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轉過身手搭涼蓬向前張望著,心裡一個勁兒犯愁:“這兒離可木衛還有多遠吶?楊大人可真夠狠的,我不就放了個大炮仗麼,也沒惹太大亂子呀,至於把我流放三千里,發配到這地方麼?
可我不來也不行呀,我家老頭子最服楊大人,我不聽楊大人的,老頭子還不扒了我的皮?兵備道副使兼總團練使,這哪有原來當將軍聽起來威風呀,不過聽說是上馬管軍、下馬管民的,嗯。管的挺寬”。
奴兒干兵備道,並不只是負責整飭軍備,在這個半軍事化地區,兵備道衙門要負責賦稅,團練、錢糧、水利、屯田、鹽茶、驛傳甚至刑名,撫馭地方各部族,彈壓叛亂。不僅可以管轄府、州、縣文職官員,同時可以節制所轄地區的都司、守備、千總、把總等武職。
這是在奴兒干都指揮使司和此地一百多個半軍半民的衛所之間插入了一級行政機構。軍政民政一把抓。這樣地大事彭小恙自然幹不來,他只是兵備道下屬的分巡道,主管水陸兵馬訓練和移民團練軍而已。
朝廷派了都察院僉都御使馬倫任奴兒干兵備道,加巡撫銜,主管重要軍政民政大事,吏科給事中楊慎外放,任兵備道副使,主管民政。彭小恙和東北衛所提拔上來的兩員參將主管軍政。
彭小恙一個箭步竄上舷幫。挨著船頭欄杆坐了下來,雙腿悠盪著,腳下浪花飛濺,不時有兩三米長的大魚驚躍出水面。
彭小恙愁眉苦臉地抱住欄杆,一張大黑臉貼著曬得發燙的光滑木頭。重重嘆了口氣:“叫我建水師那也算了,還要管騎兵、練步卒,一群難民而已呀,要練成上馬能戰、下馬耕地的兵。咳!別的地方把兵當民養,楊大人偏要把民當兵養,好難啊……..,我……..我還得先學騎馬……..”。
想起騎馬,彭小恙就心有餘悸:“早知如此,我就不陪阿德妮去德州了,都是女人惹的禍……..都是炮仗惹地禍!”
他抱著旗杆,用指甲吱吱地撓著。悵然望著遠方的森林,一臉幽怨。
“這人四處找活兒幹,卻沒聽說過官助自願移民的事兒,看來官府還得加緊向百姓們宣揚一下才是”,清矍老者捻鬚微笑道,此人正是致仕而未還鄉的李東陽李大學士。
青衣公子楊凌呵呵笑道:“流民居無定所,有些人知道訊息總是晚些,除了官府。車船店腳牙。各個地方都安排了人宣傳,今日沒遇到我。這人早晚也會聽到風聲的”。
李東陽點點頭,眉頭微微一蹙道:“移民建業,是一件需要長期執行、見效緩慢、成果卓著而穩定的事,涉及軍、政、經、文各個方面,對應的措施要隨著移民們遇到的問題,及時制定相關地政策予以解決,短時期內,倒不會有什麼問題。
當務之急,還是流匪作亂的事啊,趙燧氣勢洶洶地進了山西,卻擺出一副要做山大王的樣子,按兵不動,居然開起了山田,我看此人志向不小。劉六劉七和楊虎合兵一處,出山東,進河南,下湖廣,再入南直隸,一路行去還是流匪山賊的作派,他們現在約有五萬兵馬,這五萬兵,都是千軍萬馬中錘鍊出來的,戰力較之楊虎一路十萬大軍時還要強上幾分。
現在朝廷實行各負其責、各守其地地原則,不給他們可乘之機,他們雖然沒有地方可以建立穩定的據點,不過這麼流竄下去,不知還要有多少百姓遭殃。他們一入中原,可供他們迴旋的餘地就大了,朝廷追擊的兵馬想聚而殲之,大不易呀”。
楊凌點點道:“大人說地是,我也想一舉殲之,可是他避不決戰,那就不是我們想戰就戰的了。不過他們的軍隊有一個最大的弱點,那就是兵出於兩處而兵力相當,將出於兩門而將領相當,這就註定他們只能是合作關係,而不能真正擰成一股繩兒。
他們東奔西走,以戰養戰,一開始還能出其不意,在朝廷來不及反應時起些作用,現在匪兵所至之處,地方堅壁清野,屯兵自守。追兵不離不捨,追逐不休,沒有一支軍隊能不做休整,長期處於戰爭狀態。他們敗亡之期不遠了”。
楊凌見李東陽眉宇間還有憂色,便寬慰道:“這樣漫無目的的流動戰,打的是實力,不是靠一個兩個名將就能解決問題的,因為他們沒有一個明確地目標。也就無從揣測他們可能的動向予以圍堵,而且戰場訊息瞬息萬變,只能依靠臨戰官兵自行發揮了。”
楊凌出了會神,拿起茶碗喝了口茶,籲道:“他們在江南,趙燧在山西,目前看趙燧最安份,我卻覺得他對朝廷地威脅要遠大於楊虎、劉六。我想找機會去山西,對趙燧以兵圍、以恩撫,如能化干戈為玉帛,那是最好不過了”。
李東陽贊同道:“嗯!伯顏猛可千里奔襲青海湖,斬了加思布的頭顱。將他的部族重置於自已轄下。一些不屬於大明的遊牧部落雖然在青海駐足,在那裡繁衍生息,但是他們沒有明確的政權,朝廷對青海現在是鞭長莫及。也只能睜隻眼閉隻眼了。
然後伯顏猛可不同,伯顏佔了青海,就有可能斷了哈密衛的退路,北邊呢,是瓦剌和火篩地地盤,他們也不會坐視伯顏在自已地心腹之地呆下去,一旦他們揮兵南下殺入青海,哈密衛就得牽連其中。同時危及甘肅和四種,到那時朝廷不想動兵也得動。
現在局勢很危妙呀,山西地處邊境,是朝廷西北之門戶,有拱衛京師之責,解決了這裡地後顧之憂,朝廷才有可能兵發青海湖”。
楊凌面色凝重起來:“我也是這個意思,趙燧若識相。那是功德無量地事。封他個大官兒也無妨。如果他不肯甘休,無論如何也得把他趕出山西。在那裡建立根據地絕對不行。中原合圍之勢正在慢慢築就逐步收網中,到時把他趕進去,和楊虎一塊兒收拾!”
白面無鬚的老頭兒就是魏公公,兩人說的東西他實在插不上嘴,於是一直矗在那兒當聾子的耳朵,這時聽見楊凌豪語,才趁機插了一句,鼓掌稱善道:“國公爺神機妙算,決勝千里,那幾個跳樑小醜一定不是您的對手的”。
楊凌淡淡一笑道:“這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不是青海突然出了這件事,我會專心對付劉六楊虎。趙燧想在山西喘氣兒,那就暫且由他喘去,朝廷也累了,也需要喘口氣歇一歇呀。
可現在不行了,青海若失,甘肅西北狹長通道馬上就能被切斷,哈密將永無收回的希望。哈密是經河西走廊出玉門關地交通要道、絲綢之路的咽喉,要順利經營南洋諸國,滿剌加不容有失,要順利經營西域諸國,這哈密同樣是不能有失。
一旦整個西域連成一片,我大明丟失的大片土地很難再拿回來,而且從此與西域隔絕。‘黃河百害,唯富一套’的河套地區再沒有收復的希望,這裡將成為蠻人最穩固地前沿,他們可以隨時由這裡向大明進兵,攻擊大明腹地……..。,魏公公,遠在數千裡外的青海局勢,實比中原腹地的劉六之亂要嚴重百倍呀”。
魏彬一聽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威國公一聽說伯顏猛可奇襲青海湖,立即從山東急返京師,朝中百官多是江南才子,見殘匪流竄到江南去自已的家鄉作亂,威國公卻沒有趁勝追擊,有人還很是氣憤地攻訐他養匪倨功,他也置之不理,原來還有這般說道”。
“如果我把這番見解告訴皇上,皇上必定誇獎我有些見識”,魏彬想到這裡,連忙起身道:“啊呀,國公爺、李大人,您二位先聊著,咱家想起跑馬場那兒還得多植幾叢灌木,四周地柵欄也得密些,要放養些鹿兒呀、野雞呀啥的呢,得去吩咐一聲”。
望著魏彬匆匆離去的身影,楊凌發了好一陣的愣怔,這才嘆息一聲,苦笑道:“這……..是建庵堂麼?建跑馬場,還養動物,不可想象,尼姑騎馬……..”。
李東陽也不明白其中緣由。他皺了皺眉道:“尼姑騎馬倒不稀奇,只是又不是趕路,在皇庵裡建座院子沒事兒蹓馬,想想是挺古怪的。不過……..皇家氣派大嘛,再說皇上自覺對不起永福公主,可能是為了補償。
又說不定這還是皇上趁機給自已修園子,反正是京師富紳的樂捐,沒用國庫的錢。還給一大批難民流民找了活幹,省了他們惹是生非……..,只是一想到摞下木魚出庵堂,穿著緇衣去蹓馬,真是讓人發噱……..
嗨,老夫核計這個幹嘛呀!國公啊,老夫是覺得青海戰事打不得呀,青海之重要我們都看得到。可是想必你也知道,出兵青海,所費錢糧十倍於剿白衣軍,朝廷……..現在出不起兵了!”
“我知道,這次匆匆回京途中。我也想過這個問題”,楊凌也皺起眉來:“不過戰爭局勢不一定要用戰爭手段解決,現在還是要儘快解決白衣軍內亂,至於青海……..我想用其他方法把伯顏猛可趕過去”。
楊凌喝了口茶道:“青海名義上歸屬大明。實際使用者包括許多遊牧部族,伯顏猛可佔據青海湖,以他蒙古大汗的身份,必定引起哈密、別失八里、撒馬爾罕、火土魯、于闐、失剌思、安都淮等西域國家地忌憚。
此外還包括許多遊牧青海,不再韃靼或瓦剌統治下的蒙古部落,他們是最擔心被伯顏猛可吞併的。同時伯顏猛可率兵奇襲,他的本部還在韃靼大草原上,他率輕騎奇襲青海後。留做疑兵的大隊人馬就返回了大草原。
這部分軍隊中了趁機出兵討伐的花當埋伏,一萬鐵騎或死或降,聽說他最寵愛的皇后在此之前也落到了花當手裡,這份恥辱是高傲的伯顏猛可難以承受地,同時他也不會甘心放棄北方地大片草原,儘管最明智的辦法是留在青海,積蓄力量徐圖再起,但他一定有攜部族返回草原一戰地意思。
這樣的話。我們再給他加點砝碼。逼著他離開,說不定就能兵不血刃。暫時解決青海問題,讓我們騰出手來,集中精力先解決了白衣盜”。
李東陽目光一閃,捋須道:“上兵伐謀,不戰而屈人之兵,乃是上策。只是不知威國公有何計較?”
楊凌說道:“下午我要去見見皇上,說服皇上,讓皇上和他研習佛法時請進京來的那些密宗法王、活佛,回教裡德高望重的大阿匐們溝通一下,把這些法王、活佛、阿匐請回青海,那裡的遊牧部族崇信宗教,他們地影響力不在部族首領之下。”
楊凌又道:“這是政的方面。經的方面,西域方面的互市貿易一直十分興旺,北方開市後西邊更是全面放開,中原的絲綢、瓷器、鐵器、糧食、茶磚、油鹽、美酒、還有金玉漆器等等大量透過青海流入西域,布匹、食鹽、茶磚等日用品價格隨之大幅下降,西域百姓獲益非淺。
他們地牛馬羊駝等牲畜也得以大量售往大明,皮毛、畜肉,畜毛、織繡氈毯等貨物也全依賴銷往大明,不但他們的王公貴族獲利豐厚,平民百姓也富裕多了。
我會建議皇上,藉口伯顏猛可佔據青海,為商民安危計,下旨四川等地對西域的互市交易無限期停止,直至伯顏這個危險人物離開才予以解除。西域的食鹽、米糧、茶磚等必需品必定馬上價格猛漲。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一旦過慣了好日子,再讓他們吃肉不放鹽巴,桌上沒有奶茶、沒有米糧食用,他們地部族必定群起反對,那些王公貴族消耗得起,可他們平素金銀成山,現在斷了財路,對那罪魁禍首會怎樣看?
地位崇高的宗教領袖們反對、部族首領王公貴族們反對、平民百姓遊牧的騎士們反對。我們再派出密探在青海、西域到處散播訊息,說大明即將發兵、瓦剌要南下與伯顏決戰,原本就極度不滿的西域諸部害怕引火燒身,勢必要有所行動。
如果西域諸國、諸部對伯顏這個外來者全都抱以敵意,那麼任是伯顏如何驍勇,也不可能北敵瓦剌,東抗大明,西、南還要面對哈密、火土魯、于闐等諸國軍隊。逃回北方草原,從花當手中奪回失去的一切、奪回失去的尊嚴,就成了他唯一地選擇”。
李東陽沉吟良久,頷首道:“老夫以為,國公此計可行。在此舉措之下,伯顏猛可十有八九隻能北返草原,那麼現在正在侵吞他的領地地火篩、花當就要和他形成三虎奪食之勢,我們就可以騰出手來安心解決自已心腹內的動盪了”。
楊凌靜靜地凝視著他道:“老大人。我的《靖政十二疏》已經先請您看過了,你看……..可行麼?”
李東陽的雙眼微微眯起來,飽經官場風雨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國公,官場,有官場地規矩。幾千年形成的內在規矩。你過五關斬六將,在朝政上有過很大作為。可是觸及官制體制地事情,必須慎之又慎。
官場,它地核心就是一個權字。沒有權也就沒了官場。而權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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