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轎中,心中煩躁無比,從陸政那兒瞭解地情形,只是把所有的嫌疑近一步指向了朱讓槿,朱讓槿真的會是兇手?理由呢?他又不是瘋子,殺人的理由是什麼?
楊凌一陣頭疼,兇悍如虎的韃子、狡詐野蠻的倭寇和海盜、軍紀嚴整的西洋海軍、倚險頑守的蠻夷叛逆,還有彌勒教、霸州山賊,這些人他都應付過,現在面對一樁無頭公案,竟是一籌莫展。
打仗,那是敵我分明,壁壘森嚴,可是現在卻根本找不到對手,人人都可能是兇手!
楊凌忽然掀開轎簾兒,伍漢超立即驅馬靠近,俯身道:“大人”。
楊凌低聲道:“馬上派人通知柳彪,叫他先不要回京。我要他給我查幾個人”。
“是,末將這就派人去。大人要查哪幾個?”
“查……”,哪個不可疑?一個個名字在楊凌心裡盤旋不已,他終於嘆了口氣,說道:“還是喚他來見我吧,三言兩語地,說不清楚。”
“大人,陸大人,欽差大人已經走啦”。洛分司扯扯陸政的袖子,低聲說道。洛分司叫洛杉寧,正五品的僉事,兼任保寧按察分司分巡道,‘分巡道使’被衙門口兒裡的人和老百姓呼為分司大人。
陸政擰著眉頭正想心事,被洛分司一扯才發現自已還怔立在衙門口兒,他忙喚道:“來人,快快備轎。馬上趕去王府,快快快!”
官轎抬出衙門,陸政整整烏紗,匆匆忙忙鑽進轎子,向著衚衕另一頭兒也急急忙忙地走了。
蜀王府內。朱賓翰躺在榻上,臉色青白,朱讓栩接過一碗黑沉沉的藥汁兒,先嚐了一口。試了試溫度,這才扶起父親,一口口地喂他吃藥。
朱賓翰喝了幾口,就艱難地搖了搖頭,長嘆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朱讓栩低聲道:“父王,請安心養病,不要過於激動,孩兒絕不相信二弟會幹出這種事來。這一定是有人栽髒嫁禍”。
“就是!這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二哥,父王就不該讓陸大人把二哥帶走”,朱湘兒既為好姐妹朱夢璃難過,又為二哥朱讓槿打抱不平,也在一旁說道。
朱賓翰苦笑一聲,搖頭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如果他真的做下如此大惡。孤決不會姑息地。靖清郡王呢?”
朱讓栩和小郡主對望一眼。才支唔道:“郡王十分悲痛,兒已著人將王叔扶到客宅歇息了”。
蜀王看二人神色。就知道靖清郡王在自已暈迷時必定來大吵大鬧過,也不知這兄妹二人是如何好言勸走的,他幽幽一嘆,說道:“咱們家今年多事呀,唉!希望陸政能早日讓案情大白。槿兒雖說不成器,可他沒有理由殺害夢璃那孩子呀……”。
這時,一個滿臉皺紋地老太監象貓兒似地走了進來,細聲細氣地道:“王爺,按察使陸大人求見”。
“哦?叫他進來,不不,小聆子,要請,快去相請”,蜀王掙扎著坐起身,張大了雙眼急切地道。
那老太監頭髮花白,滿臉摺皺,比蜀王還老著二十多歲,名字卻取的年輕,他答應一聲,腳下如流水,又攸忽飄去。
片刻地功夫,他領著陸政又急急趕了回來。陸政一進屋就急忙拜道:“下官陸政見過王爺”。
“免禮免禮,陸大人,案情可有了什麼眉目?”
陸政欲言又止,向左右看了一眼,蜀王會意,忙道:“出去,你們都出去,小聆子,給孤守在門外”。
屋裡侍候的太醫、侍婢紛紛退了下去,朱讓栩把錦被給父王墊在背後,向小郡主使個眼色,向門外走去,朱湘兒皺了皺鼻子,老大不服氣地瞪了陸政一眼,翹起下巴大步跟了出去。
小聆子掩上房門,往門口兒一站,大袖一垂,似睡非睡,那瘦小的身影就象門上鏤出地一道紋絡,不細看,都叫人難以注意到他的存在。
“怎麼樣了,可查出些許線索?”蜀王顫聲問道。
雖說平時瞧不上這個小兒子風流自詡、不務正業的行徑,可是畢竟是自已的骨肉,再說蜀王一脈一向賢明恭良,教化之善是天下藩王之首,不象楚、齊、湘、寧、代等藩王家裡竟出些狗皮倒灶的事兒,這可好,如今自已的兒子成了殺人犯,殺的還是郡王之女,蜀王家可是大大地現了眼了。
陸政小心翼翼地道:“王爺,此事線索實在太少,下官正在追查之中。目前還沒有明確的訊息,不過……忤作驗屍,發現一件事情,下官覺得茲事體大,應該……先奏明王爺”。
蜀王眼睛一亮,急道:“不要吞吞吐吐,快講,又發現了什麼?”
陸政仍然吞吞吐吐地道:“呃……這個……忤作發現……那個……”。
蜀王氣地臉龐通紅。重重地捶著床榻,厲聲道:“發現了什麼?”
陸政把頭一低,飛快地道:“發現朱姑娘有了身孕,而且已經兩個多月了!”
門外似睡非睡的小聆子聽了這訊息也不由身子一震,雙目一睜,一道銳利地光芒攸地閃過了眼底。而蜀王,已經徹底僵化了,過了半晌。他的身子才抑制不住地哆嗦起來:“有……有了身……孕?原來如此,畜牲!畜牲!悖逆人倫的畜牲!他……他竟和同宗族妹……”。
蜀王地身子一軟,一下子栽在錦被上,慌得陸政急忙上前扶住,一迭聲道:“王爺。這個……也不能證明就是二王子,下官已令忤工嚴守秘密,此事還須詳查……”。
蜀王慘笑道:“不是他還有哪個?他的母親和靖清王妃一母同胞,他們二人本來就交往密切。我只是想不到,萬萬想不到,他……他竟然做出這樣悖逆人倫、讓祖宗蒙羞的事來,天吶,我蜀王一脈八世的清譽全都葬送在這忤逆不孝地畜牲手中了”。
陸政喃喃地道:“王爺,下官辦了一輩子地刑獄,什麼離奇的案子都遇到過,目前的證據尚不能證明……。還待下官再查個明白,待有了真憑實據才好……”。
蜀王兩行清淚簌簌而行,慘然道:“查?還有什麼好查的?蜀賢王,哈哈哈,賢王,我家就要成為全天下的笑柄了,孤養出這樣的兒子,還有何面目去見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啊!”
蜀王痛心疾首。臉色愈發蒼白。駭得陸政攙著他連聲說道:“王爺息怒,保重貴體呀。王爺……”。
門外,一個高大肥胖地人怒氣衝衝地走了過來,侍衛們猶猶疑疑地跟在後邊,想攔又不敢攔,顯然此人身份不俗,不是他們得罪地起的。
他大步衝到門前,身材矮小的小聆子卻忽地伸手攔住了他,細聲細氣兒地道:“靖清郡王請留步,王爺現在不便見客!”
“我呸!”靖清郡王噴了他一臉唾沫:“狗奴才,我朱家的事也輪得到你管?給我滾開,他不是已經醒了麼?我只要他這位賢王還我一個公道,還我女兒的命來!”
小聆子也不拭臉,仍然淡淡地道:“郡王息怒,沒有王爺地命令,誰也不能進去,您請回吧”。
靖清郡王大吼一聲,一把揪住了小聆子的衣領,他身材胖大,象小聆子那樣瘦小伶仃地身子足能裝下兩個,可是揪住衣領使勁兒一拔,小聆子卻象釘下去地釘子似地,一動也沒動。
靖清郡王大怒,揮掌欲打,這時房中卻傳出了蜀王無力地聲音:“是靖清郡王麼?小聆子,請郡王進來吧”。
“哐啷”一聲,靖清郡王帶著一陣風捲進了房子,呼呼地喘著,蜀王朱賓翰往錦被上一躺,眼睛閉了片刻,輕聲道:“陸大人,多謝你趕來將此事告訴我,你馬上回府吧,有關的情形訊息一定要嚴密控制住,萬萬不可傳出去,一定!一定”。
“是!”陸政起身,拱手,倒退出房門,房門吱呀慢掩,他直起腰來,門縫兒掩上的剎那,從那一隙間正瞧見蜀王爺睜開了雙眼,眼中寒意如冰,一片蕭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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