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得著百官齊聚,大動干戈?”
正德一聽來了精神頭兒,連忙挺起身子,說道:“正是這話,小題大作,故弄玄虛,實是莫名其妙,朕惱火正是為了這個原因”。
焦芳忙擺手道:“威國公此言差矣,天子一言一行,關乎江山社稷,群臣因此慎重,縱然嚴苛,履臣子本份罷了。
楊凌詰問道:“為人子孫者,當以何為本?”
焦芳言道:“盡孝!”
“為君之臣者。當以何為本?”
“盡忠!”
“楊大學士、王尚書,諸位大人,啊!劉公公也在,你們以為然否?”
群臣連聲應是,劉瑾見他東飄一拳,西踢一腳,半天功夫還沒弄明白他的真正用意,所以心裡面提著小心。可這句話並無過錯,實不能不答,他又怕入了楊凌地圈套,一個字都不敢多講,於是頷首道:“是!”
楊凌介面道:“皇上體恤臣子,發乎於心,動之於行,此謂之仁。言語失措。不過是小節,何必揪住不放?現在當以何事為重?何事為急?
太皇太后停靈久矣,該當風光大葬,送靈至昌平,與憲宗皇帝合葬。此人子之禮、人子之孝,然而百官揪住皇上一言之失,攻訐不斷,議禮、議孝。已經嚴重影響到朝廷政體執行,使皇上不能盡孝、臣子不能盡忠,國事虛浮一旁,人皆沉糜於賣弄口舌之利,這不是捨本逐末嗎?”
群臣聞之默然,正德皇帝大大地出了口氣,眉尖兒輕鬆地挑了起來,臉上也有了點笑模樣。
楊凌俯身道:“依臣之見。群臣請皇上反躬自省,皇上亦當從善如流,親自扶靈,鄭重出喪,扶柩至昌平,以彰顯皇上孝行。至於罪已肅政麼,臣奉旨至霸州,採拮民聲。正有一件事情要稟明皇上”。
楊凌將霸州貪官、神棍、響馬、山賊四大害官匪一家。坑害百姓的人詳細說了一遍,說至親眼目睹艾員外一家正月十五全家被逼上吊地悽慘情景。百官為之動容,正德皇帝也驚訝憤怒起來。
劉瑾掂著腳尖兒站在柱下,身子緊張地弓了起來:“楊凌果然借題發揮,這是要藉機整治我了麼?”
他握著雙拳,聳起雙肩,一邊飛快地盤算著說辭,一邊等著楊凌說到正題。
楊凌於是將四害罪行述畢,又講到皇上下旨,令其清肅地方吏治,禍害盡除,並將霸州響馬賊招安,委以官職,霸州因此平靖地事情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介紹完這一切,他才又繞回當前的朝爭之事,說道:“皇上要罪已肅政,臣以為可以從肅清吏治入手,霸州一地如此,焉知其他地方沒有百姓為此陷於水深火熱之中?如此這般,皇上採納了臣子忠言,彌補了一言之失,百官也可以安心理政,於國、於民,大是有益”。
楊凌高高抬起,輕輕放下,面子給了百官,臺階給了皇上,要皇上為太皇太后風光大葬,扶靈昌平,以儘子孫孝心,這也就證明皇上知道有錯,彌補了那一日輕視禮法地罪過。
要他因此反省?行,這不也反省了嗎,整肅吏治,懲辦貪官,例來都是朝廷治理江山的不二手段。李世民治天下有兩天法寶,其一就是清吏治,誰敢說這麼重大的行為還不是反省體悟,並付諸行動了?皇上認了錯,也有了實際行動,誰再繼續鬧事,那不是胡攪蠻纏,譁眾取寵麼?
至於皇上這邊,正德皇帝最氣憤不過地,就是他明明是一番好心,頂多就是用喻不當,群臣說的象天塌地陷一般,非逼著他下罪已詔,正德抹不開這個面子,寧可鬧個一拍兩散,就是不服這個軟。
如今要他扶靈昌平,他身為皇孫,本來就該為皇祖母送靈的,現在不過是提高規格,路上時不時的走下乘輿,身穿孝服,親自扶著棺槨走兩步,這算什麼呀,孫子給奶奶扶扶棺材,也沒什麼掉價的。讓他反省改過,這兒也改了,改到了清除腐敗、肅清吏治上,正德自然能夠接受。
正德雖然不怕那些官兒地威脅,可是這事僵在這裡,偏偏話柄落在人家手裡,心裡也早煩的不行了,一聽這法子還可接受,不禁龍顏大悅:“還是楊侍讀有本事,要是百官都這麼說話,不急皮酸臉陰陽怪氣兒的,朕能跟他們翻臉麼?”
正德連忙道:“愛卿所言甚是,朕允了。諸位愛卿還有何話說?”
群臣面面相覷,雖然這樣做沒有達到各自目地,不過事情鬧到這份兒上,能圓滿解決也不錯,就算為了搶救宮門外那一百多個屁股,也不能不識時務。繼續和皇上頂牛了,於是群臣紛紛應聲道:“皇上英明”。
正德總算換上了一副笑模樣,和氣地道:“眾卿平身!”
劉瑾也放下了心:“原來不是告我地黑狀啊,不過讓他這麼一攪和,禮部尚書可倒不了臺了”。
劉瑾遺憾之餘,忽地想到整肅地方吏治,心眼兒裡忽然又熱乎起來:“這可是一件肥差啊,肥的全身流油呀。整肅天下吏治,這差使要是攬到我手上,那我得收多少禮、安插多少親信、整多少人吶?”
劉瑾立即從柱子旁邊閃了出來,高聲說道:“皇上,楊國公此言,老奴深為贊成。說到整肅吏治,老奴蒙皇上寵信,執掌司禮監。下設三廠一衛,偵緝遍於天下,正合當此重任,老奴願為陛下分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常聽大臣們說這幾句話,老劉一激動,居然也拽了幾句文。
正德皇帝笑眯眯地正要點頭,楊凌急忙搶上一步。說道:“皇上,臣地意思,整肅天下吏治,目前不宜大動干戈,而且派員斟查,曠日持久,治標不治本,實非上上之策”。
一聽劉瑾自告奮勇。楊廷和、王華等人就急了,正欲進言阻止,一見楊凌出面,心中暗喜,便停下了腳步。
正德對這個未來妹夫現在是越看越親近,正德為人做事全憑感性,他喜歡你那就怎麼都好,他看你討厭。你就是個雞蛋。他也能挑出根骨頭來。
一見是楊凌反對,正德不以為忤。問道:“楊卿有何良策,儘管說來”。
劉瑾斜眼瞄著這個壞其好事的冤家,恨得牙根癢癢。
楊凌不理他,繼續說道:“皇上,霸州官吏如此腐敗,簡直是糜爛不堪,闔府官吏大半貪汙,神棍盜賊橫行,在京戍附近州縣中,恐怕很難找出這樣地地方了,是霸州風水不好,天下地貪官汙吏全集中到霸州去了?顯然不是!
究其原因,臣以為有二,一是鎮守太監張忠乃霸州最高官員,上樑不正下樑歪,他帶頭貪墨,敲詐百姓,自然上行下效,官員們有樣學樣”。
正德重重地哼了一聲道:“這個張忠,禍害一方,實是罪大惡極,若不是依著楊卿從快從簡、安撫民心之策,朕一定將他五馬分屍,豈會輕饒了他!”
說著他瞧了站在一旁的劉瑾一眼,責備道:“劉瑾,司禮監擇派鎮守,當謹慎挑選,象這樣品行不端、貪婪兇惡之輩,放到各府道不免為害一方,你任人不當啊!”
劉瑾暗罵:“到底把事兒扯到我的頭上了,就憑這想扳我?”
可是面對著皇上,他還不敢露出絲毫不悅,急忙跪下道:“老奴知罪,老奴知罪,老奴打點司禮監,上上下下諸事繁雜,那張忠平素又乖巧溫順,老奴沒有慧眼、識人不明……..”
正德皇帝聽了不禁失笑,斥罵道:“慧眼?你要長什麼慧眼?夠了夠了,以後用心便是”, 一句話,這罪過便揭過去了。
“是是是”,劉瑾連忙起身,帶著一絲得意的挑釁斜睨了楊凌一眼。
楊凌道:“其實這事也怪不得劉公公,人心隔肚皮,有些人一輩子都讓人看不透呢。張忠在皇上身邊時,懾於宮中規矩、皇上威嚴,畏於律法,自然循規蹈距,不敢行差步錯。
到了地方一家獨大、無人敢管,原本不貪不惡地人,也會漸漸滋生貪心惡意。這就是從善到惡的轉變,張忠原來並不是藏著惡狼的爪子,只是那時他還沒有長出可供為惡的利爪,劉公公又不能預知過去未來,如何會預料到他一旦大權在握,就為非作歹呢?”。
劉瑾感覺汗毛有點兒豎了起來,口蜜腹劍這詞兒他也聽說過,楊凌會說他地好話,幫他開脫?就是太陽從北邊出來,他都不信!
正德連連點頭,說道:“愛卿所言有理,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整肅吏治呢?”
楊凌說道:“聖人教化,不捨律法;佛祖慈悲,也有金剛怒目。嚴肅法紀。至關重要。但如何施法?臣以為,治不如防,以霸州為例,如果張忠還有在宮裡時那般畏法怯律之心,何至於此?
正因為失去了約束監督,才造成官吏腐敗。如果對天下官吏僅以酷法制裁,傷筋動骨,卻難以根治。新任官吏獨攬地方大權之後。唯我獨尊,失去畏懼之意,懷抱僥倖心理,還會前赴後繼,繼續貪汙,那樣貪官是殺之不絕的”。
這番說辭不但正德聽了點頭,就是文武百官也不禁頷首。
太祖皇帝以嚴法治天下,貪汙六十兩就剝皮塞草。豎在衙門口兒為後來官吏警戒,他們不還是照貪不誤?這些官員們也怕皇上真的搞起一場血腥恐怖的肅貪大戰,攪得天下大亂。
楊凌頓了一頓,語出驚人道:“所以,臣以為。官員肆無忌憚,貪汙腐敗,是監察官員之責,如果六科十三道、督察院、翰林院、巡察御使等等能各司職守。那麼象張忠之流就會時刻擔心所作所為上達天聽,他的劣跡將在皇上面前無所遁形。
言官就是皇上執法的耳目、肅貪的先鋒,所以欲清吏治,先理根本,先清查出這些衙門或庸碌無為、或貪汙受賄、或為虎作悵之徒,使他們能夠真正發揮作用,則海靖河晏、天下太平,指日可待”。
正德大樂:“好個楊凌。這是幫我出氣呢!這群垃圾官,整天找朕地毛病,這個法子好,你們不是讓朕罪已反省、認真改過麼,那朕就罪已、就反省、就改過,查查你們這些滿口仁義道德地傢伙到底有多少清官、多少髒官,搬起石頭砸自已的腳,你們活該!”
可是群臣們想的卻沒有這麼簡單。整肅六科十三道、督察院、翰林院、巡察御使們?這些衙門正是楊廷和與劉瑾拉鋸戰的主戰場。雙方勢力犬牙交錯,有的衙門口劉瑾地勢力佔上風。有的楊廷和地勢力佔上風,不過所有地衙門都有對方地人馬,膠著不下,如今還分不出個勝負。
要說他們最近還真沒什麼作為,隨著楊、劉兩位大佬在朝中你射枝冷箭、我放一冷槍的明爭暗鬥,這些言官衙門隸屬於彼此陣營地官員,經常被對手尋到些把柄打擊彈劾從而落馬。官員們全在鬧內訌,哪顧得上言官、監察之責,今天聯起手來彈劾皇帝,還是他們之間大半年來頭一回休兵罷戰呢。
這樣敏感的時候、這樣複雜的局勢,楊凌卻突然提議整頓科道,他要幹什麼?
劉瑾和楊廷和立即都提高了警覺,楊廷和上前一步正要想辦法制止,一直站在那兒象是打瞌睡的焦芳突然動了,老傢伙一個箭步搶在楊廷和前邊,躬身施禮道:“皇上,老臣以為不妥。吏治腐敗,溯本求源,老臣也以為當從科道查起,科道不清,何以清官吏?但是這個……..施行起來雖比全面整束天下官吏容易,仍是頗多顧忌呀”。
正德皇帝饒有興致地道:“顧忌?有何顧忌,焦閣老說來聽聽”。
“老臣遵旨!”焦芳雙眼一眯縫,捻著鬍鬚道:“皇上,科道言官負有監察百官、巡視郡縣、糾正冤獄地重責,乃是督查官員之官。現在要查他們,誰去查?如果讓科道官自查,彼此袒護、互相照顧,則全然失去了整肅的用處。
若從朝中擇派官員去查,那就是受督查地官兒反過來去查負責督查的官員。這麼些年來,官吏一直是受言官督查的,一些官員難免有些私怨,現在反過來讓他們去查科道,科道官員必生忌憚,也很難保證派去清查地官員能否完全秉正、不挾私怨。
此例一開,從此科道官就會擔心被他們督查的官員隨時會反過來查他們的案子,彼此忌憚,出於一已之私考慮,必然互相開脫,導致綱紀敗壞”。
此言一出,眾官員深以為是。如果因此導致言官不敢言,確實堪虞呀。
正德皇帝也深知那些言官雖然討人嫌,經常拿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窮折騰,可是太祖皇帝設下科道言官自有其存在地道理,至少目前還找不出比他們更合理地官員監督方法。
所以正德也不禁猶豫道:“科道言官,開朝廷言路,勘百官言行。干係重大,卻不可輕觸,此事……..”。<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