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放難民進城?”
羅指揮急忙道:“不能放!國公爺,不能放他們進來!別看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可說不好誰是響馬盜,有時候他們一窩子都是強盜,父子是,母女也是,根本就是全家投匪地。還有的時候則是攙雜在其中混水摸魚。
這些人進了城,或者蒐集城防情報,或者裡應外合襲奪城門,再不然就在強盜進攻時於城中各處放起火來,大叫響馬已經進城,散播虛假訊息擾我軍心。齊河、惠民等縣大多都是混進了響馬盜,才被他們輕易攻進城來,掠奪姦淫、荼毒全城的”。
楊凌聞言不由默然。他方才只是憐心大起,脫口而出罷了,羅指揮就是不提醒,他也馬上反應過來了。
兩軍陣前,婦人之仁使不得,雖說這些人看著沒一個象響馬盜,可是響馬盜本就是剛剛拉起的一支農民隊伍,上馬做賊、下馬做民。根本都不需要偽裝。
或許這些人是真的難民,或許其中有真地難民,可是能怎麼做呢?自已不是無所不知地神仙,沒有無所不能的本事,如何去區別、區分?人生本來就充滿無奈。雞鳴驛的城頭上,自已不也咬牙狠心,不顧黃縣丞等人地阻攔,把被韃子裹挾的無辜百姓炸成了碎片麼?
亂世之中。人命賤於草芥,最可憐的,永遠是這些默默耕作、默默奉獻的良民百姓。
楊凌淚光瑩然,心中酸楚,開城的命令卻始終無法從他地嘴裡說出來。他只能咬著牙,硬著心腸,看著百姓哀求再三,最後絕望地離去。他們扶老攜幼,腳步遲滯,三步一回頭地走著,或許心中還在企盼著城頭的守軍會突然發善心開啟城門。
如果國富民強,百姓們安居樂業,他們何至於會流離失所、家破人亡?造反,縱然有那樣的野心家,又哪裡會有群眾基礎、會有人響應?
楊凌在心裡暗暗發誓:我一定要努力。儘快地平息這場動盪。在我地手裡。在我的有生之年,盡力地去改變產生這種動盪的根源。改變我們的國運,改變那一次次在兵荒馬亂中受盡煎熬的百姓地命運!
從走出楊家坪那個窮山溝起,冥冥中彷彿有一股力量,一步步把他推到了今天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踏上仕途用了兩年,接近中樞用了一年,這種速度可謂天之驕子了。
而他,也沒有辜負上蒼的厚望,從擬定自已地人生目標開始,就一直在努力,在他力所能及地範圍之內,劈開重重阻力,嘗試做出地一些改革現在已經在部分地區施行了半年。
雖然楊凌做地,不是激進的、直接從制度本身做出的改革,可是卻是和它聲息相關地,他能做到的,也只有這些了。不可能直接對這個龐大帝國的政治、經濟、文化制度做傷筋動骨的大手術。那樣翻天覆地的改革,在非其時、無其勢的情況下,就是皇帝也做不到。
但凡改革而能成功者,沒有一個是按著他的設想硬生生鋪設一條道路,然後要求天下人按照他的想法去實現他要做地事。這樣的人,沒有權力他就是空想家,如果有權力,那就只能害人誤已。
偉大的成功者之所以成功,是因為整個社會已經蓄積了足夠的可以做出某種改革的需求和條件,他最先清楚地發現應該做出這種改革,去因勢利導罷了。
還有一種情形,就是這種需求和條件已經產生萌芽,那麼這個試圖變革的人就得把精力放在培養這個萌芽上,為它創造更多的條件,促進它的成熟,當歷史洪流波濤洶湧不可阻擋之際,他才會出手疏導,水到而渠成。
舉重若輕不露聲色地達到變革目地,這才是以四兩撥千斤的高明政治謀略。逆天造勢,在不具備社會條件地時候去搞大躍進,亦或在改革條件剛剛露出一點苗頭,還薄弱的禁不得一點風雨的時候就去拔苗助長,只會把自已鬧的身敗名裂、甚至被尚佔主流的舊勢力扼殺了那小小的萌芽。
楊凌現在正在做的,就是呵護培養那個小小的改革萌芽,為它創造產生的土壤,當這些條件成熟時,它就會催生文化條件、政治條件的演變,然後改革才能應運而生。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或許在他有生之年也不能看到它開花結果,但是利用手中的權力有意識地去培養它,卻能讓歷史少走些彎路,搶在那長達數百年的愚昧、落後到來之前,讓它實現。
現在,這一切剛剛開始,已經漸現曙光,決不能讓它受到破壞,決不能讓人用無窮的破壞毀了這個希望,這場動盪,必須儘快平息!
殷殷如雷,低低傳來。楊凌霍然抬頭,只見遠處平坦的驛道折彎處塵土飛揚,黃沙滾滾中有無數人馬的身影若隱若現,鐵馬金戈,殺氣盈野,塵埃裡現出一面大旗,迎風招展,上書斗大一個“劉”字。
劉六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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