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不見了那支大軍的身影。那灰塵,是大明軍隊燒荒造成的。每年冬初。邊軍都會派出幾支隊伍出塞焚草,有時甚至深入大漠數百里。
那時野草枯萎,極易燃燒,這一把野火放下去,不遇山嶺河流不會停止,大片的草原被燒掉,可以降低塞外遊牧民族的越冬能力,兵不血刃的削弱他們地力量。因為天生地侵略性,使這些遊牧民族的力量稍一膨脹,就會不斷進犯邊牆。
然而反過來,關外遊牧民族難以過冬時,同樣會把內部矛盾和生存困難轉移到漢人頭上,還是會來侵犯邊界,掠奪百姓,這個戰爭怪圈始終不得破解。
楊凌在關隘城頭又痴痴站了許久。這才長嘆一聲,悄然下城去了。
一個訊息開始流傳開來。威國公楊凌領皇命剿滅叛匪白衣軍,兵發井徑驛。化名張寅隱跡軍中任太原衛指揮使地彌勒教主李福達謀反,趁夜猝襲井徑驛大營,重挫守關官兵。威國公楊凌在三千鐵衛浴血掩護下脫身。三千衛士全部殉難。
京畿重地,數萬民團謀反,攻擊軍鎮重地,情形十分嚴重。威國公楊凌急調周邊衛軍、邊軍協同剿滅邪教,彌勒教亂軍中伏被全殲,彌勒教主李福達身中七槍兩刀三箭,力竭,被亂刃分屍。太行山白衣匪趁亂逃逸,沿雁門、武寧、偏頭向西殺出關去,過榆林、雲川出塞,逃入了大草原。
關外泰寧衛。大寧,一座蒙古氈包內,成綺韻剛剛就著燭火燒掉了一封密信。阿德妮坐在一旁正學著蒙古人,吃著肥嫩鮮美的手抓羊肉,她穿著一身蒙古女人裝束,但是卻絲毫不掩她嫵媚中帶著幾分英氣的俏模樣。
阿德妮見成綺韻看完了信,手託著香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便按捺不住地問道:“楊在信中說些甚麼?”
成綺韻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說道:“他信裡還能說什麼?說女人唄”。
阿德妮的眼睛頓時亮了。臉蛋兒也紅了,她忸忸怩怩地道:“他.......他提我了麼?”
“提了呀。叫你少吃牛羊肉,免得胸脯兒越來越大,一個不小心會悶死了他”。
阿德妮一聽頓時紅了臉,她地一對酥乳飽滿堅挺,比成綺韻的美胸還要挺拔,成綺韻看著這個少女鼓挺的酥胸心裡總是酸溜溜的有點嫉妒,得空兒便拿她的胸脯兒調侃一番。
阿德妮不依地伸出油乎乎的小手要往成綺韻臉上抹,成綺韻見狀連忙逃開,阿德妮拔腿便追,成綺韻被逼到帳角,眼看躲不過了,這才笑著告饒,把楊凌信裡所說要求她們迅速準備弓箭、兵器、甲冑、良駒、糧草以供應剛剛進入大漠的紅娘子的事說了出來。
“那個女地綠林好漢?”阿德妮高興起來,那個混跡綠林,帶領幾千強盜引得大明出動數十萬軍隊前堵後追的女英雄,可是她崇拜的人物呢,想不到她居然投靠了楊凌,還領兵來了大漠。
成綺韻瞧瞧一臉憧憬興奮的阿德妮,不屑地撇了撇小嘴兒:“大人喜歡她也罷了,這小丫頭也欣賞她?哼,根本就是個惹禍精,有胸無腦的笨女人,她能承擔這樣地重任?沒有我幫著能行嗎?我可不能讓她壞了大人的事,等她來了,我得好好教教,先給她來個下馬威,讓她乖乖地聽話”。
成綺韻一口白牙咬著紅唇,抿成了一道誘人的弧線,只是怎麼看,都覺得有點兒陰險。
“姐姐,楊凌回京了,楊凌回京了,這一次我一定要.......要.......要.......”,永淳一溜小跑兒衝進了永福的閨.......禪房,愕然瞧見高文心和馬憐兒也坐在房中,登時傻了眼。
楊凌和她沒有關係,真地一點關係都沒有,但她現在小臉蛋兒脹的通紅,就象偷了人家男人卻被人家的女人逮個正著似的。馬憐兒眼珠轉了轉。起身笑盈盈地一禮,狡黠地說道:“見過永淳公主殿下,您說我家老爺回京了?您要怎麼樣呀?”
永淳一隻手還指著外邊,結結巴巴地道:“我要.......我要向他好好打聽打聽剿滅彌勒教的事情,對對,向他打聽消滅李福達地事情,聽說那邪教教主神通廣大,能撒豆成兵呢。真想知道威國公是怎麼把他們一舉全殲的,呵,呵呵呵.......”。
高文心卻沒看出其中端倪,她又驚又喜地起身道:“殿下是說我家老爺回家了?他.......。他現在回府了?”
永淳公主幹巴巴地道:“還沒有,我是從城裡出來時正碰見他的儀仗進城,想是皇兄召見地急,見去見駕了”。
永福公主心驚膽戰的生怕妹妹說漏了嘴,忙起身道:“兩位夫人。國公回府,乃是一件大喜事,兩位夫人還是回府去吧,國公戎馬勞頓,闔府上下必然要為國公接風洗塵的”。
高文心、馬憐兒淺淺一笑。矜持地福禮道:“那.......賤妾就向兩位殿下告辭了”。
“免禮免禮”,永福、永淳連忙制止,兩位國公夫人嫋嫋娜娜、穿花拂柳地去了。
永淳公主探頭探腦的,眼見二人離開。這才吐了吐舌頭,洋洋自得地道:“急智啊,我真是太佩服自已的急智了,我怎麼就這麼有才呢?”
永福公主沒好氣地道:“你剛剛要是說漏了嘴,姐就沒臉見人了,只好把袖掩面,投湖自盡了事,一句話說死了你姐姐。那就更有才了”。
永淳公主嘻皮笑臉地道:“那我就把楊凌綁了,丟進湖裡去陪你。嘻嘻,姐,我又有好辦法了,你聽我說.......”。
永福一聽變色道:“又有好辦法了?你還是想清楚吧,看看上回搞地那檔子事,弄的湘兒現在見了你就哆嗦”。
“哎呀不會啦,姐你相信我啦。噯。你別走呀,我真的有了好辦法啦.......”。永淳公主急急地追了出去。
高文心、馬憐兒兩位夫人慢條斯理、文文靜靜地出了庵門,上了小轎,進了楊府地門兒,姿態優雅、儀態萬千地進了後院兒,到了後院花廳見了眾家姐妹,那偽裝了半天地秀氣一掃而空,兩個人同聲歡呼道:“老爺回京啦!老爺回京啦!”
忘形的歡呼迎來一室愕然地目光。
此時,楊凌正騎著馬,走在通向豹房的路上。他在井徑驛解決了彌勒香軍造反地事,緊接著又趁機擴大聲勢,造出種種假象,掩護紅娘子的人馬出關,同時排程邊關守將殺神荊佛兒的人馬前去策應。
與此同時,他也密切注意著晉王府的動靜。李福達謀反,一旦發兵就是明刀明槍正面作戰了,如果他還有什麼重要力量,不可能留而不用,而獨自承擔朝廷追剿的重壓,不過從事先佈下地眼線報回的情況來看,晉王府沒有絲毫動靜,不要說發兵響應,甚至沒有任何應付突變的跡象。
楊凌聞報鬆了口氣,晉王是西北三王中勢力最大的一位藩王,如果他真地和李福達有什麼勾結,縱然已經命王守仁做了準備,可以快速撲滅他們的反叛,但是這終究是一件大傷元氣的事,晉王與彌勒教無關,那是最好不過。
可是太原衛卻必須進行大清洗了,太原衛上上下下的所有將校,全部列入排查物件,尤其是李福達擔任太原衛指揮使之後升遷、調入、投軍的人員,全部勒令暫時離開軍隊,在地方官府督官之下進行徹底調查,以防還有漏網之魚。
楊凌主持著這一系列事情,全部事情七七八八的還沒忙完,正德皇帝的急詔就到了,詔命上只有四個大字:“火速還京!”看來京裡是出了大事,楊凌不敢怠慢,立即把事情交辦給苗逵,讓他把還沒有辦完的事情繼續主持下去,自已則星夜兼程趕赴京師。
一路上。從傳旨太監那兒楊凌也瞭解了一個大概,現在京師裡謠言滿天飛,什麼邊軍譁變、楊凌遇伏被殺、白衣軍逃回太行、還有什麼太原晉王謀反、江西寧王也反了,原因是當今皇帝並非先帝骨血等等,更離譜地是當今皇上明明在豹房住的好好的,居然還有謠言說他隨軍去了井徑驛,所以彌勒教才發動造反,已經把他和楊凌一網打盡了。
三廠一衛緊鑼密鼓。秘探細作四處打聽,到處抓捕散播謠言的百姓,整個京師鬧地是烏煙瘴氣。廠衛不抓人,謠言就傳的沒完沒了,這一抓人,又好象是因為心虛,反倒印證的謠言的真實性,剛剛穩定下來地民心又開始浮動起來。
正德皇帝也不知道這些謠言地真實性。楊凌密奏請求皇上監視武定侯郭勳,提防京營、神機營有人造反的訊息,已經聽他勞心傷神了,現在又傳出這麼多謠言,弄得小皇帝心浮氣燥。偏又有口難辯,甚至許多衙門裡地人現在也受到了影響。
楊凌情知這必是李福達謀反之前派進京去地奸細,趁機鼓惑人心、攪亂視聽,李福達既死。這些喧囂塵上的謠言久而自止,本不必在意,但是謠言中提及江西寧王謀反,卻令楊凌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李福達提晉王,那是因為他是太原衛指揮,這麼說容易取信百姓,可是遠在江西的寧王和他本不應該有任何瓜葛,這些謠言中怎麼別的王爺不提。包括李福達曾任職的陝西當地的藩王,偏偏提及寧王這個歷史上真的造過反地王爺?
真中有假,假中有真,這真真假假的謠言,莫非竟有一個是真的?
一念及此,楊凌才不敢怠慢,立即兼程回京,到了京師連家門都不進。直接馳往豹房。
楊凌一路走一路沉思著這種種情形。忽地前方侍衛們高喝道:“走開走開,威國公回京見駕。爾等再敢攔在儀仗前邊,立即送官究辦!”
楊凌抬頭一看,只見前方許多百姓擁擠在那兒,翹著腳尖正往路旁一家酒樓張望。看他們瞧的出神,竟未注意儀仗前來,這時侍衛們高呼驅逐:“威國公還京見駕,閒雜人等統統閃開!”百姓們才一鬨而散,匆匆逃往街頭兩側屋簷下。
只聽有些膽兒大的百姓猶自在那議論:“快看快看,真地是威國公爺,我見過他一次呢,哎呀,國公爺真的沒死,皇上也沒死,今兒個兩個活的我都看到了”。
“噓,別亂說話,小心把你抓進衙門打板子”。
楊凌聽的納悶兒,又不便過去詢問,他疑惑地搖搖頭,正欲催馬前行,路旁那幢酒樓上“吱呀”一聲推開了扇窗子,探出一個人頭來高聲嚷道:“誰說楊凌回京了?在哪呢在哪呢?在.......哎呀楊卿,哈哈哈哈.......,快快上樓來,朕在這裡,朕在這裡啊”。
楊凌猛抬頭,只見正德皇帝朱厚照頭戴金燦燦地翼善冠,身穿五爪金龍袍,正扶著一扇窗子興高彩烈地向他招著手。楊凌唬了一跳,急忙跳下馬道:“皇上,您.......您怎麼在這兒?”
正德笑道:“愛卿可算回來了,來來來,快快上樓”。
楊凌不敢怠慢,急忙走上階去,階上站著一排錦衣衛,方才被百姓所阻,楊凌並未注意他們的存在,這些正德的近身侍衛都是認得楊凌的,當下閃身讓他進去,楊凌蹬蹬蹬衝上二樓,還沒等拐彎兒,就見雪白的牆壁上書寫著一行墨跡淋漓的大字:“正德皇帝到此一遊!”
楊凌詫異莫名地走上樓去,正德皇帝見了他拍手笑道:“朕正在盼你回京,你來了就好,待朕再題上一句,咱們就回豹房去”。
他一手拉著楊凌,一手提著毛筆,一個小黃門兒捧著硯臺在一邊跟著,正德挑了塊粉牆,又工工整整寫下一行楷體大字:“正德皇帝到此一遊”,然後歪著腦袋欣賞一番,忽地興沖沖道:“來,愛卿你也寫上一行字”。
他把毛筆往楊凌手裡一塞,楊凌迷迷糊糊地問道:“皇上要臣寫什麼?”
“嗯.......就寫楊凌陪駕到此一遊,快寫快寫,然後咱們就走”。
楊凌受逼不過,只得提起筆來,蘸了墨汁照著皇上的囑咐在他的墨寶旁邊又寫了一行較小地字兒,正德這才笑吟吟地道:“走吧,咱們回豹房去,朕再慢慢和你說”。
“京裡一團糟兒,皇上穿著正式朝服跑到這酒店裡寫什麼到此一遊啊?”楊凌心中納悶兒,疑惑地問道:“皇上,您.......怎麼到了這兒啊?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事啊!這不是滿天下的百姓都說朕已經歸天了麼,朕又不能挨個去告訴他朕還活蹦亂跳的,那就在這兒鬧市地方寫兩個字兒,叫那幫人云亦云的混帳看個清楚明白”,正德笑吟吟地說著,可是眉宇間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抑鬱之氣,看來那許多無法辯駁的謠言,已經把這個一向好脾氣皇帝快逼的大怒了。
楊凌張了張嘴,卻忍住了沒有說話,他陪著正德下了樓,兩班儀仗一起起駕,徑直奔了豹房。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