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起先看著比正德硬朗,現在卻低燒不斷,他又實在厭惡那喝起來苦的令人作嘔的藥湯。只是硬捱著。
大軍回返南京進時,他不得不打起精神穿著整齊,坐在車轎內隨皇帝接受百官的歡迎和恭賀,等一進了城,就病怏怏的回府歇著了。永福、湘兒兩位公主得知訊息。暗暗牽掛在心,可他住在宮外,又不方便探望,兩位公主各懷心思。不約而同地攛掇膽子最大的永淳,想找個機會出宮遊玩,趁機去看看情郎。
寧王的叛亂此時尚未全部平息,南昌城現在還在寧王地勢力手中,但是那裡只有寧王世子帶著五千紈絝兵守城,隨著李森、何炳文、白重贊等人的進逼,打下南昌城已沒有絲毫懸念。
皇上龍體有恙,這才是最重要的事。一個寧王世子不值重他勞動龍體帶兵出征,所以便返回南京歇養病體,並審問寧王,把他的罪行公諸天下。同時他一到南京就忙著出征,還沒去孝陵祭拜過太祖高皇帝,此番回來也是要去拜見一番的。
正德心情很好,他從寧王的戰船上剿獲了大批的金珠玉寶,除了船頭堆放如山的金銀寶石。船艙內還有十多口箱子。寧王府百十年來聚斂地財富,真可以稱得上富可敵國了。且不提對寧王府的處置。光是現在剿獲的這麼大一筆財富用來支付全部軍費還能富餘一半,打你的人,花你的錢,正德皇帝很享受這種感覺。
今天,正德去孝陵祭祖,此時剛剛回城。南京城很多年沒有過這麼隆重地儀式了,百姓們臨街觀賞,只見龍輦前甲士旌旗、麾纛曲蓋,繼以錦衣校尉,再次是幡幢寶幟、步行侍衛,隨後是金爪、銀鉞、臥爪、立爪、金撾、銀爪、金響節、白麾等,真是儀仗森嚴,威武萬分。
隨後又繼以儀刀、紅杖、黃衣武護衛官和侍從武官等,又後是黃羅傘蓋、紫蓋、黃幢、曲蓋、曲傘、黃蓋、紫幢、青幟等,再繼以碧油衣帽的殿前侍衛、值班侍衛、女侍衛等,距離御駕約十丈,徐徐地走著。
御駕後邊是護衛官、親王、郡王、國公、皇族國戚、文武大臣,再後是司禮太監、南京守備太監率領著中官內監等人,再後是抗豹尾槍的侍衛、御林軍、錦衣衛、禁城的禁卒、戍兵。兩翼督隊地是五城兵馬司,他們也換上了高頭大馬,橫刀揚鞭威風凜凜。
正德皇帝回了城,御駕直進中門,祀了太廟、社壇,才登上金殿,接受百官朝覲。接見已罷,正德就覺得身子有點乏了,畢竟他的傷風還沒有全好,可是今日正要當著滿朝文武公審寧王,他也只好強打精神,喝道:“來吧,宣罪民朱宸濠上殿!”
朱宸濠被四名金瓜武士押解著登上了金殿,殿上的許多文武大臣久聞寧王之名,可是還不曾見過他本人,這時瞧他,一襲罪囚的白衣白褲,蓬頭垢面,手腳縛著鐵鐐,實在看不出一點那個江西的土皇帝的模樣,只是他形容雖然狼狽,卻神情倨傲,滿臉不屑,看不出一絲懼色。
這還是叔侄二人頭一次真正見面,互相凝視良久,寧王冷哼一聲扭轉了頭去。正德目欲噴火,戟指喝道:“朱宸濠,朕自登基以來,從未曾薄待你,你卻背叛朝廷,舉眾謀反,枉你還是朱家子孫。朕今日方去祭告先祖,稟明你的罪行。朕來問你,你死後有什麼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寧王料知必死,豈肯示弱於他,他手舉鐵鐐,仰天大笑道:“朱厚照,你說我背叛朝廷,你祖宗燕王朱棣不也是篡奪了建文皇帝的天下嗎?我見不得列祖列宗,你祖宗燕王就有臉去見太祖高皇帝嗎?”
“逆賊住口。竟敢直呼皇帝名諱!”南京禮部尚書跳出來大喝。
寧王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此乃我地家事,要你等插什麼嘴?滾開!”
他雙眼一張,威勢盡現,把禮部尚書唬的退了兩步。寧王冷笑一聲道:“從前燕王是建文地叔父,我,也是你的叔父。今不幸大事未成,否則我怕不是燕王第二嗎?還不是一樣面南背北。榮登九五,萬民朝拜?正所謂成者王敗寇,既然逐鹿失敗,要殺要剮悉聽遵便,何來這許多聒噪!”
正德本來身子痠軟無力,氣怒之下反生了力氣,怒喝道:“逐鹿中原?你也配!瞧你那副德性,長著一顆豬頭。就算給你一頭鹿,你追得上嗎?逐鹿中原,狩獵天下,這種高雅細緻的活,你也配陪朕玩?”
寧王大怒,反唇相飢道:“欺人太甚!孤王是你的皇叔,敗便敗了,何以如此辱我?孤王是豬。那你又是什麼?你置全天下太祖皇帝的子孫後嗣於何地?你這忘典背宗的小雜種!”
“太祖高皇帝有你這樣地不孝子孫嗎?不要拉大旗做虎皮。把朱家子孫全拉上,弘治一直無子。突然冒出你這麼個小畜牲,民間早有傳言,說你並非皇帝骨血,要說雜種,你才是個小雜種!”
這兩位龍子龍孫一通對罵,豬呀驢地全上來了,就連起居官也停筆不記了,楊凌有點咳嗽,站立班中兩腿發虛,本來不想多言,這時眼見一個皇帝一個王爺罵地不可開交,滿大殿上都是兩個人地怒吼,他忙招手喚過臨時充任站班太監的杜甫,附耳低語幾句。
杜甫一聽,忙一溜煙兒跑回去,趁二人對罵累了呼哧喘氣的功夫對正德低聲道:“皇上,寧王雖被削爵為民,終歸是皇室子孫,這般對罵,有失皇上身份。您龍體不適,還是早些處置了案子,回宮歇息一下吧”。
正德這才省覺這般對罵有失身份,他重重地哼了一聲,這一哼鼻涕又快出來了,忙扯過一方手帕捏了捏鼻子,悶聲悶氣地道:“刑部尚書何在,朱宸濠起兵反叛,該當何罪,速速擬來”。
南京刑部尚書忙出班奏道:“啟稟皇上,謀逆造反者,按律當凌遲炙屍,家族一例碎剮。但……..”。
他還沒說完,盛怒之中的正德皇帝已一拂袖子道:“那就依律處斬,將寧王府上下以及附從叛逆的逆臣一律處斬,首級懸竿以儆效尤!”
寧王朱宸濠一聽勃然變色,立即出言抗辯。他雖知必死,卻未料到會處以斬刑,其實依明朝舊例,親王是沒有斬罪的,最多不過白綾鴆酒賜死,最多處以絞罪。宣宗時候以銅爐酷刑炙死漢王就已經違背了祖制,怒極中的正德帝也不暇計及祖訓,立命錦衣衛把寧王拖下去行刑。
正德下完了旨意,氣地臉色蒼白,腦袋有點發暈,便匆匆散了朝堂,返回後宮休息去了。楊凌早知寧王謀反,下場不過如此,那些犯官的家眷們雖然無辜,可是事涉謀反也無從挽救,眼見旨意已下,也只能嘆息一聲,默默無言地下殿去了。
寧王雖大聲駁斥,不斷掙扎,可是正德皇帝盛怒之中,誰敢替他說情?錦衣衛二話不說拖起寧王便走,又自牢獄之中把劉養正、張綸、王僧雨等等大小犯官及其家眷統統拖出來押上長街,施以斬刑。
隨即又將寧王以及附逆的大小官員首級懸於竹竿之上,遍插街頭,南京城內綿長數里都是這種人頭懸竿的恐怖景觀。
此時。廣東廣州灣安鋪鎮,來了幾個高鼻深目的外國人,他們是曾經同楊凌交過手地葡萄牙皇家海軍上校桑德和僱傭兵團長阿隆索,以及幾個手下僱傭的漢人通譯。拉馬里奧大主教返回王國後,把他們的慘敗和明軍地強大情形對國王訴說了一遍,原本就傾向於和平通商地國王陛下更是大力主張同這個東方的最強國建立良好的貿易關係。
但是已經習慣了劫掠和建立殖民統治的貴族階層有相當一部分人持反對意見,無本萬利總是比一本萬利更加吸引人的,他們不相信在世界的東方有一個這麼強大的國家。一力鼓吹建立一支更強大地遠征軍遠征東方,把那個遍地黃金地東方古老國度納入他們的版圖。
這些貴族們的聲音雖然相形薄弱,但是剛剛經歷過一次叛亂的國王陛下也不敢粗暴地反駁,他試圖說服這些頑固的冒險份子,國內正為了是和平賺錢還是花費幾年功夫建立一支強大的海軍遠征東方吵的不可開交地時候,一艘遠航東方地商船歸來,結束了這種爭辯。
印度洋通道已經被他們打通了,而整個東海、南海則在海盜們地掌握之中。加上大明朝廷嚴禁解海通商,他們以前並不能和大明直接貿易,再加上遠洋和支付護航武裝的費用,所以牟利有限。而大明解除海禁、掃清海盜,並迫使葡萄牙艦隊返回本國地時候。一艘冒險來到東方地海盜船兒,成了首批獲益者。
那個幸運的船長風聞英勇無敵的葡萄牙艦隊在明廷手中戰敗,又親眼見識到明軍艦隊的強大,立即搖身一變。從一個海盜變成了一個文明地商人,一位來自西方的紳士。
他從大明杭州灣購買了七百匹綢緞、一萬一千匹棉布和兩萬兩千件瓷器,總值一萬兩千兩白銀,然後一路運回了葡萄牙。藉著葡萄牙艦隊剛剛駛過,海面上比較平靜的機會,再加上他自已就擁有武裝保護,這批貨物安全運回了葡萄牙,立即被搶購一空。售價30萬比索,摺合白銀七萬五千兩。
他這一趟,牟取暴利達到了六倍,一夜之間成為鉅富,然而當商人、貴族們瞪著兩隻紅的象兔子似的眼睛向他投以羨慕的眼光時,他卻捶胸頓足,懊悔不已,因為據他說。如果他當初離開海港時如果不是攜帶著大炮火藥。而是滿船的胡椒,那麼這一來一回。他的獲利還將擴大十倍,然而現在他不得不繼續準備,再一次飄洋過海。
首都里斯本腳下地七個山丘好象一下子都變成了七座活火山,整座城市沸騰了,沒有一個貴族、一個商人願意放著這樣鉅額的財富不要,而要花上幾年時間組建一支海軍艦隊,去打一場沒有把握的仗,有那功夫,他們寧願投資組建一支用來保護他們做生意的護航艦隊,就象東方的大明做的那樣。
反對的聲音被完全湮滅了,國王陛下親自簽署國書,準備了一份豐盛的禮物,派遣一支艦隊,由拉馬里奧大主教率領來拜謁東方地帝王,同時教會地誌願者們也隨從前來,攜帶了大批書籍,要往這片遍地黃金的天國來傳教。
可是他們半路上遇到了往返地小商船,聽說大明正在內亂,戰事不斷,國家岌岌可危,拉馬里奧大主教大吃一驚,於是臨時改變航線,把艦隊駛往呂宋的馬尼拉港,然後派遣了幾名親信悄然登陸探聽大明目前的形勢。
安鋪鎮並不大,這裡雖也見過許多南洋人,可是象佛郎機人這樣的人種並不多見,他們的出現引起了百姓們好奇的目光,有人開始跑去巡檢司衙門報告巡檢老爺。
小鎮巡檢何老爺子聽到了百姓的稟報,踉踉蹌蹌地向大街上走來。何巡檢已經五十七歲了,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雖說熬了一輩子才混上個從九品的巡檢官,可是在這民風純樸,除了偶爾的爭吵幾乎連架都打不起來的小鎮上,一天三頓的喝小酒,過的也還愜意。
路口,第一次來到大明的尼亞斯教士正興致勃勃地同擺攤賣鹹魚的胡老漢在說話,何巡檢打個酒嗝,站在旁邊聽著,只聽胡老漢坐在馬紮上好奇地問道:“你們這些番人,來我們大明有何貴幹啊?”
“啥?貿易?啥叫貿易?喔喔,做買賣啊,我們大明不准許和番人私自做買賣的”。
尼亞斯教士聽了翻譯的話,奇怪地聳聳肩,又對他說了幾句話,大字不識的胡老漢呵呵地笑起來:“你們做夢呢吧?我們大明可是天下共主,四海的中心,你個蠻夷佬,還啥外交、啥國書,還敢跟我們大明平起平坐?你們活的不耐煩了吧?”
“喔喔喔,原來就是朝貢啊,朝貢行,朝貢行,朝貢有勘合嗎?有進貢的表文嗎?沒有可不行啊,沒有可不接待。還有那個……..會磕頭嗎?不會是吧,我胡老漢是好心人,我告訴你們啊,你們先去縣上驛館住下,找個師傅教教,可得練會了,要不然是要砍頭的。”
阿隆索聽見一個小民也敢這麼對他們講話,有些不悅地咕噥道:“我們也是有艦隊保護的,你們太不禮貌,一個小民說話也這麼放肆”。
那通譯收人錢財,替人說話,一字不漏地說了出來,胡老漢一聽大樂:“哈哈哈,那好啊,那就把你們的艦隊拉出來溜溜,前幾天我們大明的艦隊打海邊過,我還去看過,嗬!那叫一個威風,聽說他們去南京城打寧王的軍隊了,你有本事等著,等他們回來,一定把你們都送到水晶宮裡當駙馬!”
桑德上校一聽,吃驚地道:“什麼?我們聽說大明不是正在和……..和什麼白衣匪作戰麼?這個寧王又是什麼人?”
“嗨!白衣匪啊,白衣匪已經灰飛煙滅了,這寧王可了不得,寧王他……..”,胡老漢還在胡說八道,何巡檢在後邊踢了他的屁股一腳,笑罵道:“你又在跟外鄉人胡說什麼呢?”
胡老漢扭頭一看,連忙站起來,陪著笑臉道:“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