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火炮有望
成綺韻翠羅輕衫,黛眉如霧,姿態優美嬌柔。她輕輕走到窗前,緩緩推開菱花槅扇窗,凝望著桃花樹下,素袍輕衣倚石而坐的正德和娉娉婷婷佇於樹下的唐一仙。
樹下一方平整的大青石,正德膝上置著古琴,唐一仙手中持著一管紫竹簫,輕風一過,緋紅的花瓣輕輕飄落,怡然如在仙境。
“居上位者沒有幾個認得唐姑娘,昔日大人引女眷入軍營,因為皇上恩寵,此事處理極為低調,朝中只知大人女眷出事,未嘗有人聽及她的名姓,這就夠了,什麼人能想到今日楊將軍的表妹,會是昔日落崖失蹤的不知名女子?”。
成綺韻忽爾回頭,淺淺一笑道:“所以要還她個清白身份,對卑職來說易如反掌,‘蒔花館’、‘教坊司’,所有的關節卑職都瞭如指掌,憑內廠的勢力撤換所有卷宗記錄,縱然有那不怕死的,僅憑一張嘴,誰敢對皇上的愛妃說三道四?”
“只是……只是……”。成綺韻幽幽望了楊凌一眼,遲疑不語。
楊凌斜靠在一張紅木鑲嵌貝雕雲石面的方几旁,舉起杯來抿了口茶,笑吟吟地道:“怎麼?有什麼不好說的?”
成綺韻咬了咬唇,低聲道:“賤妾只是怕……一番苦心,卻不被大人理解罷了”。
她這一句說的低柔細細,令人聞之動心,楊凌抬眸望她一眼,見她背倚窗扉,黛眉輕鎖,竟似真的隱憂在懷,不禁放下茶杯斂了笑容道:“綺韻。有話你就直說,時至今日,以你一雙慧眼,還看不出楊某信不信得過你?”
聽著推心置腹,奈何卻少了些……心中想要的情意。成綺韻似嗔還怨地瞥了他一眼,這才說道:“卑職只擔心一件事,大人躍起太快了。一方大人物,在地方、在朝廷。苦心經營多年,結識的人脈、忠於他的官僚不可勝數,而大人卻缺乏這樣混厚的基礎。
位高者危,自古使然,如果大人是世代公卿,亦或苦心經營數十載才到了今天地官位,送個親眷入宮為妃不會有人在意,可是大人年方弱冠已位極人臣。這個時候有個表妹成為皇上至愛,千夫所指、舉國所忌,雖說大人受皇上信任,可是三人成虎,焉知將來……禍福相依之理不可忘啊”。 楊凌聽了成綺韻的話。心中頗為觸動,他原先覺得正德情急智生讓自已認一仙為表妹也好,有個表哥的身份,可以對仙兒有所照料。倒未想及許多,這時負手緩緩而行,越想越覺這麼做果然魯莽。
楊凌沉吟片刻道:“依你之見,如何?”
成綺韻眸波一轉,說道:“她自大同來,原叫劉良女,何如讓代王妃認其做義女,這樣光是王府那一關。真若有人想查她身份,就是好大一個過不去的坎兒,大人覺得如何?”
楊凌停住腳步,盯著成綺韻銀面翹尖的緞靴半晌不語,成綺韻有些侷促地縮了縮腳,楊凌點點頭道:“有道理,我去看看一仙,這事兒總要看看她的意思再說”。
唐一仙自從確定了自已的感情。本來還想戲弄一下兩個好姐妹。然後再說出自已記憶恢復的真相,奈何高文心自從治好了王龍地自動昏睡症。似乎有了些把握,每日都捧著匣明晃晃的銀針來找她診治,唐一仙實在畏懼,只得討饒說出真相。
聞訊後驚喜莫名的玉堂春、雪裡梅跑來與她抱在一起,三人又說又笑,最後又抱頭痛哭一番,終於重新相認,同時認了楊凌做大哥。因為她已知道自已身份,所以楊凌倒不擔心如何開口讓她認做代王義女。
楊凌移步出了房子,慢慢踱到池塘邊。
唐一仙正和正德邊試奏,邊研究著《殺邊樂》的下半闕,想合力創作一首極妙的樂曲。姣好的身影佇立樹下,水中映出她婷婷的倒影。唐一仙瞧見楊凌,欣然迎上前道:“大哥”。
楊凌點點頭,站在藤蘿下將成綺韻的主意說與唐一仙聽,然後道:“綺韻所慮確有道理,以王妃義女身份入宮,你便少了許多忌諱,否則做為外廷重臣之妹,你地一舉一動都會引起朝野內外的關注,仙兒,你看這樣如何?”
唐一仙默默地想了片刻,扭頭看看正德,正德撥弄著琴絃,瞧見她回頭,向她微微一笑。唐一仙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嫁給皇帝,少了許多常人家的麻煩,卻還是要增加一些帝王家的麻煩,天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仙兒總算體會到了”。
她咬了咬唇,扭過頭來對楊凌嫣然道:“哥,我和他商量一下,好麼?”
楊凌點了點頭,轉身離開。唐一仙凝視著他的身影拐過藤蘿柱角,然後向正德姍姍走去,在他身旁青石上盤膝坐下,低聲將楊凌地話與正德敘說一遍。
正德雙手按住琴絃,聽唐一仙說完,滿不在乎地笑道:“那也容易,我便下道密旨,讓代王認你做義女,什麼身份有甚麼打緊?我愛的是唐一仙,不是你的身份,怎麼都成,只要不會讓你若惱就好”。
唐一仙白了他一眼,嬌嗔道:“你是皇帝,當然什麼都不在乎囉。我問你,我是什麼出身你真的不在乎?”
正德失笑道:“當然不在乎”。
唐一仙斷然道:“好,那麼……不必遮遮掩掩、偷偷摸摸。大明正德皇帝想納娶地妃子唐一仙,,是‘蒔花館’的清倌人,我就以這個身份嫁給你!”
正德微一猶豫,遲疑道:“仙兒,何必治這個氣,讓代王認你做義女有什麼不好?”
唐一仙微微仰頭凝視著他。滿眼是孩子般的倔強,漸漸的,星眸中溢位閃閃淚光,低泣道:“說什麼只愛我的人,你嫌棄我的身份是不是?” 正德慌了,忙握住她手,被唐一仙冷著俏臉一把甩開,正德漲紅了臉道:“我想喜歡了誰。那是皇帝地家事,誰敢說三道四?我怕什麼?又會嫌你什麼?
仙兒,我這麼做,是想……是想給你皇后的名份,要做皇后,那些大臣難免又要痛哭流涕跑來煩朕了,朕雖不怕他們,可是總是樁麻煩事。可不是……不是嫌棄了你”。
唐一仙聽他真情流露,不禁破啼為笑,她舉起掌背拭了拭眼淚,侃侃而談道:“我才不稀罕做皇后,你將來想南征北伐創一番不世功業地。那時身為皇后要為天下表率,要鎮守六宮,想見你一面都難。
再說,我的身份並非無人知道。遮著掩著,早晚是個大麻煩,我可不想天天活在擔心之中,現在就讓天下人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自古帝王寵愛的女子身份卑微的多了,這樣反而讓他們抓不著把柄。
否則你想,若被人知道我隱瞞了身份,而我又和外廷楊凌大人家過從甚密。沒有陰謀也被他們說成有陰謀了,大明從無後宮干政的先例,這個把柄被人抓到,我大哥為了表明心跡唯有辭官致仕,而我,從此也會被文武百官幾百雙眼睛緊緊盯著一切行止,先示之以至弱,他們攻無可攻”。
正德凝神想了片刻。忽地將琴向旁邊一放。振衣而起道:“說的對,死豬不怕開水燙。現在說開了,省得他們以後拿你地身份說事兒”。
唐一仙作勢欲打,笑嗔道:“啐!什麼比喻呀,你說誰是死……死……你到哪裡去?”
正德正色道:“我現在就入宮,稟明母后,通知內務府,令司禮監賜金冊!”
按照規矩,皇后成親時賜有金冊金寶,而貴妃有冊無寶,貴妃以下則連金冊也沒有了。正德愛極了唐一仙,怎肯讓她受了委曲。
他已打定主意,先立唐一仙為皇妃,只要唐一仙為他誕下龍子,便循古例加賜金寶,兒子稍長,便立為太子,那時晉位皇后,就可以兩後並立。這樣按部就班循序漸進,反而更加妥當,是以想到便做。
唐一仙驚笑道:“你怎麼這麼沉不住氣,誰說要……要現在就嫁你了?哼,我要陪著雪兒、玉兒,等幼娘姐姐生了寶寶,才……才嫁給你”。
正德邊走邊笑道:“想到就做,那便是朕了。納皇妃也要選日子嘛,我吩咐欽天監將日子選在八月中秋之後便是,這段時間,有不開眼的,我正好先消磨消磨他地銳氣”。
皇帝納妃,除了封賜母儀天下地六宮之主群臣有權置喙,尋常妃子他們是無權過問的,儘管如此,皇帝要納一個在青樓中長大地女子為妃,而且一入宮就是皇貴妃,地位尊崇僅次於皇后,仍然引起群臣的強烈不滿,委婉勸諫的奏摺成捆地送往豹房。
正德仍是外甥打燈籠,照舊。奏摺看也不看,過了兩天,他倒心疼起紙張來了,一聲令下,劉瑾又做了回惡人:國庫緊張,削減用度,各部各司領用的筆墨紙硯統統減為三分之一,給皇上的奏摺又不能寒酸了,這一來進諫的摺子果然大減。
這幾天,楊凌將內廠二檔頭只留下一個馮唐,又提拔了兩個原來神機營的副都司做二檔頭,把連得祿、彭繼祖兩員新腹愛將編入大同、宣府兩鎮總兵麾下任副將,同時提拔了現任內廠檔頭地兩名原神機營左哨軍的守備任延綏、遼東兩鎮總兵麾下游擊將軍,傳授他在山中演武的戰術技巧、戰爭理念。
楊凌有成綺韻為他幕後策劃打點,再加上位高權重、待人和氣,同四鎮總兵朝夕相處、交往密切,以荊佛兒為首的四位戰功卓著地沙場老將皆對楊凌心悅誠服,再加上這番按插人事。外四家軍已牢牢控制在楊凌手中。
這一日,楊凌和正德在城郊練兵,忽地接到番子稟報,兵部左侍郎劉宇劉大人有急事相請,楊凌顧不上回府,連忙驅馬來到兵部。
劉宇匆匆將楊凌迎進書房,陪笑拱手道:“大人著下官注意兩廣番夷海盜訊息,下官不敢怠慢。命兩廣有任何訊息一定要儘快上稟京城,如今已得了幾樁訊息,想是大人關切所在,故急著稟報大人”。
楊凌剛剛落座,聞言忽地一下又站了起來,急道:“有什麼訊息了?快快說與我聽”。
劉宇取過兩份密報奉於楊凌道:“大人請看,這是滿剌加國(位於馬六甲海峽的馬來半島,是大明屬國)一位大臣請我朝出兵援助地訊息。說是不久前有大批紅髮番人海盜攻克滿刺加國,由於不是彼國國王諮文,廣東指揮使司未予信納。
不過都指揮使司從那倉惶逃來的大臣口中問出了一些情形,覺得那些海盜與大人所囑有所相形,所以派人飛馬報送京城。”
楊凌一聽滿刺加國被海盜攻下。不禁唬了一跳。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難道葡萄牙海盜現在這時候便這般猖狂了?居然有大軍出現在明朝附近?
莫看在現代葡藉人不起眼,西歐的看門人都大多是葡籍人,圓乎乎、紅潤潤的一張泥土芳芬臉。憨態可掬,十分忠厚。殊不知,有明一代佛郎機(葡萄牙)海盜卻是縱橫四海,最為窮兇極惡地一群人,海上是他們的天下。
楊凌不及細看奏報,急急問道:“滿刺加國被攻陷了?彼國國王呢?為什麼不親自行文求援?這大股海盜大約有多少人馬?”
劉宇忙道:“據那大臣說,滿刺加蘇丹倉惶逃至淡馬錫(新加坡)東南地荒島上,現在他也尋找不到。只好轉向大明求援,海盜極為勢大,駕駛五艘戰艦,配載了數十門火炮,大約有四百多人”。
楊凌:“……滅國……四百人……”
楊凌啞然片刻才道:“不管怎麼講,滿刺加總是大明屬國,若置之不理,未免令屬國寒心。這件事應該從速稟明皇上。既然彼國國王找不到,不能親自請求援兵。也該迅速察明該國情形,令水師早做準備,以便助蘇丹復國。
而且現在開海在即,馬六甲海峽丟不得,有群打家劫舍的強盜盤踞在那兒會影響商船通行。尤其是他們的火炮,一定要想辦法搞一門來”。
他轉了兩圈兒,迫不及待地道:“帶著軍情奏報,我們一齊去見皇上,這幾件事都極重要,必須請皇上馬上下旨,遲延不得”。
“是是”,劉宇欠身道:“下官還有一件要事稟報,卻是廣東布政使司衙門呈交戶部的,由於事涉外人武力糾紛,戶部又轉來兵部”。
劉宇道:“這件事發生在滿刺加國使臣輾轉逃到大明前幾天。有一群人乘船到了廣州懷遠驛,自稱是滿刺加國朝貢的使節。
不過他們雖然白布纏頭、個個一襲長袍,可是卻鷹鼻凹目、金髮綠眼,大多帶著一身狐臭。懷遠驛丞見過滿刺加貢使,見他們連一點貢使禮儀都不會,就起了疑心,於是上報布政使司衙門。布政使司著人盤問,這些人見無法遮掩,便承認來自遙遠的西方,是一個叫佛郎機地國家……”。
楊凌聽了身子一震,雙眼頓時亮了起來,好象已經看到了一門門新式火炮矗立在他地面前,他強捺住心頭興奮,急問道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