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明朝紅日還東起
“艾員外是本地的商賈,此人善於投機經營,獲利頗豐,此人談不上樂施好善,做生意喜歡斤斤計較,小利也不讓人,所以得了個鐵公雞的綽號。不過他為人倒還本份,從不招搖。據說最近鎮守太監張公公奉旨在本地勘探金礦,挖到了艾員外的宅基下,艾員外八方拜神、四處求佛的走關係,希望張公公能換址勘探。”
楊凌問道:“霸州出金礦麼?”
要是霸州真出金礦,百姓多少可以惠及,此地窮苦立時可以扭轉過來,可是……金脈豈會那麼小?需要跑到人家房基底下去挖麼?楊凌對古代勘探礦物的方法不甚明瞭,是以出口詢問。
派去打探情報的侍衛說道:“聽說是請的一位堪輿大師,給很多大戶人家看過風水的,此人斷定這一帶必有金脈……”。
楊凌的眉毛豎了起來,不敢置信地道:“看風水的?勘探金礦找看風水……”。
他說到這兒忽然停住了,古代許多學科沒有明確的分工,很多學問確實是包容在一些傳統的職業之下的,比如一些巫醫,其實就包含了心理醫生等等行業的技巧。至於風水師,也未必就不懂地質。
他記得曾在報上看過一則報道,說昔年後金立國,選址在奉天,就是因為風水大師說那裡是神龜之背,地下有上古神龜馱伏,所以江山可以四平八穩。這些話固然是討好當官兒的,可是現代勘測,那一片的地質是巨大的岩石版塊,所以相對比較平穩,不容易出現大地震。確是比較好的建立重要城池的地點。
當時報道訊息說,這是用現代儀器勘測到數百米的地下才勘測出地,很奇怪古代的風水先生是根據什麼有此測算。當時楊凌也就是當成軼聞看的,並不知道這訊息的可靠性,不過卻在他心裡留下了一個印象。
楊凌沉住氣道:“繼續說,後來如何?”
“是,我們私下找到艾家逃離的家人向他們打聽,據說艾家花了大筆的錢。張公公本已決定換址勘測了,恰在這時在艾家地下真的發現在金脈的跡象,這一下艾家為了保住家宅,只得又拿出大量財產,手頭沒有餘款,把商鋪都變賣了,一番上下打點,張公公才鬆了口。可惜。艾家流年不利,這時又有人告發他們家想把挖出來地洞穴埋上時挖出了古物,卻藏了起來不肯上繳朝廷,為此又被張公公勒問,結果一家人回來就……”。
“砰!”宋小愛柳眉倒豎。恨恨地道:“大人,不用再問了,這分明是張公公藉機勒索,勘礦勘到人家房子底下。那是外城啊,如果金脈就在霸州城裡,還要全城遷走不成?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分明是貪圖人家財產,有意勒索,這種貪官汙吏應該予以嚴懲!”
楊凌定定地看她一眼,問道:“怎麼嚴懲?”
“逼得人家家破人亡,全家人在正月十五上吊。這樣沒人性的貪官不該砍頭麼?”
楊凌沉住氣道:“嗯,說的對。問題是,誰去砍他的頭?是奉旨查抄黯家財產的威國公,還是京師皇庵護法宋大將軍?”
“呃……”,宋小愛臉一紅,強嘴道:“我們……可以稟告皇上”。
楊凌笑笑,說道:“張忠是本地鎮守太監,權柄極大。要證明確在艾家挖出過金砂很容易。就是想找出艾傢俬藏過古物的人證、物證,也易如反掌。告到皇上那兒又怎麼樣?有這些證據在。那張忠勒問艾家就沒有罪,艾家的人自已想不開自盡了,也不能因此治罪於張忠,否則以後如何安撫各地鎮守太監?何況……還有個劉瑾在那兒拖後腿”。
宋小愛氣鼓鼓地道:“那……我們就置之不理了嗎?大人,小愛戰場殺敵,從不手軟,可是看到那一家人正月裡全家上吊的慘景,心中到現在還酸酸地,難道我們就坐視這樣的禍害繼續利用他的職權,用些冠冕堂皇的藉口一家家的害下去,害得百姓家破人亡?”
楊凌默然片刻,說道:“這件事我要了解更詳細地情形,然後才能有所定奪。小愛,官場詭譎多變尤勝戰場十倍。出師無名則自陷被動,不能揪住要害則勞而無功,空有一腔熱血是不夠的。你們先下去休息吧,夜已深了,我還要寫份查抄黯府和勝芳鎮大順立國的奏章”。
宋小愛等人無奈,只得拱手退下。楊凌在空蕩蕩在房間裡揹著手踱了一陣,忽地走到窗前推開了窗子,冷風撲面拂來。
他在臨窗的桌前緩緩坐下,就迎著冷風,提筆就著,開始寫起給皇帝地奏摺來。楊凌的奏摺寫了兩封,第一份只是簡要說明霸州近來發生了許多事,查抄事宜因故不能及時完成,這份奏摺是要直送通政司的,估計會在第一時間被人送到劉瑾那兒,而劉瑾對他這個討人嫌的傢伙不能及時回家,想必也是心中暗樂。
第二份就沒那麼文謅謅的了,說是奏摺倒似親人之間的家書。他先給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上問了安、拜了年,然後說明因要變賣黯家財產,儘量賣個好價錢,以免修蓋皇庵時動用內庫的錢,故此處理相關地產、房產比較費時費力,有些珍貴寶物還要起運江南富庶之地,以便賣出個好價錢,需要逐項甄別等等。
寫到最後,楊凌將勝芳鎮愚夫愚婦自立稱帝被自已發現,只派了兩個家丁便將謀逆者抓獲的事說了出來,楊凌寫地誇張有趣,把這件事寫的如同小兒遊戲,並有意提起昔年弘治帝處置愚民稱帝的事來,冀此希望正德小皇上看後也能付之一笑。不要大動干戈地追究,否則直要定個謀反大案,那數百人連其九族,怕不有數萬人要人頭落地。
楊凌寫到最後,停筆沉吟片刻,再加上最後一行字:“霸州馬賊絕跡久矣,然臣在霸州,驚悉擾民害民者。馬賊之禍猶在其末,官吏腐敗、神棍橫行、響馬大盜時隱時沒,為害更甚於馬賊十倍。臣見皇上子民深受其苦,為之惶恐。
臣受皇上恩寵,不敢不鞠躬盡瘁,此三害不除,霸州百姓難安,故臣請纓。願得復陛下威望,清官吏、剿響馬,保一方安靖。為恐洩露訊息,驚擾貪官響馬,使其有所戒備。故以秘折上奏,乞皇上恩准,允臣暫節制霸州軍政有司官員。”
此秘折寫罷,楊凌吹吹墨跡。在封皮上寫上“一仙轉呈吾皇萬歲”,然後向外望去。
繁星皓月,天空朗朗,一枝梅花疏斜。枝幹虯曲,梅花或含苞待放,或傲然怒綻,清婉嬌羞,已是深夜了。氣氛靜謐空幽。
風吹梅花,枝幹搖曳,楊凌眼前依稀閃過四具飄蕩在空中的屍體,和宋小愛有些失望的眼神,他慢慢站起身來負手而立,望著靜謐地夜空長長吁了口氣:“明朝紅日還東起,流水難悄壯士心。無論誰把我楊凌當成沒牙的老虎,都會付出屍骨無存的代價地”。
劉瑾正在發火。他拍著桌子罵道:“嘿!調皮搗蛋地還真不消停。楊慎那個小兔崽子安份了,又蹦出個郗夔。他怎麼說,咱家遞了條子,榆林戰功他還是不肯呈上去?”
身邊的小太監躬身道:“是,郗大人說,今年邊陲無大戰事,榆林報呈軍功地將領就逾百二十人,斬獲敵將首級有一千四百級,可是事先卻全無相關軍情報告,所以需要查核一番,以免邊將冒領戰功、甚至斬殺百姓冒充敵酋”。
“混帳!混帳!咱家的面子他也敢拂逆,一個小小地六品給事中!”劉瑾氣的吹眉毛瞪眼睛的,都督神英聯絡榆林邊將給他呈送了大批金銀,劉瑾早答應給他們記功犒賞,加升官祿,沒想到最後在一個小小的給事中郗夔這兒絆了個大跟頭。
劉瑾恨恨地罵完,問道:“他什麼時候去榆林查核?”
“明兒一早就隨軍驛的馬車走”。
劉瑾雙眉一鎖,想了一想冷笑起來:“叫人給他送禮,如果他肯收下,放過此事那還罷了,如果不然,等他走後,叫人以他送回的名義弄些東西給他府上送去,等他一回京就抓起來,辦他個貪汙收賄,直接送錦衣衛!”
“是是”,貼身小太監匆忙答應一聲,這時又匆匆跑進一個小太監,說道:“公公,國子監祭酒王大人到了,要求見公公”。
“嗯?國子監祭酒?他來幹什麼?”劉瑾暗想:“莫非是來送禮的?”劉瑾在椅上坐了,說道:“喚他進來”。
國子監祭酒王雲鳳匆匆走進來,一見劉瑾便拜倒在地,說道:“下官王雲鳳拜見劉公公”。
劉瑾乜斜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道:“嗯,起來吧,來見咱家,有什麼事兒呀?”
王祭酒陪著笑臉道:“公公,前兩天您下令讓國子監增加陝西學生的名額,還保送來六個文生,兩個武生……”。
“是啊,怎麼啦?”劉瑾不耐煩地問道。
王雲鳳一見劉瑾臉色,心裡有點著慌,結結巴巴地道:“這個……增加陝西太學生名額,已引起太學生們鬧事了,公公保薦去地幾個學生,在國子監呃……不太安份,昨天還打傷了一個貴州的太學生,如今許多人都跑來向下官抗議,就連幾個司業、主簿也多有不滿……”。
劉瑾正為怎麼把給他送禮的一百多個將校提拔起來覺的煩心呢,那可不只是受了禮呀。他在軍中的勢力一向低微,楊凌雖然退了,影響力仍遠大於他,只有儘快提拔一些他升遷起來地將領才能讓軍隊也聽從他地指揮,這才是大事。國子監一幫書生添的什麼亂?
劉瑾砰地一拍桌子,一下子站了起來,指著王雲鳳的鼻子大罵道:“混蛋!廢物!沒有用地東西!咱家有多少國家大事要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你也煞有介事地拿來煩我。太學生不好好念他的書。插的什麼嘴?不安份的就讓他捲鋪蓋滾蛋!
司業、主簿們不滿了?好呀,多少閒職散秩官兒還愁沒地方安排呢,一天上門求告職務地人多的象螞蟻,哪個不服?讓他一塊滾蛋,趕緊的給好人騰地方!還有你,你這個祭酒是幹什麼吃地?屁大點事處理不了,祭酒祭酒,何物祭酒。呸!一口豬毛”。
王雲鳳被他嚇的“卟嗵”一下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道:“下官知罪,下官知罪”,他匆匆擦了把汗,生怕劉瑾一怒之下真的撤了他的職。急忙拍馬屁道:“下官來,不是向公公您訴苦的,是看到許多太學生和官員常有怨言,不能理解公公地苦心。公公施政嚴明。令出如山,可是文武官員常常因循守舊,不知領會,因此……”。
他抬起頭來看看劉瑾,陪著笑臉道:“因此下官想……請公公到太學視察,給太學生們講講國家大事,叫他們知道公公您的苦心。另外,下官想和幾位大人把公公您的講話、政令。處理各種公務地要求、例項按六部順序編撰成書,作為法令在全國頒佈,官員們有章可循,就不會盲惑施政了”。
可憐這中央大學校長,被劉瑾一嚇,滿口胡言起來,竟讓字都認不太全地劉瑾去給滿腹經綸地太學生們講課,這不是寒磣人麼?
可劉瑾倒不覺得自已不夠資格。一聽之下轉怒為喜。呵呵笑道:“起來吧,嗯……去太學視察。給太學生們上課?”
他覺得這主意還真挺不錯,便慨然點頭道:“那好吧,你安排一下,咱家一定在百忙之中到國子監去,給那些不懂事地太學生們好好上一課,講講朝廷的律令、做人做官的規矩。把咱家地施政例項編撰成書以法令頒佈天下,這個提議也很好,你儘快去辦,所需的撰書、印書費用,咱家可以讓戶部撥付,呵呵,辦得好咱家一定會奏明皇上,重重嘉獎”。
王雲鳳喜出望外,沒想到不但化險為夷,反而因為這靈機一動的馬屁,得到了劉公公的青睞,他急忙應是,又恭維一番,這才急急退下,安排劉瑾到太學講課和編撰《劉氏文集》的事兒。
王雲鳳退出門去,正碰上一個白袍峨冠、打扮古雅的文人大袖飄飄地走進門來,他不認得這是何人,不過看氣派,昂首挺胸,旁若無人,眼睛習慣性地看著門框,好象是個很了不起的大人物,連忙兜頭一揖。
所謂禮多人不怪,王雲鳳行了禮,抬頭正想搭訕兩句,一看眼前那人已經沒了,一扭頭只見人家早已經進了大廳,想是習慣了這麼走路,還愣沒被腳底下的門檻絆著,王校長只好摸摸鼻子,訕訕地走了。
劉瑾見到盧士傑很是開心,他對這位同鄉名士還是很敬重地,一見他來連忙笑容可拘地道:“啊,先生來了,快快請坐。來人吶,上茶”。
“先生,建宮之事如何了?”盧士傑剛剛落座,劉瑾就迫不及待地道。
劉瑾現如今位高權重,放眼朝野,無人與之抗衡,得志意滿之下,便想著光宗耀祖,祈求長生。他請旨在朝陽門外蓋玄明宮,供奉玄明上帝。
本來朝中財政緊張,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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