍亂為代價不合時宜的強行出兵。豈非因小失大?”
正德沉吟良久,冷冷一笑道:“好!那就容他再逍遙一年,待我大明收復哈密衛時,再順手把他這頭狼給朕牽回來”。
楊凌微微頷首,思及眼前正是個機會,便惴惴不安地道:“皇上,臣……還有一件事,想向皇上進呈。可是思前想後,總覺不知如何開口”。
“噯,你我君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儘管說來”,正德展顏笑道。
京師百姓對異姓封王、皇帝和天師嫁妹的事才剛剛津津樂道了沒多久,就又有新的飯後談資了。史上冊封時間最短暫的王爺楊凌只上任三天,就被削去王爵。一擼到底,勒令閉門思過,並著錦衣衛看管,其實已形同圈禁。
天子震怒,正滿心歡喜等著做新娘地永福和湘兒多次求見皇兄未果。本來太后不太高興兩位公主下嫁一夫的事,可是事已至此,卻不得不出面調和,然而犯了倔驢脾氣的正德皇帝乾脆把自已自閉於房中。連太后也不見了。
一時間京師裡謠言四起,各種版本的君臣失和故事傳地有鼻子有眼,諸如楊凌醉酒,竟然膽大包大自誇功高蓋世,皇上應禪讓皇位;諸如楊凌醉酒,竟然向皇上要求連永淳小公主一起娶過門兒;諸如楊凌醉酒……
總之,所有版本唯一的共同點,都是楊凌喝醉了酒。這是各個離奇故事得以使人相信並流傳開來的根本。因為立下如此功勳,又得皇上力排眾議,晉封王爵的天子寵信近臣,如果不是喝醉了酒,說下什麼大逆不道地話,怎麼可能在接了兩位公主的婚書之後突然變成一介布衣,甚至有淪為階下囚的可能?
傳言中被楊色狼覬覦美色的小姨子永淳公主成了大忙人兒,皇宮、豹房來回穿稜。就象一隻信鴿兒似地翩然來去。不過也是窮忙活一通,事情沒有絲毫進展。
楊凌被軟禁了兩日。皇帝也罷朝兩日,朝野議論紛紛。這君臣二人到底說了什麼,除了兩個當事人,就只有杜甫一個了。楊府已被錦衣衛團團包圍,任何人進出不得,三大學士無計可施,便想法子買通了內廷侍衛,把杜甫請了出來。不料杜甫好象吃了啞藥似的,見了三位大學士只是作揖,問什麼都不答。
大學士、六部九卿們聚在一起長吁短嘆,不明所以。看皇上這意思,與其說是大發雷霆,倒不如說是一個被人驕縱慣了的小孩子突然受了委曲,把房門一關,什麼姥姥舅舅親爹親媽的全都不見,自已躲在房裡嘔氣。
這樣說來,楊凌倒是沒有性命之憂。可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誰也說不明白,也就無從化解了。可是老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皇上不處理國事不行,為朝廷立下莫大功勞、剛剛晉封王爺地臣子沒有任何罪名的就這麼軟禁著也不行啊。
眾大臣聚在朝房裡正一籌莫展,鬍子快揪沒了的焦芳忽然一拍大腿,叫道:“哎呀,怎麼忘了她了,要解開這個解,非她莫屬啊!”
眾文武一聽,呼啦一聲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叫道:“誰?是誰?閣老快說啊,可不能再這麼拖下去了,到底誰有辦法啊?”
焦閣老把眼一翻,說道:“還有誰?楊凌之妹,當今皇貴妃唐娘娘啊!”
王華把腦門一拍:可不是嘛,未來的國母啊,她要不知道究竟,化解不了此事,那還有誰行?
一眾大臣摞茶杯地摞茶杯,整官帽地整官帽,還有那從熱炕頭上出溜下來的大臣們各自找著自已地官靴,有那性急的已經往外跑了,朝房裡這通亂。
焦芳喊道:“嗨嗨嗨,你們幹什麼去?皇上現在嘔著氣呢,豹房你們進得去嗎?貴妃娘娘你們見得著嗎?這都瞎忙活什麼呀。快點,把小內侍叫過來,先給永淳公主送個口信兒,就是內閣諸公、六部九卿,求見永淳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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