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加醋、極盡誇張,還把他們做惡的事一股腦兒全栽在自已的身上,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張忠是懷著一種刻骨的仇恨去逐人反駁,揭露他們的罪行的。
每說出一個人的罪行,張忠就彷彿看到一個人栽在自已手裡,看到一副痛不欲生的面孔,那種感覺真是快意無限,甚至有一種主掌他人生死禍福地極大成就感。張忠常常一手拿著筷子,一手握著饅頭。還在口齒不清地大講某人貪腐地事蹟。
楊凌一開始還擔心他胡亂攀咬,對他說出的事蹟,和所述官員揭發他的公文逐一對照,並派人暗暗調查取證,卻發現盡皆吻合,並無虛假。
張忠現在每拿起一份揭發他的公文,都象看著一個仇人:你不是告我嗎?你不讓老子好過,我也不讓你好過。要死一起死!抱著這種心態,他也根本沒有精力想著陷害別人了。
如果有哪個貪官現在不揭發他、不把自已的罪行栽到他的身上,張忠沒準兒真會放過那個人,可是又有哪個貪官不想趁機洗清自已,從此不留後患?
宋小愛抱著一摞公文回到自已的小樓,到了關押張忠地房間,只見房中一燈如豆,燈影搖曳。張忠已合衣在床上睡下了,三班輪流倒換班記錄地師爺也累的蜷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宋小愛忙放輕了腳步,躡手躡腳地走進去,將那摞公文放在了書案上。
她地手不小心碰到了斜擱在硯臺上的一枝毛筆。筆滾到地上,竹製的筆桿和地板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宋小愛連忙彎腰撿起,不料這聲音已驚醒了床上酣睡正濃的張忠。
張忠蓬頭垢發。兩眼通紅,顯是睡眠不好,不料一見原本空空的桌上又出現兩摞公文,頓時雙眼一睜、精神一振,臉上湧現出一種異樣地神彩,咯咯怪笑幾聲道:“很好,又有告我的啦?嘿嘿嘿嘿……..!”
反腐鬥士張忠先生一掀棉被,蹭地一下跳到地上。風風火火地跑過來,抱起那摞公文回到自已那張圓桌旁坐下,然後麻利地挑亮了油燈,斟上一杯茶,精神抖擻地拍著桌子吼道:“起來、起來,不要睡了,趕快醒醒,開始記錄啦!”
兩個師爺被吵醒了。一見這瘋子開心的象過大年似的。只好無奈地嘆了口氣,拿起一枝筆。攤開紙張有氣無力地道:“嗯,張公公請說吧,咱們……..記著呢!”
張忠趾高氣揚,象只鬥雞似的狠瞪了他們一眼,斥道:“混賬,精神著點兒,記錯了怎麼辦?”
然後他蘸蘸唾沫,翻開一份公文,很敬業地看了一會兒,就抑揚頓挫地說道:“霸州通判齊龍禹,曾經收受賄賂,枉縱殺人兇手。殺人兇手叫魚藏,現在是咱家手下地一個員役,所以此事咱家一清二楚,此人原是霸州府一個無賴,與人……..”。
張忠臉上那種病態的亢奮,讓宋小愛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她略帶憐憫地搖搖頭,轉身悄悄下了樓,到了中堂正屋。
楊凌坐在中堂外書房一張紅木躺椅上,膝上蓋了一條金絲絨的薄毯,雙目微闔,似乎正在午睡。宋小愛見狀正欲轉身離去,楊凌忽地說道:“什麼事?”
“大人沒睡?”宋小愛轉回身來。
“嗯,正在想些事情,坐吧”,楊凌張開眼睛,把毯子往上拉了拉,微笑道:“本來是在想事情,你若不來,一會兒就真要睡著了。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宋小愛在一旁椅上坐了,輕輕嘆了口氣:“就是方才看到了張忠,然後……..就忍不住想來看看大人你”。
“嗯?”楊凌好奇地眨了眨眼。
宋小愛苦笑道:“真是惡人還須惡來磨,他被大人整治的……..已經快瘋啦,現在一見到有告他地文狀就興高采烈,他……..唉!”
楊凌淡淡一笑:“同情心氾濫了?他的罪行之多之重,馨竹難書。遠的不說,想想你親眼看到的那一家四口吧,正月十五上了吊啊……..”。
楊凌閉上了眼睛:“他罪無可赦,有什麼值得同情的?不過也沒有人想逼瘋他,張忠如今心魔已生,既想虐人,又想自虐罷了。”
宋小愛嘆道:“卑職知道,卑職也不是同情他,只是有所感觸罷了。這個人。前幾日還威風八面、不可一世呢,記得大人設計請四妖僧上門弘法時,張忠受邀登門,本地官員對他的巴結還畏懼,比對大人你還多著幾分呢,誰知道幾天的功夫就成了今天這般模樣,大人的手段好……..好厲害!”
楊凌呵呵一笑,悠起搖椅來:“想說我毒辣就直說好了。使用非常手段,我也是沒有辦法。張忠在此苦心經營多年,黨羽眾多,官員們皆相維護,難尋確證。如果想用正兒八經地辦法查他,我就是坐鎮霸州,也不知查到猴年馬月才能查的明白呢”。
宋小愛道:“現在好辦啦,張忠‘死了’。而且是被亂民打死地,這一來霸州官員全都牽扯在內,要負責任的,如果把一切罪責歸於張忠,是他壓迫百姓起而反抗。則所有問題迎刃而解了。
大人設下了這座八卦陣,獨留一道生門,逼著霸州官員往裡鑽,偏偏‘死掉’的張忠。就躲在這道生門裡鬧鬼,呵呵,也算是惡有惡報啦。大人準備什麼時候動手捕人?”
楊凌搖搖頭道:“我方才想的正是這件事。差不多該起網了,不過這網眼該多大,是大魚小魚蝦米王八一鍋端,還是留下點小魚小蝦?要留的話留到什麼程度,留多少,頗費思量啊”。
宋小愛烏溜溜的眼珠一轉。詫異地道:“為什麼還要留下一些?這些禍害應該統統剿除,那才大快人心,大人捕了那麼多大魚不怕,反而不忍對那些小魚小蝦動手了?”
楊凌笑道:“不是不忍,而是不能。小愛,你雖是一族頭人,還是太單純了些,快意恩仇、黑白分明。是不適宜於官場地。對百姓也沒有絕對地好處。水至清則無魚,那是至理明言吶。”
他又閉上眼睛。輕輕搖著椅子道:“霸州全境沒有一個熟悉民情、民政地官員能行麼?霸州境內各級衙司地差官可都是舊人啊。再者,新的官員從哪兒來,就能保證他們個個清廉,個個能幹麼?
從現在已經調查清楚的情況看,霸州的官吏貪腐成風,但是其中有些官員是隨波逐流,別人貪我也貪。如果煞住整個霸州的不良風氣,再設立清廉些的巡查御使,法紀威懾與察緝監督之下,這部分官員就不敢再動貪念。
還有些人是因整個霸州風氣如此,又沒了什麼約束,僅憑心中道德不能約束自已,甚至要保清廉還會受到排擠,下場會象華推官那樣,這才跟著一起趟混水。這些官兒也可以放過。要不然怎麼辦?霸州大大小小的官兒全都除掉,破而後立?
那麼百姓們就得先經歷一番破地痛苦,除非推翻舊朝,建立新政的年代,這種激烈手段是根本不適用的。要知道,我們是保大明江山,不是毀大明江山,大殺大伐的是很痛快,但是害卻遠大於利,尤其是......民心。霸州的官全抓了,朝廷在天下百姓眼中是個什麼印象?
百姓不會為之振奮,而是以一及百,必然猜疑天下地官員統統如此,對朝廷信心盡喪,所以……..罪大惡極者一定要嚴懲,隨波逐流者卻要區別對待,外松而內緊,這火候不好掌握呀。”
楊凌靜了靜又道:“一年之計在於春。馬上開春了,農耕、馬政、商賈、貨運等等都得儘快執行起來,否則這些事情陷於停頓,我們清除了腐敗官吏,除了引來一片叫好聲,對於百姓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此外,還有這些官員被捕後如何處治的問題,押去京城交三法司處治,必定曠日持久,這些官員一旦惡跡敗露,互相攀咬,牽連無窮,輾轉拖累,了無止境。再者把他們抓去京中審問,還要調查取證,官吏信使不斷往返兩地,不但滋擾地方,而且會弄得各處驚慌,傳說紛紜,這樣對安撫地方也不利。所以我準備向皇上進言,就地、從快、從簡處理,以便儘快平息民心和政局“。
宋小愛一雙柳眉彎了起來:“唉,還是打打殺殺的痛快,大人只是說給我聽,我就頭疼的厲害,這些事情牽涉太多了。這裡也顧忌,哪裡也擔心,聽地悶”。
楊凌哈地一聲笑了出來:“引火燒身,蝨子是淨了,可是渾身的皮肉也傷了。你以為憑著一腔熱血,把貪官殺個乾淨,就算是為百姓做了好事了麼?後續要處理的事情多著呢。要給人挖毒瘡,金瘡藥你得備好吧?繃帶你得備好吧。否則不挖瘡人家還能活,讓你一刀把瘡剜出來,瘡是沒了,人也完了。
這些事都是溫不得、火不得,使不得陰謀詭計的。國家大政、百姓生計,牽扯到芸芸眾生地切身利益,非同於武力相爭,必須用中正平和的手段、正大光明的方法。踏踏實實地去作,才能真正行之有效。”
楊凌想了想道:“回頭把華推官請來,他是本地官員,為官清廉,又熟悉此地大小官員。這些卷宗讓他幫我釐清,懲判的角度、深度,我也想聽聽他地意思”。
江彬滿面春風地進了張府,張茂忙暢笑迎出。與他把臂入廳,笑道:“表弟,可有日子沒來了”。
江彬剛剛去了王智府上,王智女婿以謀逆罪被斬首,嚇得這個訟棍安分了許多,接了女兒回家後,這幾天都不怎麼敢出門,一見霸州遊擊登門。他還以為朝廷反悔,頓時嚇的臉色蒼白。
直到江彬摞下四色禮物,直言不諱要納他的女兒為妾,王智這才轉驚為喜,女兒不但嫁過了人,而且還是反逆遺屬,這輩子算是完了。如今被堂堂的遊擊將軍看上,能給他做個侍妾。攀上這門親戚。那是求之不得呀,王智二話不說。一口便籤應下來。
兩人商量好了迎聘過門地日子,江彬便轉到了張茂這兒。他笑嘻嘻地道:“剛剛接手軍隊,公務比較忙嘛。大哥,今天兄弟來,可是有事相求啊”。
張茂哈哈一笑,說道:“見外了不是,咱們是什麼人?有話儘管說,只要大哥幫得上你”。
江彬在豪奢華麗的大廳中坐下,狠盯了一眼那個送茶上來的小丫環一眼,十二三歲年紀,嬌體玲瓏,粉妝玉琢,雖不及王滿堂的妖嬈,卻別具一股清新氣息。表哥府上一個奉茶地丫環都是美人兒呀。
江彬豔羨地舒了口氣,往椅背上一靠,翹起二郎腿道:“大哥,兄弟也二十好幾地人了,可還沒娶老婆呢,前兩天相中一戶人家,嫁過人的,不過那模樣兒,兄弟看著合胃口,今天去和她老子商量好了,要納她為妾,你知道,我住在兵營當中,不能有女人地,得在城裡安個家不是,可我剛到霸州,另外有了錢就順手花了,也沒個積蓄……..”。
“喔,原來是這事兒呀,沒什麼大不了地”,張茂不以為然地道:“我這宅子數百幢房子,不過你要是想圖個自在,哥哥再給你在城裡買一幢。”
江彬大喜,嘿嘿笑道:“那就……..多謝大哥了,弄個單門獨院兒的地方就行,反正我也不能整天在家裡待著”。
張茂道:“那哪兒成呀?,你是我張茂的兄弟,又是堂堂霸州遊擊,還能寒酸了不成?霸州大地主王聽霜正要賣宅子呢,我把它買下來,你是霸州遊擊,將來要在這兒娶妻生子的,就當大哥提前送給你的婚禮了”。
江彬提起茶蓋正要喝茶,這一聽喜出望外,忙道:“表哥,你……..好大地手筆,偌大的宅子,兄弟受之有愧啊!”
張茂一則家財億萬,不在乎這點錢,而且他為人豪爽仗義,自家表弟他也沒什麼不捨得的,再則這個表弟又是霸州遊擊,單從官場上那也是要巴結的人物,豈有小氣地道理,要送當然就要送件讓他一輩子也忘不了的禮物。
張茂呵呵一笑道:“無妨無妨,王聽霜是父親那輩子發了橫財,成了暴發戶。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土財主,家裡雖然高樓大院兒的,也忒俗了些。回頭我買下來,你且先去住著,等天氣暖了,再著人給你重新修繕設計一下”。
江彬深為感激,忙放下杯了,抱拳道:“多謝大哥了。那王財主地宅院在什麼地方?”
張茂笑道:“不遠不遠,隔著前邊富貴大街,東巷裡最大的那一幢便是”。
江彬恍然道:“啊!大哥是說那個王現眼啊,呵呵,軍中諸將為小弟接風洗塵,就是在東巷酒樓擺的宴,右山牆的窗戶一開,下邊就是王家大院兒。嚯,那棟宅院不小,雖比不上大哥這兒,在霸州城也是數一數二地了”。
“王現眼?”張茂雖是本地人,而且是個大盜。不過霸州城內的富紳他卻不能打主意,所以也不怎麼關注王家的事,這綽號還是頭回聽說。
江彬笑吟吟地道:“是啊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