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就算你是朝廷的欽差,難道你的權柄還大過張太監,京城劉公公面前的紅人麼?”
楊凌嘴角露出一絲譏誚的笑意:“那麼你要怎麼對付他,憑你一人之力?就憑這把……”
楊凌一招手,從劉大棒槌手中接過了尖刀,尖刀鏽跡斑斑,刃上全是豁口,鋼口也不好,薄薄的,似乎一拗就能拗斷。楊凌屈指在刀刃上彈了彈,說道:“就憑這把破刀。拖著你這條破腿,你想殺進大批的武僧隊伍,刺殺四個妖僧?”
那人眼裡閃過一抹絕望的神色,痴痴地道:“是我引狼入室,如果殺不了他們,我……以一死向九泉之下地老母、愛妻謝罪便是”。
“當”地一下,刀子被楊凌丟到了一邊,楊凌緩緩立起身來。說道:“聽你的口氣,對官場還很瞭解,你原來的身份也不低呀。那麼,你應該聽說過我地名字。我,叫楊凌!”
那人身子一震,雙手猛地抓緊了地上的泥土,抬起頭來死死地盯視著他。
劉大棒槌嘿嘿笑道:“小子,在京師抗過先帝聖旨的人是他!在北疆會過朵顏三衛和韃靼可汗的人是他!在沿海蕩平倭寇驅逐西洋艦隊。扶保滿剌加復國的人是他!在西南,平息百餘年來叛亂不止地都掌蠻、偵破蜀王世子奪嫡案地人還是他!
忘了告訴你,江南三大鎮守太監,就有兩個喪命在我們國公爺的手中。現在不過是四個禿驢而已,你說我們國公爺殺得殺不得?”
那人痴痴仰望半晌。淚水糊住了雙眼,忽地一聲慘嚎,一把抱住了楊凌地大腿,哭叫道:“楊大人。學生冤枉,學生身具血海深仇,求楊大人為小民伸冤吶!”
“學生穆敬,是永清的生員,家境也還富裕,是當地數得著的富戶,有一次和妻子陪著老母去龍泉寺進香,見到了那四位活佛。他們並不是龍泉寺的僧人。卻長期掛單寄住在那兒,由於神通廣大,擁有許多信徒,龍泉寺的方丈也管不了他們,那地方倒似成了他們當家。
學生親眼見到他們在講經之後,當眾表演法術,空中攝物,赤足踏火。神通端地厲害。一時鬼迷心竅,聽信了他們種福來世的鬼話。也成為了他們的信徒。他們傳教講經真是厲害,學生也不知怎麼的,越來越聽信他們地話,有時明明是虛妄之極的話,學生也信以為真,沒有絲毫猶豫。
為了表示誠心,學生捐獻了大筆輜財,也因此成為四大活佛座下的護法檀越,鼓動許多好友親戚拜到活佛座下。可是隨著我的身份越來越高,接觸的事情越來越多,學生髮現這四位聖僧,每次顯示神通做大法事前,都要做許多準備,到豪紳官員府上時,都是自備表演法術地器具。
雖然學生始終不得要領,不知道其中竊門,可是學生想,要是真的神通廣大,何必要做這些事情,神仙不是應該咒語一念就可以了麼,就算要畫符,也沒道理作法時要用早已準備好的專門的桌椅用具呀。
另外,此時四大活佛已有教徒近萬人,每年要收種錢和戶錢,種錢按三元(農曆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十月十五),二會(農曆三月初三、九月初九),二分(春分、秋分),四立(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共11個節令交納。戶錢一年四季,每季交納一次。
光這些錢財就已不可勝數,更不要說象我這樣為了“今世種福,來世洪福”而大量捐獻香油錢地大施主了,可是他們偶爾施一次粥,花費極少,大量的錢下落不明,不知用到了什麼地方。”
“就是到了這一步,學生依然相信他們是修成金身的神佛,執迷不悟地追隨著他們。可是,學生漸漸發現,他們招收了女信徒,竟然以什麼“天作之合”、“前世姻緣今世了願”的理由,誘騙她們獻身”。
楊凌聽到這裡苦笑一聲,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在江南鎮江碰到的紅纓會,那位師公倪克用的手段大致相似,不過多少還知道收斂,要利用女子新婚,既害羞又不敢對人承認被人騙取了身子的心理。可是這些淫僧膽子更大,公然尋些理由堂而皇之地佔有這些女人。
穆敬長嘆一聲道:“可憐那些妙齡女子,就如我心甘情願散盡家財孝敬活佛一樣,一個個早已執迷不悟,甘於獻身,以侍奉佛爺為榮,希望這樣能夠吸收仙氣。成仙成佛。自古以來,哪有這樣的神佛?
學生開始漸生悔意,想脫離這些妖僧,可是入會容易出會難吶,他們同達官權貴交往密切,在上層擁有極大地影響力,再說民間,為他們痴狂的百姓不可計數。都相信他們是真正的神仙轉世,包括我介紹入會的好友親戚,如今都象我當初一樣痴迷,人人都盼著在他們地超渡下,來世享大富貴,甚至成為神仙。
大人你想象不到那種痴迷的程度,如果有人敢對他們指出這些僧人是假神仙,或者想試圖指出一些他們不象神仙的可疑之處。他們就會象掘了他們家祖墳一樣大發雷霆”。
穆敬說到這裡,頰肉抽搐了幾下,眼中露出驚懼之色,說道:“我曾試圖把懷疑說給一位本家兄弟聽,他就立刻和我反了臉。大罵我對神佛不夠虔誠,要連累一家人來世不得超生等等的話。”
四個妖僧發現我不再那麼信任他們了,便派了幾個人,加強了對我控制。又在佛會上宣佈我與佛有緣,要我成為真正地佛門護法,投到真佛門下修行,捐出全部財產。”
穆生員苦澀地道:“我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所有地信徒對我只有羨慕,就連我的老母也……也鼓動我馬上拜到真佛門下,成為入室弟子。大勢所趨呀,如果我當時拒絕。恐怕他們就會立即宣佈我被邪靈入體,然後找個理由暗暗把我幹掉了,我只得假意應承,違心地交出房契地契。可是……”。
穆生員渾身發起抖來:“可是等我變得一無所用了,他們就限制了我地行動,並且開始打起我妻子地主意來,我又悔又恨,偷偷尋個機會。把我瞭解的情形告與她知道。好在我的結髮妻子一向不怎麼相信這些的,當初我執迷不悟時她還曾苦勸過我。便開始商議怎麼樣逃出去……”。
“可是我還有老母在那裡,我本想攜老母一起逃走,想不到老母卻比我還要痴迷,反責罵我鬼迷了心竊,竟然疑心神佛,拉著我要去向四個妖僧請罪,我妻安氏向母親求懇,也被她責罵,這時驚動了妖僧手下的人,廝打中,我的老母頭碰香案,血流滿地,安氏為了救我也被那妖僧手下刺死。
我獨自逃了出來,被他們追到拒馬河邊,痛打一番昏死過去。當時正是夜間,他們只當我已死去,便將我丟入河中,河水刺骨激醒了我,我爬上岸後,便隱匿了起來,又怕他們找到我,就弄花了自已的臉,我也曾想過去官府告狀,可是……”。
“我在這裡待了幾天,認識了苗兄等幾個人,後來說夢話更被苗兄知道了我的事,我委託他幫我打聽訊息,誰料得到地情況卻是我修行起了躁進的貪念,以致入了魔障,想竊取活佛的法器,事敗後殺母滅妻,遁逃他方。
此事不但會中許多僧侶親眼目睹,更有許多信徒傳的活靈活現,就連官府都坐實了我的罪名,學生追隨他們日久,是深知他們地厲害啊,他們能把黑的說成白的,能把死的說成活地。我如果一出面告狀,立刻就會被官府定為死囚,他們有數不清的人證、物證來定我的罪。”
“大人,不但霸州的官紳和百姓許多都是他們的信徒,進京作官的、離京放任地方官的,許多人赴任之前都會來找這些妖僧卜算前程,京師許多王公貴戚也時常派人進香,請佛祈福,我知道自已想報仇根本就是妄想,也不過是想拼了性命搏一搏,為自已贖罪罷了。
大人如今貴為國公,如果想懲治四大妖僧,想必地方官府是不敢違抗的,他們雖想成仙成佛,可是畢竟更珍惜眼前地榮華富貴。
可是……那些一切寄望於來世的普通百姓,近萬人的虔誠信徒吶,大人如果敢動四大妖僧,他們就算不會暴亂造反,必然也有大批狂熱信徒圍堵您的衙門,以縱火自焚、自殘自虐的方式協迫官家放人。
大正月的,如果真的釀成如此慘劇。恐怕就算以大人的權威,也要受到諸多官員彈劾,那些信奉妖僧地貴戚王公們再趁機出面應和地話……”。
“邪教!”楊凌冷斥一聲,說道:“他們不是自詡有通天徹地之能呢?若是被我幾個凡體肉胎的手下擒住,那些百姓還會相信他們是真佛,有真本事?”
“信!只消說一句不忍殺生,要以大佛心、大慈悲普渡眾生、感化愚昧,代信徒承一切苦厄。他們就會感動地痛哭流涕了”,穆生員苦笑道:“象我這樣的異類,在他們的信徒中,實在找不出幾個”。
劉大棒槌幾個人聽得匪夷所思,不應該這樣啊,你既然把自已吹得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可是官兵一到。立刻手到擒來,那牛皮還不馬上戳破?還會有那麼多百姓深信不疑?吃了迷魂藥不成?
楊凌卻信,那些已經被蠱惑的人,實在不能以常理推測。楊凌沉思半晌,才緩緩頷首道:“你既盼我為你報仇。卻又不厭其煩地反覆講述他們的厲害,看來是對他們蠱惑民心地本事心有餘悸呀。呵呵,你放心,多少凶神惡煞本國公都拿下了。就不信對付不了這幾個假神仙。”
他轉身向外走去,對大棒槌道:“把他攙回去,讓穆生員和苗兄弟同乘一轎,咱們一路逛著這就回”。
劉大棒槌一聽樂了:“我們大帥以前出門兒,那是出去逛一圈兒肯定撿個大姑娘回來,這回好,兩天撿了倆乞丐,威國公府改了善堂啦!”
“怎麼辦呢。明明知道他們是假的,可是要動他們卻太難了,後世對付邪教,宣傳揭發的聲勢鋪天蓋地,執迷不悟者仍不可計數,要開個街頭大會就說服那些愚民,無異是痴人說夢,只要稍生事端。那些豪紳地主們再趁機鼓動。沒準兒就要釀成民變。可是難道能坐視這些神棍詐取財色、騙得人家破人亡?”
“慾壑難填,現在他們還滿足於在霸州做活神仙。隨著勢力和影響越來越大,天知道會不會又是一個彌勒教,一旦發展到那一步,就唯有兵戎相見了,那時不知要禍害多少百姓,可是現在要怎麼才能懲辦這些邪教頭目,卻不會招至那些愚民的強烈反彈呢?”
“愚民、愚婦,唉!被人騙財騙色,還甘被驅使,可憐之人真是必有可恨之處呀”楊凌蹙著眉頭回到府中,就見幾十個衙差抱著鋪蓋捲兒往外走,後邊兩個旗牌官一見楊凌就哭喪著臉道:“大人,您可回來啦”。
楊凌一瞧,詫異地道:“嗯?你們這是往哪裡去?”
旗牌官可憐巴巴地道:“京裡來了位大姑娘,帶來近千號人,說是後院兒是大人您的住處,必須由她嚴密保護,就把我們……都趕到前院兒來了”。
後院兒本是黯家主人居住的主宅,無論是火牆火炕,房舍環境,都不是前院家僕人的住處能比得了的,他們當然不太樂意。
劉大棒槌地小眼睛乜睨著楊凌,心道:“原來是俺猜錯了,這回不用撿,人家大姑娘自已送上門來了。”
“京裡來了個姑娘,還帶著千餘兵丁……誰有這麼大本事?韻兒來了?她不會公開露面大肆聲張,還能是誰,總不成是公主殿下親自追來了吧?”楊凌驚疑地問道:“她可說明身份?”
那位旗牌官咳了一聲,乾巴巴地道:“那位姑娘持有將印令旨,說她是御前親兵侍衛統領、聖上親封的皇庵護法,宋小愛宋大將軍”。
楊凌聽了哈地一聲笑,快步搶向後宅,劉大棒槌把嘴一咧,也仰天打個哈哈,把左右手扶著的兩個乞丐一丟,也興沖沖地追了進去。
兩個金雞獨立的乞丐搖晃了一下。連忙互相扶住,湊成了一個完整的人,彼此愕然相顧。穆生員心道:“女人,還是將軍,少見!也只有楊大人這樣地怪人,身邊才常有這樣的怪事!”
苗剛卻暗想:“他是國公,國公身邊地女人那定是少不了的,只是他地女人如果都是帶兵的大將軍那就麻煩了。崔姐是嫁過人的,又是山賊出身,真要有一天嫁給他的話,會不會被人家欺負?”
有了得力的人手,楊凌膽氣頓壯。原來沒有自已信賴的人可用,你權力再大,受你指揮地人和你要辦的人勾勾搭搭,對你陽奉陰違。你也只能被架空起來幹晾著,不變成活活餓死地齊桓公就不錯了,根本別想辦成什麼事兒。現在有了一千名完全聽從自已調遣的人馬,要懲治那些神棍把握就大了。
想到這裡,楊凌看著宋小愛不住地微笑、點頭。看得本來大大方方的姑娘居然也害起羞來,臉蛋兒發熱,悄悄地垂下頭去。
這幕光景瞧在蹦進廳來的黑鷂子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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