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之行,喪命的喪命,失身的失身,她就象一粒被敲開了堅硬外殼的核桃,實在禁受不住這樣的噩耗打擊了。
紅娘子出了客棧,四下轉了轉,發現房山牆上刻了幾副似乎毫無意義的圖案。那只是一些簡單的圓、方和箭頭線條,凌亂地象是小孩子閒得無聊在土坯牆上胡亂畫出來的東西,只是那位置高了些。
紅娘子仔細打量了一陣,返身走上了街頭,一個尋常村姑打扮、貌不驚的人姑娘,很快地消失在人流當中......
夜深了。
邢莊西邊是一條百餘米寬的河道,雨水多地季節。河水分成幾股,淺淺的在河道中幾條深些的溝壑中交叉流淌,只有山洪暴發時,整個河道才會被黃褐色的洪水充溢,洪水泛出河道,將兩邊地高地也會淹沒過腰,所以這一帶沒有人築房定居。
如今河中都是積雪,幾處淺淺地河水凍結的冰因為天氣漸漸轉暖而變得又薄又脆。一不小心踩陷下去,就會溼透了鞋子。
今晚是一輪上弦月,月牙兒彎彎,淡淡地銀輝輕輕播灑在大地上。
月光下,一道人影狸貓兒般輕盈地掠過河道,伏在岸邊靜悄悄地等了一陣兒,沒有發現有人跟蹤,才又騰身而起。翩然而去。幾個起落間她又攸地伏於雪中,扭身回望,以她地機警,雖然月光黯淡,想要跟蹤她。實在是難於登天。
半山腰下有三座早已廢棄的破窯,一個人拄著根木棍一瘸一拐地走出來,蹲下身往半破的陶罐裡裝著積雪。左右是忽凸忽凹岩石和土丘,前方的地面因為挖土燒窯也變得坑坑窪窪的。月光下看上去是斑駁陸離的畫面。
“大錘,我來吧,你身子不方便,去歇會兒”楊虎走出來對他說著,伸手去拿那個陶罐。
胡大錘重重地哼了一聲,伸手去拉陶罐,或有心或無意,恰恰格擋了一下。楊虎被訕了一記,不禁臉上一熱,低聲怒道:“大錘,你怎麼了?”
胡大錘默然片刻,悶聲悶氣地道:“大當家,嫂子進城去殺楊凌,咱們是怎麼說的來著?先襲擊幾處關卡,吸引官兵的注意。只要嫂子安全進了城。咱們就到邢莊來等著她,是不是這樣?”
“是啊。怎麼啦?”楊虎眼神一縮,臉上漾起一抹古怪地笑容,輕聲問道。
“怎麼了?你問我怎麼了?大當家,兄弟們跟著你出生入死,那是眉頭都不皺一下,可咱也不能打糊塗仗啊,聽說皇帝在大同會盟關外的朵顏三衛,跟韃子幹上了。
這當口兒滿城是兵,嫂子想找個機會幹了他姓楊的能那麼容易嗎?咱們好生在這等嫂子回來不成麼?得,你帶著咱們去洗了胡家壩子的胡老財家,那家裡養了十多條狼狗,事先盤子又沒踩明白,吳老二被狗拖住,讓個民壯的糞叉子被攮死了,窩不窩囊啊?”
他抓下狗皮帽子,“嗚嗚”地哭了起來,哭著哭著猛地一抹臉道:“緊接著,又去黃羊衛所襲殺衛所指揮,這不是作死嗎?就咱們這幾個人,渾身是鐵能打幾根釘啊?這幾架打地,全是混仗糊塗仗,好兄弟們都快死光了,剩下個黑鷂子躺在窯裡,沒醫沒藥也快死了,你還想明晚再去報仇,大哥,你到底是在幹什麼啊?”
楊虎臉上的笑容冷了下來,他唇角抽搐了一下,厲聲問道:“大錘,咱們山寨第一條規矩是什麼,你忘了不成?”
胡大錘昂起頭,倔強地道:“我沒忘,齊奉大當家,令旗天下走,若違當家令,人人誅其首!可咱是一群虎也好,一群狼也好,這領頭的也不能明知是死路,愣把大家夥兒往裡帶,咱做這些事對大嫂有助益麼?
大當家的,在衛所,洪福至是怎麼死地?你說!那一箭他明明能避得過去的,可你就那麼巧,正閃到他背後,讓他沒處可避,硬捱了那一箭?我當時還未多想,回來越琢磨越不對勁”。
楊虎眸中開始閃爍起危險的光芒,他格格一笑道:“大錘,這就是你不對了,你說,都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難道還是我故意害他不成?我圖的什麼?”
胡大錘悲憤地低吼道:“我就是他奶奶的想不通,你大當家圖的什麼?到底圖的什麼?你沒理由把大家往死路上帶呀,可你明明就是在讓大家去送死!明晚我不去,我要去綁個郎中來給黑鷂子治傷,把他揹回山寨去,他瞎眼地老孃就這一個兒子,我得想法把他弄回去。”
胡大錘說罷,起身往窯洞中走去,楊虎眼中光芒閃爍,瞧見他走到洞口,忽地眼睛一眯,低喝一聲長身而起,重重一拳搗在他的軟脅上。
胡大錘一身橫練功夫,可他硬功本就不及楊虎,猝不及防下又擊中軟肋,他“呃”地一聲,幾聲“喀喇喇”的骨頭斷裂聲,胡大錘砰地一聲撞在土窯上,斷骨刺入心臟,血沫子咕咕的從嘴裡溢位來。
他用驚駭不信的眼睛瞪著楊虎,嘶聲道:“為什麼?為什麼?你......你......”。
月光下,他的眼神在楊虎看來,直如刺骨的冷箭,他不敢再看胡大錘的眼神,可是那眼神偏偏瞬也瞬地緊盯著他,楊虎瑟縮了一下,隨即又惱又恨地吼叫一聲,撲上去重重一拳又擊在胡大錘地胸口。
骨裂,胸陷,血湧。
楊虎瘋了似地,一手扣住他肩頭,一手握成鐵拳,一拳拳狠狠打在他胸口,“噗噗嗵嗵”聲中他顫抖的聲音惱怒地低吼道:“不要看我!我不想親手沾上你們地血,你為什麼逼我?你為什麼逼我?你這混蛋!”
沉悶的擊肉聲,胡大錘強碩的身子抵在泥窯上,胸口已整個塌陷了下去,血從嘴裡流出來,不斷地流淌在楊虎的手上、臂上,噴到他的臉上,他象瘋了似的,一邊打,一邊已流出淚來:“你們都是我的好兄弟,為什麼壞我好事的偏偏是你們?是你們找死,你們自已找死!”
凸巖後悄然出現的人影傻傻地站在那兒,就象若不是楊虎緊扣著,就已跌在地上的胡大錘的屍體,軟軟的,隨著楊虎一拳拳的重擊,發出一陣陣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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