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太湖泛舟
那個黑膚矮胖的漢子得意洋洋地說罷,眼珠子才漸漸地恢復到正常角度,他一瞧清眼前站著的莫府管家,不由得大吃一驚,面上頓時變了顏色。
李管家笑嘻嘻地道:“李大老爺真是威風,我家老爺也想嚐嚐這寒山素菜館的風味,看來要白來一趟了”。
李貴這時才瞧見門外站著幾個人,其中只認得吳濟淵和莫清河,兩個人竟是一樣的神色,面噙冷笑,淡淡而視。
李貴心中暗罵一聲,知道著了吳濟淵的計,今天顏面掃地是免不了啦。可是莫清河主管米糧稅賦,而他是蘇杭兩地最大的地主,可以說莫清河饒他一分,便是米糧萬擔,緊他一分,便要失去大把的銀子,對這位財神爺他可是一點不敢得罪。
李貴慌忙搶出門來,點頭哈腰地道:“莫爺,您老人家來了,哎呀,小的不知道是您老人家,您快請進,小的可有日子沒見您啦,想孝敬您還沒機會吶,難得您老人家來蘇州,小的為您接風洗塵!”
莫清河淡淡一笑,說道:“吃素菜講究個意境,李員外在的話可就不太合適了”。
這位李大員外看著象個粗人,心眼兒卻不少,他聽出莫清河嘲損他滿身銅臭,臉上不禁一陣紅一陣白的,訕訕地道:“是是是,小的不知莫爺還請了客人,您幾位請進,小的馬上就走,這帳您老人家可千萬讓小的來付,就算賞了小的面子了”。
吳濟淵瞧這橫行蘇州府的李貴灰頭土臉的模樣,心中十分暢快,他見李貴還在討好莫清河,便插口道:“不勞李員外破費了。吳某人既然請了幾位大人來遊蘇州,這點錢還是花的起地”。
李貴見吳濟淵宴請莫清河,顯然彼此關係非淺,旁邊一位貴介公子、一個道人看來也不是尋常人物,更不敢露出倨傲神色。茶館內跟出的幾個打手擼胳膊挽袖子本來氣勢洶洶的,這時也都蔫了,李貴見莫清河正眼也不看他一眼,忙訕訕地哈著腰。直到吳濟淵含笑請了楊凌等人進去,這才慌忙離去。
李管家得了莫清河吩咐,哪肯輕易放過他,早就笑吟吟地跟了上去,莫清河所說的教訓,當然不會是叫人扁他一頓,估計李管家追上去,恐怕要狠狠敲他一筆。非讓他肉疼三天不可了。
吳濟淵將幾人讓進雅間,歉然道:“草民不知這李貴會來,擾了幾位大人雅興,實在罪過”。
楊凌見裡裡外外站的全是隨從,連帶著素茶館的老闆、小二也誠惶誠恐起來。他微微蹙眉道:“今日咱們只是以私人身份遊覽風光,如此大動干戈也確實不妥,我想......可否麻煩吳先生準備些普通百姓的衣衫,一會兒咱們去太湖遊覽。還是輕車簡從的好,我地人麼,只挑幾個人隨行便是,其他的人在官船上等候,只是......要委曲天師兄妹換身衣服了”。
張天師這一派雖是修道之人,其實不是重大典禮、設壇祭祀的時候,穿著也與常人無異,對此自無異議。鄭百戶聽了楊凌吩咐,他身負楊凌安危之責,可絲毫不敢馬虎,急忙找上廖管事,要他從速安排,自已從番子中挑了身手高強、機警多智的二十多人,向廖管事問明遊覽路線,先期趕往太湖準備去了。
莫夫人輕輕解開披風。侍女在一旁接過站在她身後。她俏巧地坐在莫清河身邊,柔聲道:“老爺。妾身有日子沒來蘇州了,我想去見見布政使夫人,再說,不坐這大船兒我又頭暈,太湖我就不去了”。
說著她向楊凌和張天師歉然一笑,楊凌在她面前總是有些不自在,一聽她不同去太湖,心裡反而一陣輕鬆。莫清河點了點頭,輕輕拍拍她的手,柔聲道:“好,你也不必急著回來,回程時我著人去接你便是”。
他轉回頭來,悄聲對楊凌道:“拙內與布政使牛大人的如夫人是手帕交,來了蘇州不去拜訪不太妥當,而且咱們泛舟太湖,若是大船便沒了韻味兒,若是小船拙荊又有暈船的毛病,她不去也罷”。
楊凌聽了點了點頭,心想:“聽說這位莫夫人是江南名妓,不知布政使牛大人那位小星是否也是風流場上的人物”。
他想著不禁抬頭看了莫夫人一眼,不料莫夫人那對剪剪雙眸也正‘含情脈脈’地瞧著他,楊凌見了頭皮頓時一麻。
這位莫夫人雖出身青樓,可是卻無煙視媚行地感覺,那一顰一笑,都是那麼秀美清雅,今日她穿了身素白羅裙,更襯得如出水芙蓉一般,眉顰春山,眼凝秋水,嬌媚動人.
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溫柔地瞧向旁人時,或許並未有意挑撥情色,也叫人想入非非,更何況楊凌那日曾被她暗中挑逗,怎麼會不心虛?
這一轉眸迴避,卻又瞧見高文心正站在對面,一雙明眸也正瞬也不瞬地看著他,楊凌更是渾身的不自在,好似被她看出了心中忌憚似的。
高文心今日穿著的果然是昨日楊凌誇獎過地那身翠綠衣衫,充滿江南水鄉風情的普通女孩兒衣裳,穿在她這個氣質高雅恬靜、體態窈窕端莊的北方俏女子身上,別有一番韻味,雖然那種氣質與莫夫人如水一般的萬種風情截然不同,卻另具一種甜脆地俏美。
楊凌忍不住柔聲對她說道:“文心,本官無須侍候,你也累了,廖管事,請您另置一桌酒席,讓她......呃......和莫夫人的兩位侍女也進餐休息吧”。
欽差大人坐上首席,還不曾說什麼場面話,先牽掛著安排他的侍女休息用餐?這侍女真是侍女嗎?
吳濟淵聽了楊凌的吩咐,仔細打量高文心兩眼,高文心雖是一身侍女打扮,可是和莫夫人那兩個俏婢站在一起,那種大家閨秀的雍容氣度她們哪裡及得萬一。吳濟淵心中一動,不禁暗想:“這位姑娘風度氣質實在不象個下女,欽差大人對她如此憐愛,莫非他們......?”
吳濟淵想了想覺的不妥,原先準備下的厚禮似乎少算了一份兒,連忙喚過廖管事來,附首悄悄又囑咐了幾句。
太湖風光,山清水秀。渾然天成。這方山水融淡雅清秀與雄奇壯闊於一體,碧水遼闊,煙波浩淼,峰巒隱現,氣象萬千。
楊凌、莫清河、吳濟淵、張天師四人扮作遊湖書生,張符寶也換了身小侍女地衣衫,梳起了三丫髻,蹦蹦跳跳跟在後邊。
她地模樣本來就長得十分嬌俏討喜。一換上女裝,那宜喜宜嗔的俏美面孔宛然如畫,連這幾日見慣她道裝打扮的吳濟淵都雙眼為之一亮。
鄭百戶帶著四個人則扮作家丁,懷中暗揣利刃,肩上挑著食盒。警惕地四下打量著,不時有扮作遊人或船伕的番子悄悄向他打著手勢,示意一切無疑。
此時已是下午時分,太陽不再酷烈。微微帶了些紅暈。蘆葦隨風搖曳著婆娑的身影,湖面時不時吹來一縷清涼的湖風,散發著清澀的爽意,拂在酒意微燻、臉孔漲熱地楊凌等人臉上,甚覺周身舒爽。
鄭百戶先期派來地番子,已喬裝打扮散佈在眾人準備盪舟採菱地湖泊附近,湖上雖有些遊人,也都是三三兩兩的搖著一隻小船兒。舉止自在逍遙,看不出絲毫可疑地模樣。
此時正是菱角漂香的季節,前方是數頃的荷花,碧荷連天,間或掩映著粉的、白地荷花,還有成熟的菱角,那碧綠的荷葉看不出一些凋零枯敗跡象,一片綠意盎然。所以也參差竄起的荷花有這綠葉陪襯。也正加顯的嬌豔。
吳濟淵領著一行人來到一座小亭旁,駐足笑道:“大人喜歡清清靜靜地遊湖。所以草民也不敢太過聲張,我叫廖管著安排了幾葉小舟,咱們今日且泛舟採菱,在這荷濤花海中盪漾一番,待回到這岸邊,我們再剝些新鮮的菱角就著清酒暢飲一番如何?”
楊凌在這些人身份地位最高,酒席宴上大家自然不斷向他敬酒,所以雖再三推託,仍然喝的微醺欲醉,胸臆間也有些翻騰。他一聽上了岸還要再喝,不禁苦笑不已。
這裡的荷花叢一直連到岸邊,岸上植了一排垂楊柳,繫著十多條小船兒,廖管事領著幾個人正站在樹下,瞧見幾位大人到了,他正著人將繫著小船兒地繩子解開。
就在這時,一陣優美清脆的歌聲從湖上傳來,那甜甜的歌聲唱道“桃花紅來楊柳青,清水塘裡種紅菱,妹種紅菱哥種藕,紅菱牽到藕絲根”。
歌聲委婉動人,曲調清新優美,楊凌等人聽了忍不住向湖中望去,只見一艘小型畫舫正搖搖晃晃向岸邊駛來,船頭一個紅衣紅裙,束著一條粉紅色腰帶的婀娜女子赤著一雙雪足正邊歌邊舞。
船尾的船伕已停止搖櫓,船頭分開綠葉紅荷,平平的如同劃開一面鏡子,悠然駛向岸邊。艙中一個月白輕衫的年輕書生舉著酒杯搖搖晃晃地走出來,向那紅衫女子笑道:“好一首清甜的曲子,正好用來下酒,只是不知蓮兒姑娘這紅菱情牽地是哪位公子呢?”
那紅衣似火的俏麗女子格格兒一笑,舉手擲過一枚蓮子,暱聲道:“當然是你徐公子,還能是哪個人呢?”
那位白袍公子面龐通紅,顯然醉意已深,聽了這話他放聲大笑,醉眼朦朧地回顧艙內道:“瞧瞧蓮兒姑娘多會說話,只是這張嘴許了我,昨兒宿於你繡床上的怎麼卻是子畏兄呢?”
高文心本來聽那歌聲十分歡喜,但是聽他們這番對答。曉得是幾個風流書生邀了青樓妓女遊湖,不禁微微皺了皺眉,神色間有些厭惡。
這時那艙中又有一個白麵微髯的青衫人走了出來,他手中握著一把扇子,大約四十歲上下,白淨的皮膚上已有淺淺的皺紋,雖然滿面笑意,可那神情似乎仍從骨子裡透著一股落寞。
他放蕩不羈地笑道:“怎麼。昌谷剛剛給玲瓏兒梳了頭,這還不足一個月呢,就打起我的蓮兒的主意了麼?”
叫蓮兒地紅衣女子纖腰一扭,從那白衫書生旁翩然一閃,乳燕投林般撲入那青衫書生懷中,甜笑道:“說地是呢,徐公子好沒良心,枉我玲瓏妹妹對他一往情深。看我回去不向玲瓏兒告他的狀才怪......”。
青衫書生哈哈大笑著攬住了她地腰肢,轉頭向岸上瞧時,一瞧見高文心,那書生神色忽地一怔。這位年約四旬的青衫書生,微醉的眼神朦朦朧朧的。但是定睛瞧人時仍十分有神。
他的目光直盯著站在亭中地高文心,上下打量幾眼,臉上便露出欣喜的神色道:“這樣卓爾不俗、氣質幽雅的女子,好久不曾見過了。哎呀,竟是一個侍女麼?這蘇州府何人使的動這樣的女子為婢?”
他把那扇兒在手中連敲,滿面惋惜之色,只差要捶胸頓足地慘呼一番了。
艙中聽他大聲讚美,頓時狗吃屎般又搶出兩個書生來,當先一個大鬍子,一襲墨青色長袍,長長黑黑的鬍鬚直垂至胸前。手中舉著一隻碩大的酒杯,足足頂得上一隻小碗。
兩個人瞧見高文心頓時雙眼發亮,一迭聲道:“子畏法眼,讚譽的女子必然不凡,哎呀呀,果然端莊嫵媚,別具韻味,當為之浮一大白”
高文心聽他們對自已品頭論足。一雙黛眉不禁蹙了起來。若不是因為眼前有好幾位有頭有臉地人物,她身為婢子如果胡亂言語會給楊凌丟臉。早已對這幾個書生髮作了。
吳濟淵瞧她面色不豫,心裡擔上了幾分小心。方才在寒山素菜館他可是親眼見過欽差大人對她的寵溺的,吳濟淵不怕這俏婢不悅,卻怕惹得欽差大人發火,他連忙上前一步呵斥道:“希哲無禮,不得胡言亂語”。
瞧他直呼那人表字,看來彼此還是熟識的人。那個大鬍子聽見有人喚他,連忙手搭涼蓬向他仔細瞧了兩眼,方暢然大笑道:“原來是吳翁遊湖來了,呵呵呵,我說的呢,姑蘇城內除了你吳家,誰有這大手筆,能將如此才情氣質地美人兒充作侍女”。
此時船已靠岸,雙方這一說話兒,那幾名書生都看到了本來站在亭中一角的吳濟淵,那青衫書生喜形於色地跳上岸來,大叫道:“原來是吳翁當面,這便好了,這便好了,徵仲,快取你的畫匣來,我要將這女子繪下,吳翁可千萬應允晚生啊,大不了我回頭送你一幅山水便是”。
吳濟淵尷尬地對楊凌道:“呃......楊大人,這幾位是吳中四大才子,平素就放浪不拘慣了,大人勿怪。青衫的這位叫唐伯虎,平素以賣文鬻畫為生,此人最擅畫仕女圖,只是他眼界甚高,常常抱憾沒有值得他落筆地人物,所以今日見了大人的侍女風姿出眾,一時忘形才失了禮儀,我這就趕走他們便是”。
楊凌一聽唐伯虎三字,身子不由的一震,唐伯虎!這位名聲赫赫的人物竟然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楊凌又驚又喜,聽到吳濟淵要趕他離開,連忙扯住他,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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