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材,當著這麼多人你讓大人如何循私?先去我軍中待著,只要令妹跑不出楊家地門,你急甚麼?”
馬昂一呆,這才察覺自已太過性急,他既已點出楊凌的身份,再讓他當眾安排自已前程確實不太合適,忙閉上了嘴。
楊凌鬆了口氣,轉向丁林說道:“馬昂是我地故人,此人文武才學做個馬伕確實屈才,閔大人為國效力抗倭殺敵,目前折損了大半人馬,士卒易招,卻急缺將官,丁將軍可肯放人吶?”
別說只要一個馬伕,就是連人帶馬全要走,丁林也不敢不答應呀。他急忙說道:“自然自然,那麼......馬兄弟便隨閔大人先回海寧去吧,調令手續,下官隨後再辦”。
馬昂一身武藝,文才也還使得。但是現在並未正式交接,鹽兵對他又不認得,楊凌不便讓他參予抓捕袁雄,便派了三十名衛所官兵,讓馬昂率領在大隊人馬後邊押著兩輛囚車緩緩而行,自已率著大隊疾馳,奔赴關稅衙門。
此時天色大亮,陽光燦爛。近千名官兵調動已瞞不得人耳目,唯有一路急行,殺他個出其不意。
袁雄的關稅衙門距離龍山衛不遠,出山經楓葉鎮左行十里,叫做落雁灘,落雁灘方圓數十里,這裡本來只有一個碼頭,前方是個鹽水湖。湖中島嶼無數,遙遙直通大海。
袁雄就在這落雁灘上建了關稅司衙門,如今依附他地打手越來越多,衙門周圍不斷建房,已漸漸形成一個獨立的鎮落。除了一條官路。四周全是一人高的蘆葦蕩,袁雄放著城池不住,跑來這裡如同自立為王,倒也逍遙自在。
大軍一接近落雁灘。便橫向散佈開來呈扇面狀向關稅司衙門逼近,大軍弓弩手在前,刀槍兵在後,這片蘆葦蕩範圍極大,遠遠看去密匝如林,近千兵丁撒進去立即蹤影全無。
關稅司衙門四面是蘆葦蕩,但是三面連著陸地,另一面衝出蘆葦蕩就是碼頭。楊凌早遣了五十名番子快馬直襲碼頭,目的只有一個,毀帆斷櫓,這樣袁雄縱有逃跑的意思,水路也不可用了。
楊凌帶著幾十名親兵徒步走在蘆葦蕩中,潮潤潤、青幽幽如同粽子似地香氣隨風飄來,讓人聞之慾醉。
蘆葦蕩中偶爾有河,河水甚淺。大軍經過時。不時驚起些野鴨、白鷺,撲愣愣地直飛上天。還有些野兔狐狸東竄西跑,瞧來甚是有趣,可是兵丁們知道關稅司有超過一倍自已兵力的稅吏,人人心中謹慎,所惟誰也顧不上去瞧一眼。
楊凌曾想過設酒置宴、兵不血刃地解決袁雄,可是自從對莫清河起了戒意,他實在摸不透這人心思,自已身在莫府,若是擺酒設宴,莫清河是必到的人物。
如果事先被他察覺,而他又和袁雄有私,必定功敗垂成,哪怕成功拿人,只要他派人通知畢春,可就要走了另一個重要人物了,要同時宴請袁雄和畢春,又沒有合理的藉口。
要是揮軍直入袁雄大營,他聽了旨意不反抗還罷了,若是反抗,自已地人全被對方包圍在營中,孰勝孰敗可就兩說了。
所以楊凌決定悄悄指揮大軍包圍關稅司,那些稅吏平素負責收稅、緝拿逃稅行商,手中有刀有槍,唯獨沒有弓箭,在外圍把他們包圍起來,有利箭在手,雖然稅監司人多,勝算至少也佔了七成。
大軍漸漸靠近,遠遠已可看見關稅衙門的房頂,就在這時只聽有人厲聲喝道:“什麼人?給我站住,不許再靠近了!”
楊凌聽的一怔,立即想到:“莫非洩露了訊息?否則關稅司怎麼在這蘆葦蕩中設起哨卡來了?”
他一揮手,低聲道:“加速前進,把崗哨剪除掉”。
一字排開的人馬加快了步伐向前衝去,就在這時只聽“砰”地一聲響,蘆葦叢傳出一陣沙子掃落般的聲音,緊接著有人叫道:“哎喲,他們有火銃,我被打傷了”。
柳彪駭得一把將楊凌撲倒在地,高聲叫道:“爬下,統統爬下,他們看不見我們,爬著前行,馬上就要衝出蘆葦蕩了,一出去立即弓箭伺候”。
聞槍臥倒,匍匐前進還是他在軍中時楊凌教給他的防護手段,現在恰巧用上。楊凌又驚又怒,此時大軍只要再向前衝出兩百米,就到了關稅司衙門,那裡周圍砍出了百餘米的防火帶,正是弓箭地有效射程。
只要大軍圍到那裡,袁雄只能束手待斃,可是如今卻功敗垂成,他到底從哪兒聽說了訊息,竟然事先安排了人手戒備?天吶。如果他早有準備,那......派去碼頭的精稅還能有奇襲之效麼?
這樣一想,楊凌頓時急出一身汗來,要不是柳彪使勁壓著他,他就要急的跳出起來了。其實袁雄倒並未察覺他的行蹤,也是事有湊巧,這持著火銃地人是袁雄手下一個得力地稅官,帶著幾名親信到蘆葦蕩中打野鴨子來了。
不料他剛剛走出不遠。就瞧見四面八方的野鴨、白鷺紛紛飛起,腳下也有野兔、獾子直衝過來,瞧見有人又慌慌張張橫向而逃,這位稅官不是蠢人,馬上猜到有人悄悄接近,而且看這架勢還不止一人,忍不住驚慌大叫起來。
有些沉不住氣的官兵見敵人放銃,立即開始盲亂射箭。箭矢飛出蘆葦蕩,雖未射中那名稅官,卻把他嚇了個半死。
關稅司地火銃不多,一共不超過五十枝,他帶來地幾個手下有三枝火銃。當下四面開槍,阻止葦蕩中的人前進。楊凌地人在蘆葦蕩中什麼也看不見,尤其大部分官兵並非受過楊凌訓練的神機營官兵,聽見銃響蹲在地上都不敢前行了。
這樣敵我不能相見。無法實施有效保護,柳彪絕對不敢讓楊凌涉險,楊凌無奈,只得令官兵喊話,聲稱欽差奉旨拿人,只拿首惡袁雄,餘者不得反抗。
那名稅官派人急急返回衙門,將事情稟報了袁雄。袁雄帶了人衝出來,聽說欽差拿人,不由臉色大變。有人奉上蘆葦蕩中射出地弓箭,袁雄一看果然是軍中所用的箭矢,更是嚇得面如土色。他做過多少惡行自已心裡清楚,一見楊凌動用軍隊悄悄掩殺過來,必是有了真憑實據,自已憑什麼和欽差及軍隊對抗?
袁雄臉色煞白。過了半晌才顫聲吩咐道:“不......不要放銃傷人。接了欽差出來,咱家要問問欽差大人憑甚麼拿人?”他心中還幻想著能買通楊凌。多送財帛美女,只要欽差鬆鬆手,那還不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旁邊一個親信稅官一聽急了,這人複姓東方,原是太湖邊上桑木莊東方員外家的三公子,因為和大嫂通姦被兄長髮現,乾脆殺了哥哥跑到太湖做了水盜,他讀過書有心計,很快混成了一幫水盜頭領。
後來因為官兵剿得急,走投無路投靠了袁雄,此人兇殘成性、逼稅得力,甚得袁雄信賴。這有執照的強盜當得有滋有味,無論做了多少惡事,官府也不敢抓他,連差役們見了都得恭恭敬敬叫一聲東方三少。
在這裡不但銀子撈的比當水盜時多,而且一些欠稅甚多的人被他逼迫的走投無路,無奈之下還把妻子、女兒送給他侮辱,如今他房中還有一個頗有姿色的少婦,已被他狎玩了多日,這日子給個神仙也不換哪。
這個什麼狗屁欽差帶了人不宣而戰,偷偷摸上門來,在太湖水盜間這種行為擺明了是死約會,怎麼可能還給對手機會翻盤?如果現在服了軟,袁雄被抓,自已就大勢去矣。
他立即吼道:“袁爺,千萬使不得,那個什麼欽差帶了人悄悄摸上門來,顯然是志在必得,這樑子結定了,袁爺要是服了軟,可要任人魚肉了”。
袁雄別看平時耀武揚威,看著比誰都威風,不過心計本事比起手下不少打手實在差了許多,聞言六神無主地道:“可......可他是欽差啊,如今帶了大軍來拿我,咱家能怎麼辦?”
東方三少獰笑一聲,說道:“袁爺,他說是欽差,誰看到了?咱們只看到水賊洗劫關稅司衙門吶,只要把他們全殺光,嘿嘿,袁爺不是說京師地公公對他很不滿意麼?到時給公公們送些銀子,咱們替他們除了大害,他們還能不保著咱們?”
“殺欽差?”袁雄嚇了一跳,那和殺官造反有甚麼區別?可是東方三少說的也有道理,他仔細琢磨了半晌,眼神中漸漸閃出兇光,不錯呀,司禮監的公公們對姓楊的視若眼中釘,他在朝中根基尚淺,只要把他弄死。有司禮監和東廠撐腰,就算是皇上,難道會為了一個死人和錢過不去?
他遲疑一下道:“你有辦法?不知欽差帶了多少人來,拒捕殺官可是死罪,萬一不成......”。
東方三少嘿嘿一笑,說道:“袁爺放心,這是他們自尋死路,咱們不費一兵一卒。我就能把他們全送進湖裡當王八”。
此時那些拿著火銃的打手還在四面八方胡亂地放著槍,東方三少一指蘆葦叢道:“袁爺,我們放火燒他娘地,這四周的蘆葦叢只要一點起來,管教他們有死無生,逃都無處逃!”
袁雄瞧了瞧那密密匝匝的葦叢一眼,猶自有些遲疑,東方三少急道:“袁爺。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幹吧!”
袁雄跺了跺腳,尖聲乾嚎道:“水賊冒充官兵打劫關稅司,小地們給爺爺放火。燒死這群兔崽子”。
楊凌等人趴在蘆葦叢中,忽地一陣嗆人地煙霧飄來,抬眼望去,清煙嫋嫋。前方隱現劈啪之聲,柳彪失聲叫道:“不好,袁雄放火了!大人,怎麼辦?”
楊凌也嚇了一跳,一聽槍聲已停,急忙站了起來,這一站起煙氣更加嗆人,前方百餘米外熊熊烈火已燃起一丈來高的火苗。此時地風向是從湖上吹向這邊,火苗子已橫掃過來。
那密密匝匝的蘆葦燃起,火勢豈是人力可抗?楊凌想不到利用蘆葦掩護靠近,竟會被人發覺,繼而袁雄竟敢放火燒人,他急忙叫道:“快,快撤,馬上往回撤”。
這些人走進蘆葦叢已不下五里地。徒步逃走怎麼可能。大火燃起火未到煙已至,那濃煙就足以將人燻暈。待灸人的大火一到......
官兵只跑出三百多米,風已將濃煙送至,嗆的人咳嗽連天,腳下頓時奔跑不力。許多人都絕望地停下了腳步,連一向智計多端、悍不畏死的柳彪也停了下來,臉上一片慘然。
楊凌哈著腰一陣咳嗽,然後咬緊牙關,絕望地看著天空,他心裡痛悔不已:這連綿無際地蘆葦叢,本來是最好地掩護,可如今卻成了無法逃避的死亡之網,怎麼辦?要這近千條人命因為自已的錯誤而葬身於此麼?可是我又不是神仙,難道還能改變風向?
風向?風向!楊凌定定地想了片刻,忽地大叫一聲,歡容滿面地跳起來道:“所有人聽著,立即砍割蘆葦,給我削出一道隔火線來,快!就以這條小河為界,馬上動手!”
柳彪絕望地道:“大人,你不知這火的厲害,縱然砍出條數十丈的隔火帶來,只憑那煙也能把我們活活燻死,沒有用的”。
楊凌哈哈大笑道:“煙要風來送,無風自然活。你們趕快動手,砍出條防火帶來,越寬越好,本官自有辦法借得東風!”
柳彪半信半疑,可是見楊凌一臉鎮定神色,受其感染,也恢復了幾分信心,可他自已信了,如何讓這千百名官兵相信?
柳彪靈機一動,立即抽出刀來向左右喊道:“大家立即砍伐蘆葦,開出一條防火帶來,欽差大人向張天師學過借風之法,必可救得大家性命!”
現在如果下道聖旨告訴這些官兵說他們死不了,也未必有人肯信,可是這些番子、官兵一聽欽差大人和張天師學過法術,能借風救人,頓時再無懷疑。可不是麼,前些日子海寧大戰倭寇,欽差大人就和張天師並肩站在觀潮臺上,天師神通廣大,如果教過欽差大人法術,借個風應該不難吧?
所有的人都玩命兒地砍起蘆葦來,每個人控制著一丈方圓地蘆葦,前邊一個揮著刀橫掃六合,後邊地官兵就將齊根兒倒地地蘆葦全堆放起來。
開出一道寬約六十米的防火帶時,煙氣已越來越濃、越來越嗆,人地鼻孔裡,喉嚨裡全是嗆人地菸灰,再也無人能揮得動、砍得斷蘆葦了。
楊凌指著火起的一側道:“還差最後一步,把砍下的蘆葦全堆過去,堆到蘆葦叢邊,放火點燃,本欽差要施法了”。
那些官兵已經沒有精力思考為什麼自已也要點火燒荒,這樣做會不會死的更快了,他們鼓起最後地力氣,眯著燻的流淚的眼睛將蘆葦堆過去,引燃了蘆葦堆然後紛紛跑回來。
楊凌的嗓子也已經啞了,他沙啞著嗓子大聲叫道:“傳下令去,所有人全都趴下,用河水浸溼衣衫捂住口鼻,火勢不消千萬不要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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