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北巡,想學王振奸閹麼?”
楊凌對他一忍再忍,已不是一次兩次了,這時一聽積壓許久地怒火終於升至臨界點,楊凌藉著酒意,也勃然大怒道:“罷了!夏蟲不可與之言冰,你除了口口聲聲以古鑑今,毫無任何創見,不過一個腐儒罷了,我向你解釋實屬多餘,以你楊大人之見,便坐視韃靼為患就是了!”
楊芳聽了更怒,楊凌一向隱忍,即使他主動尋釁從來也是避不接招,想不到這回這麼強硬。既然兩人已撕破了臉皮,他更無顧忌地斥道:“你有什麼本領敢說這種大話?什麼結盟朵顏三衛,愚蠢!
本官在路上便已聽說,你慫恿皇上將朵顏三衛一個小小都指揮封為可汗,朝廷體面何在?你還盡開邊塞互市,蠻人有什麼?除了馬匹,盡是狐裘人參等價高物昂非關國計民生之物,一經互市。能以商富國麼?有那些銀兩流失,不如用來充備軍餉,以我大軍重挫韃靼,揚我軍威,使其不敢來犯!”
“荒謬,紙上談兵,不切實際、目光短淺!”楊凌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譏:“你說的銀兩,是我大明富有的子民自家之物。不拿出來花用,難道你便能搶了來擴充軍餉?
他們有所求,你不開互市,他也會高價求買。開市通商,一則示善於兀良哈。加強彼此地結盟,二則他們除了天材地寶,根本不事生產,這些銀子賺到手中。還是要用來購買我中原民用之物,普通的農人,小作坊主可以得其惠利,這不過是借朵顏人的手把富紳地主貯存在窖中快發黴的銀子掏出來放到我普通百姓手中罷了。”
谷大用見兩個人一個比一個火氣大,一時插不上嘴,只是愣愣地站在一邊。
“呃?”楊芳有些轉不過彎兒來,雖則惱羞成怒,可是做買賣那種下賤行業。他是真地從不曾涉足,是以目瞪口呆的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楊凌藉著酒勁兒又道:“出兵出兵!需要出多少兵?你只看到眼前花的多了,而且那銀子沒有直接扔進大明的口袋,可是你知道出兵要花多少錢?要在草原上殲滅四處流竄的韃靼鐵騎沒有二十萬騎兵可能麼?
馬匹從哪兒來?得花多少銀子買?只要十萬騎兵入大漠,運送輜重糧秣的步兵就得用三十萬,一路吃一路走,三十石糧食運到地方就只剩一石了,這個無底洞大明填得起嗎?如今可以挑起韃靼內亂。我大明四兩撥千斤、坐山觀虎鬥。何樂而不為?”
“呃?”楊芳張口結舌的,滿腹想說的話還是說不出來。要講聖賢書,他能說上三天三夜不重複,不過軍事……。
楊凌說完拂袖道:“本官剛剛為兩位即將回到駐地地總兵大人餞行,不勝酒力,少陪了。老劉,送客!”
“是!”劉大棒槌在外邊聽大帥罵人,正聽的起勁兒,一聽吩咐連忙搶了進來,大聲道:“遵大帥諭,恭送大人!”
“你……你這……”,楊芳鬍子一翹一翹的,一句很斯文的罵人話還沒出口,劉大棒槌就把他“扶”了出去。
楊凌和張永隨侍聖駕,皇上這份功勞少不了這兩位欽差大臣的份兒,苗逵率五千兵縱橫大漠,出生入死的,如今看皇上對苗逵,私人感情方面雖不及自已,可是顯然對他的才能也甚為看重的,自已來了大同不好好賣力表現一把,怎麼對得起身上這件御賜地蟒袍?
谷大用抖擻精神,很認真地查起大同逆匪案來,與王龍做過買賣地,全抓起來,不招?不招往死裡打!跟王虎一起喝過小酒兒、一起逛過窯子?抓起來!
保薦李義為邊關鎮守的大同副將朱子義,年近七旬,為人豪爽,在大同軍中袍澤好友甚多,李義文武雙全、熟讀兵書,在眾多不識字地邊關將領中如同鶴立雞群,朱子義原還以為自已慧眼識珠,保舉了一個英才少年,受此牽連也鎯鐺入獄,全家也逆反罪入獄待參。
和他關係密切的官員和保舉過地將領也一一接受了調查,貪圖小利收受錢財將李義寫入自家族譜,使他得以順利混入軍中的宣府李家,也派了番子前去鎖拿,滿門治罪。
谷大用再施順藤摸瓜之計,跟犯官是好友的將領們不但全部入獄待查,他的好友地好友一樣解職查辦,這一場廣受株連的大清洗在大同慶功喜宴尚未結束的時候,轟轟烈烈地開始了。
一時人心浮動,人人自危,許多將領原本同這兩人並不相識,也被七繞八繞地攀咬出來,楊一清深知這番舉動實在太大,可他自已雖有皇帝的話何駕,終究難辭其糾,又有什麼臉面替旁人說情,何況谷大用也根本不買他的賬。
這些被撤換的將領手下得力的什長、把總,哪個不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他們雖不敢公開有所不滿,但消極怠工總還做得到地,整個邊軍士氣頓時低迷。
新上任的將官有的是就地拔起,有的是互相調換,調換來的軍官將不識兵,原將官又被匆匆解職,許多事情來不及交結,就此耽擱在那兒。就地拔起的就任用私人,整治有嫌隙的同僚,搞得怨聲載道。
谷大用的整人效率實在夠快,三天地功夫就在大同軍政兩方挖出了大批地“彌勒教徒”,第一天開始調查時楊凌還未注意,第三天接獲了耳目送來的大批情報,把他嚇了一跳。
與此同時,這幾天和他相熟起來地軍中將領也紛紛趕來求他說情解救,楊凌這才覺得情形不妙,對將領們如此搞株連,寧罔殺勿錯過,邊軍勢必元氣大傷。
他趕緊找谷大用鄭重提出此事,谷大用對他客客氣氣滿口答應,心裡卻覺得楊凌這是怕自已的功勞蓋過了他,是以更是變本加厲。
到了第二日,楊凌見他仍在大搞株連清洗,就連正在外做出追擊伯顏姿態尚未返回的將領,都有人被他派人飛馬提押回來,不禁心中恚怒,此時伯顏大軍已退,谷大用肆意妄為雖不致釀成極大的禍患,但若引起兵變也亂子也小不了。
在此關頭,縱然為此和谷大用失和也顧不得了,楊凌立即趕去對正德皇帝提及此事,正德本來還覺得谷大用做事盡力,倒未想及竟有這麼多嚴重後果,一聽之下才覺事態嚴重,連忙答允馬上叫谷大有停止捕人,沒有真憑實據的一律放掉,官復原職。
楊凌這才放鬆下來,他剛剛回到自已的書房,就見伍漢超拿了一封請柬走進來,這幾日由於邊軍受到大清洗,將領們人人自危,也沒人互請酒宴了,所以楊凌見了有些好奇,不禁問道:“是什麼人相請?”
伍漢超道:“大人,太原衛指揮使張寅送來的請柬,請大人過目!”
楊凌開啟一看眼都直了,那請柬正文不過廖廖幾字,由太原衛指揮使張寅作東,請他當晚赴宴而已,可是陪客的名單卻長長的猶如京中文官寫給皇帝的奏摺,又臭又長,那林林總總的名單上,幾乎已囊括了目前所有還未入獄待參的官員,大大小小足有一百多人。
張寅是太原調來的將領,大同邊軍出現奸細與他毫不相干,再者他提兵來救,在拒虜門外射殺三千餘韃子,立下了大功,無論如何這通敵奸細和他掛不上勾,所以在目前大同的將領中,他的身份十分超然,這也是邊軍將領請他出面以即將離開為由筵請楊凌的原因。
楊凌拈了拈名單,心中一聲苦笑:谷大用立功心切,如今鬧得大同的官兒是個個成了驚弓之鳥了,只看這份名單,如何還不知道今晚這宴會是什麼用意?
楊凌暗歎一聲,對伍漢超道:“去門房回覆張大人的下人,就說本官今晚一定到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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