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是因為他們與錦衣衛過從甚密,這是殺雞儆猴呢”。
楊凌靠在椅背上沉思片刻,搖頭苦笑道:“這麼說來用不了多久,邵鎮撫又要登門讓我出面斡旋了?整治百官弄得大學士帶頭去跪宮門,一屁股爛賬還沒算清楚,這又和錦衣衛別上苗頭了,唉!劉瑾呀劉瑾,這位劉公公還真是精神頭兒十足,他以為有了皇上撐腰就可以毫無顧忌了麼?”
彭繼祖已喝得醉眼朦朧,隱約聽見兩句,便大著舌頭傻笑道:“劉公公?呃........勁頭兒當然足,他有勁兒又不能消受在娘們身上,當然得找些賣力氣地活幹”。
連得祿一張瘦臉也喝的猴屁股似的,嘻嘻笑道:“老彭又在胡說,這話要是傳出去,有你消受的”。
彭繼祖瞪起眼道:“誰能說出去?是你?是你?還是你?”粗粗胖胖的手指頭點了一圈兒。直點到楊凌地鼻子底下,這才發覺不對勁兒,不禁嘿嘿一笑,抓起杯酒來一口啁了下去。
楊凌笑笑,低頭沉吟道:“北有韃虜入侵,用兵是國家大事,沿海解禁通商、掃蕩倭寇也須朝廷精誠團結,內外一心。這個時候廠衛互相攻籲實非好事,看來這個和事佬本官還得去做”。
“不可!”,一直靜靜傾聽地黃奇胤和吳傑同聲喝止,離得較遠的柳彪、伍漢超等人正舉杯邀飲,聽到這句話也不禁齊刷刷投過目光來。
兩個老謀深算地傢伙連忙壓低了嗓門,黃奇胤道:“大人,做好人不一定是好事,大人千萬不能插手。如果邵節武找上門來,大人也要籍詞推託,非到他們鬥出個勝負明白時,大人不可出面”。
“嗯?”楊凌到底年輕,人情事故遠不及這兩個混跡官場多年。飽受排擠地老人,不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吳傑說道:“卑職就是擔心錦衣衛會找上大人,所以才有意對大人提出來,此事事關錦衣衛和司禮監的威望。憑大人的影響,若是表態支援一方,另一方也只能忍氣吞聲了。
可是大人不管說的多麼委婉客氣,你若勸劉瑾退讓,讓錦衣衛堂而皇之的把寫有權閹地供詞呈到御前,不止劉瑾會懷恨在心,內廷八虎都會心存芥蒂,若是勸解牟斌塗改供詞。他在錦衣衛中辛辛苦苦建立的威望就會一落千丈。”
黃奇胤頷首道:“這場爛仗非有一方退讓不可解,大人若居中調停,退讓的一方必遷怒於大人,所以........大人應置身事外,任由他們打個天翻地覆,等到一方敗地落花流水時,大人再出面收拾殘局,哪怕只是稍稍加以援手。保住他們安危。吃盡苦頭的他們也必感恩戴德”。
楊凌左右看看,默默地點了點頭。官員傾軋、勾心鬥角,其中的冷酷無情他已有所覺悟,他嘆氣道:“罷了,牟斌躲出去了,看來本官也得出去躲躲。
劉瑾是司禮監大首領,這幾日宮中事務繁多,他一定抽不出空來逼迫錦衣衛,我明日便去見皇上,與朵顏三衛盟誓的事不能拖的太久,我要奏請皇上派一位足以代表朝廷地皇室宗親年後出使大同,本官隨他前去,京裡由他鬧去。”
一場歡宴,至暮色沉沉方散,中堂的諸位大多喝得醉醺醺的,彭、連二人被親兵拖死狗似地扶上馬去又一頭栽下來,那親兵隊長只好苦笑著招呼身強力壯地番子把兩個爛醉如泥地檔頭揹回山去。
馮唐也是腳下踉蹌,但行動倒還方便,也向楊凌告辭退下,老管家去後堂通知了幼娘請各位女客出來。後院地宴席早已撤了,幼娘陪著客人們正在花廳聊天,聽了訊息忙陪同諸位女客來到前廳。
韓幼娘安排了家人拿了禮物隨在後邊,她是楊府女主人,本來有權饋贈禮物,但今日楊凌是為答謝內廠同僚,她便讓成綺韻幫著挑選了些既大方又得體的禮物,讓丈夫親自贈送出去。
楊凌聽了幼娘耳語,笑了笑上前對吳傑等人道:“新年將至,楊某準備了一點微薄的禮物贈送,還望吳老、黃老、於大人不要推辭”。
楊凌從家僕手中接過一個包袱雙手呈給黃奇胤道:“黃老,天氣冷了,黃老不習武藝,整日往返於府上山中,恐受風寒,這裡有兩匹蘭絨,輕巧保暖,送給黃老和夫人保套絨衣”。
蘭州蘭絨素負盛名,以山羊絨製成地毛絨布匹,一匹只重十四兩,輕薄精美,如絲帛一般滑膩,柔軟貼身,極是保暖,楊凌這兩匹絨布入手,輕盈更勝幾分,看來是蘭絨之中的上品,雖然對楊凌來說價值不算昂貴,卻足見呵護關心,黃奇胤欣然接過。
楊凌彎腰摸摸黃奇胤十歲出頭的小孫兒腦袋,笑道:“小傢伙又長高了,請了先生沒有?”
小傢伙乖巧地道:“楊叔叔........大人好。爺爺現在沒空兒教我寫字讀書了,給我請了位先生,先生不如爺爺好,有時要打掌心的”。
楊凌大笑,旁邊眾人也不禁莞爾,楊凌笑道:“你乖乖讀書就沒人打你手心啦”。他順手摸下腰間佩玉,那翠玉玉質瑩瑩,顯是珍貴的上品。楊凌塞到他手裡道:“喏,叔叔大人送你的新年禮物,快些長大長高,好好讀書學本事,將來做了官兒就只有你打別人掌心,別人打不得你掌心了”。
楊凌起身又取過一份禮物,對吳傑道:“吳老,這是兩匹蘇綢。一匹天竺毛毯,另外這裡還有一罈藥酒,吳老是吳清遠吳老神醫的子侄,家學淵源,也懂得醫術。不過既然你地方子治那老寒腿總是不能痊癒,不妨試試我這壇藥酒”。
吳傑會意地看了俏立在一旁地高文心一眼,笑道:“想來是出自女神醫之手了?吳傑愧為醫道世家子侄,除了祖傳的方子還記的一些。對於醫術一知半解而已,廠督大人和高姑娘費心了”。
於永一談生意經就眉飛色舞,偏偏今晚同席沒人願意和他聊這些東西,只好一邊喝酒,一邊盤算西北馬匹、東北制裘、沿海煮鹽的生意,越算越覺利潤豐厚之極,自飲自酌倒也自得其趣,這時喝的也靠下人扶著才立的穩當。
楊凌對這位財神爺也不敢大意。持了三隻錦盒道:“於兄見多識廣,本官也不知該送些什麼了,這兒有三套首飾,雖然不算昂貴,做工倒還精巧,送給夫人和令媛”。
於永將楊凌識作慧眼識人的知音,他送地東西好賴倒不在乎,忙笑道:“多謝大人。那那、柳柳。快上前謝過大人”。
兩個少女忙姍姍上前、盈盈下拜,嬌聲道:“那那、柳柳謝過楊大人”。她們在後宅時揭了面紗,一出來又遮住了面孔,此時輕紗又已覆在面上。
她們來時人多繁雜,楊凌雖覺這兩個少女體態動人,也未多加註意,這時才注意她們翠衣窄袖、緊身比甲、瘦長褲子,臉上又覆了一層輕紗,只露出一對明媚地藍色眼眸,在又彎又長地柳眉下顧盼生姿,極是動人。
韓幼娘從楊凌手中接過錦盒,遞到兩個高個兒女孩手中,笑道:“兩位妹妹漂亮的很,這兩套首飾還盼能合你們地心意”。兩個少女福身再拜,含笑接過了錦盒。
楊凌笑道:“嗯,那那定是二姐,柳柳卻是三妹了,於兄,我說的可對麼?”
楊凌未及弱冠,但他口口聲聲於兄,倒把自已當成了兩個少女的叔叔,一個眼波似湖水般湛藍的少女已掩口輕笑道:“楊夫人喚我妹妹,楊大人卻喚爹爹於兄,父親,你最擅算術,卻不知這賬該怎麼算?”
於永瞪了她一眼,對楊凌道:“正是,這調皮地丫頭就是那那了,馮.依貢.富爾斯泰伯格.那那,哈哈哈,大人聽著威不威風?”
韓幼娘幾人聽了這麼長的古怪名字,都不禁掩口而笑,於永也不自覺,仍自洋洋得意,向楊凌和諸位夫人拱手作別後,搖搖晃晃地出了門,坐上轎子打道回府。
柳彪和楊一清、伍漢超方才也是一臉醉意,一見楊凌回過神來,三人卻攸地立直了身子,俊臉雖然紅潤,眼神卻依然銳利精明。
楊凌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辛苦你們了,這幾日風聲仍緊,那些大盜敢聚集數百人在京師重地公然作案,蔑視王法,眼中根本沒有朝廷,會不會大膽再闖楊府,誰也不敢預料,柳彪就睡在前院兒,排程防務”。
柳彪含笑拱手道:“是,大人,卑職幾個並未多飲,不會誤了公事”說罷轉身離去。
楊凌點頭道:“嗯,一清去後院,那個暖窖是我十分在意的地方。昨日一戰可以看出,若非依仗兵器之利,縱是我內廠精銳,也不是那些嘯傲山林的綠林大盜對手,你要小心又小心”。
楊一清在眼皮子底下跟丟了紅娘子,柳彪這裡卻幾乎將兩百名綠林中最兇悍強橫的大盜一網打盡,心中早覺愧然,對於後院防務煞費苦心,聽了囑咐胸有成竹地道:“大人放心,除非那賊眾不來,否則就是他三頭六臂,也逃不出我地天羅地網”。
伍漢超見楊一清走了,躍躍欲試地道:“大人,在下做些甚麼?”
楊凌上下打量他幾眼,對韓幼娘笑道:“幼娘,你看漢超身材可與我相仿?”
韓幼娘笑盈盈地道:“嗯,就是比相公要結實一些”。
楊凌笑道:“那就成了,把我的袍子準備一套出來,著人送到漢超房中,明日我要漢超陪我進城一趟”。
伍漢超上下打量一番,楊凌給他置辦的衣服並不寒酸,要進城何必換穿楊凌的衣物,他一時不知楊凌用意,不免心中有些疑惑。
楊凌說完,不理他迷惑地表情,卻對他呵呵笑道:“我還沒有倦意呢,就去你房中坐坐吧”。
他走到伍漢超身邊,與他並肩而行,輕笑說道:“昨夜你對我說的那個什麼左手抱日月,右手甩乾坤,行路之時亦可練功的內功心法我還沒弄明白,今早試了試差點兒弄岔了氣兒,拜師的貼子明日一早我就讓軍驛直接送去武當給紫宵掌教,你既說掌教真人一定會收下我,那麼請未來的大師兄,現在就多多指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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