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來,不論是之前的大震關,還是安戎關、付汗坪,包括現在他們所在的老爺嶺,都被葉青命人設定了各種各樣的陷阱、埋伏。
天氣已經極為寒冷,但好在不過是初冬時節,腳下的土地還沒有完全被嚴寒,全部凍成鐵塊一般堅硬,加上他們的各種陷阱與埋伏,更多的只是一種象徵性的,只是為了拖延敵軍行軍速度的障礙,所以在第二日清晨,就連空無一人的老爺嶺,也被他們設定了各種陷阱、埋伏。
紹熙元年十月十四日晨,葉青一邊聽著斥候對前方夏人馬鹿關的稟報,以及與夏人斥候交手的傷亡訊息,回頭看了看身後匆忙設下的眾多埋伏陷阱,頗為滿意的笑了笑。
“蘇道跟那個察罕、曹光、嵬名令公,也太過於小心了吧,這個時候了,竟然都不敢出馬鹿關來對付咱們。”葉青笑著說道。
一旁打著哈欠的鐘蠶、墨小寶,昨夜裡不光是告訴了手下的將士,明日馬鹿關的東面,會有京兆府路的大軍夾擊夏人的馬鹿關外,自然也把要在此戰,奪取整個關隴道的事情,全部告訴了所有的將士。
一夜裡,近四千人是一半休息、一半設伏,所以今日清晨,整個大軍看起來精氣神比起昨日晚間趕到老爺嶺時,要沉穩、肅殺、堅毅了很多。
集結好的種花家軍並不著急趕路,何況老爺嶺與馬鹿關之間的距離,可謂是關隴道六關之間,距離最遠的兩道關口,所以葉青要做的便是,今日率領著種花家軍,在日落前到達距離馬鹿關十來裡地的距離是最合適不過。
當然,這只是他的打算,至於今日能不能到,或者是會不會還能夠往前提一些,直接達到那馬鹿通往秦家源道長寧驛的山口,都還是個未知數,畢竟,誰也不清楚,在他們開始繼續向前的時候,夏人會不會出關來堵截他們。
四千人不再分開,整編成了一個大的作戰騎兵群,只是細化了攻、守、備的騎兵職能,同樣,斥候也開始來來回回的繼續飛奔。
相比較於之前連斥候都不派,直接悶頭趕路來,從老爺嶺開始,葉青走的可謂是十分小心,既怕關道兩側會有夏人的埋伏,也怕路上會有夏人設定的陷阱,更怕夏人已經率一部分兵力出關,在適合遭遇到的地方等待著他們。
馬背上的墨小寶繼續拿著地圖,跟葉青、鍾蠶研究著,指著極為簡單的地圖上,馬鹿跟長寧驛之間的一條黑線,道:“大人,馬鹿關距離前往長寧驛的山口,不過是五里地的樣子,所以基本上屬於是在馬鹿關的眼皮子底下,我們要是想要到達這裡,馬鹿守軍必然是會出關痛擊我們的。但我們若是不在這條山道上派人……。”
鍾蠶湊了過來,看了看地圖後,指著長寧驛說道:“金人現在要麼就是在長寧驛等著撿便宜,要麼就是在……。”鍾蠶胡亂的在那條線上戳了戳後道:“要麼就是現在已經埋伏在這條路上了,就等著我們過馬鹿關時,他們再從側翼殺我們個措手不及。”
“從長寧驛通往馬鹿關的這條路,我們很難防範,甚至是我們根本就無法防備。而且這條路有的地方甚至是需要下馬前行,畢竟……。”葉青抬頭看了看晴空萬里的天空,心道這若是雨天就好了,如此一來山道路滑,倒是可以少了對金人的防備之心,能夠集中注意力來跟馬鹿關的夏兵對峙。
而且若是理想的話,等今日自己在到達距馬鹿關十多里地,那荒廢已久的白起堡後,完全可以按計劃採取守勢,龜縮於高陵上藉著殘破荒廢的白起堡,來跟夏人一邊周旋,一邊等候著今夜可能會出現在馬鹿關東面的虞允文大軍。
只要馬鹿關那邊稍有混亂之勢,那麼自己就可以與看不見面的虞允文一東一西來攻馬鹿關,至於金人,到時候即便是想要馳援馬鹿,恐怕他也要想一想,一旦馬鹿被虞允文攻破後,他們的後路問題吧。
葉青刻意選擇清晨出發前往馬鹿關方向,甚至是給身後可能出現的夏人援軍,又爭取了大半日的時間,就是因為夜色降臨後,馬鹿關必然不會大規模的出關來攻自己。
所以藉著夜色這道天然的防禦屏障,他完全可以在白起堡龜縮起來,跟馬鹿關的夏人耗下去,不過若是身後的夏人援軍速度快的話,那麼到時候他就麻煩了。
而且若是金人再恰好在這個時候趕過來湊熱鬧,葉青能夠選擇的……看起來只有死路一條了。
乞石烈諸神奴剛剛得知安戎關被破的訊息,手裡的茶杯瞬間掉落到了地面上,扭過頭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手下:“所言屬實?葉青五千人破了兩萬人的安戎關?”
“不止是破了安戎關,而是……據傳是屠殺了夏人安戎關的近兩萬人。葉青從進入第一道關口固關開始,就選擇了主動進攻,所以在毫無防備的固關、大震關根本沒有費什麼力氣,就屠殺了兩關加起來近五千人。而安戎關雖然有了警覺,但卻是葉青故意安排的,是葉青的引蛇出洞之計,所以安戎關的被破、兩萬人被屠,完全是因為葉青太過於狡詐了,引誘出安戎關後被屠的夏人據說就達到了一萬多人,整個從大震關前往安戎關的路上,鋪滿了夏人兵士的屍體。”金人當初那位問乞石烈諸神奴出征的將領,有些不可思議的說道:“這個葉青打起仗來簡直是如同瘋狗,手段也太狠了,竟然硬生生的用夏人的屍體,給他鋪了一條血路殺了過來,這樣的宋人……將軍,我們可不能坐視不管啊,不然對我們也是大患無窮啊。”
乞石烈諸神奴不知道是十分討厭眼前的這個金軍將領,還是說跟這個金軍將領談話的時候,正好都是他需要地圖的時候,所以好幾次跟這個金軍將領談話時,他的視線都是一直放在了地圖上。
望著馬鹿關,再看看長寧驛,而後視線再回到長寧驛,伸手指了指那白起堡後,露出思索的表情喃喃道:“如此之有傷天和的屠戮行徑,葉青是覺得夏人恨他不死嗎?是希望夏人把他碎屍萬段,還是別有他意?雖說行的是困獸之鬥的舉動,也符合他葉青強硬的脾氣秉性,但……葉青真的是那種明知已是死路一條,還要做無謂之斗的人嗎?”
乞石烈諸神奴喃喃自語著,他相信葉青肯定很清楚他自己的處境,如今是有多麼的危險,但他為何不趁此機會覓尋活路,反而是繼續自尋死路呢?
葉青的所作所為,不管是橫看豎看怎麼看,都符合常理下、身臨絕境後人們所做的最後垂死掙扎的行徑,但葉青的這種垂死掙扎的舉動,是不是有些太過於明顯了?
屠戮夏人兩萬五千人,完全就是在赤裸裸的告訴夏人,老子不打算活了,殺一個夠本,殺兩個就算賺了?
葉青是想要隱藏他其他的什麼目的嗎?如此大張旗鼓的屠戮,如此毫不掩飾自己的行軍路線,如此明目張膽的叫囂夏人,是因為有底氣才作出的對夏人的挑釁,還是為了吸引夏人的注意力,另有圖謀呢?
身旁的金人將領笑了下,不屑的說道:“這種人完全就是瘋狗,明知道自己將死,所以現在巴不得把全部夏人都殺了給他墊背。要不然他還能怎麼樣?難道等著宋廷的人大發善心來救他嗎?宋廷都想讓他死,又怎麼會……。”
金人將領說了一半,便看到乞石烈諸神奴,終於把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只是那目光看起來……卻是讓他心慌的厲害,就像是一把刀子似的,向著他刺了過來。
“你剛才說什麼?”乞石烈諸神奴沉聲問道。
“對……對不起……末將不該陣前……。”金人將領嚇了一跳,他敢得罪其他人,但這個聖上跟前的心腹武將,他可是一點兒也不敢得罪。
“你剛才是不是說,宋廷會有人來救他?”乞石烈諸神奴再次轉頭,視線再次移到了地圖上,而後看著馬鹿關,以及京兆府路,瞬間恍然大悟:“京兆府路早已經不是我們大金的了,如今是處在……那個虞允文的手裡,而虞允文雖然是宋廷的臣子,但……他跟葉青的關係可是非同一般。而且那個虞允文,還是當年在揚州一戰,以一個未經宋廷差遣的文官身份統帥宋軍,打敗了當時的聖上完顏亮的宋人!最後也是因為他固若金湯的防守,讓聖上完顏亮的大軍一直無法渡過長江,加上那時候因為我大金國朝堂發生了其他事情,所以聖上完顏亮在退無可退的情況下,不得不孤注一擲,命所率大軍三日之內必須渡江,但最終……被手下兵變所殺。”
金人很清楚這段秘事,當年完顏亮親自率軍攻宋,但其弟完顏雍卻是趁此機會在東京稱帝,而且身邊支援他的臣子也不在少數,所以那個時候的完顏亮,前方戰事打了敗仗,後方又便宜了完顏雍奪取皇位成功。
退無可退的情況下,只能是孤注一擲,最終因為過於粗暴、嚴苛的渡江之命,被手下兵變所殺,成為了殘餘金軍示好新帝完顏雍最好的投誠禮物。
但金人顯然是不會把這筆賬算在自己人身上,何況那時候剛剛登基的完顏雍,也就是如今完顏璟的祖父,也需要拉攏軍心,所以這筆賬就一直算在了虞允文的頭上,從而也使得金國上上下下也都認定,是因為虞允文才使得完顏亮戰死疆場。
當年虞允文就敢以一個還未被宋廷差遣的文官身份,倉促之下來統帥宋軍抵抗完顏亮,如今已經握有兵權,獨掌京兆府一路的虞允文,若是再一次的違背朝廷旨意,也並非是什麼新鮮事兒不是?
“將軍,可……眼下關於葉青的事情,跟……跟那個虞允文有何關係?”金人將領小心翼翼的問道。
乞石烈諸神奴眼中充滿了憤怒,瞟了一眼那將領後,突然哼道:“宋廷這幫子蠢貨,簡直是豬一樣的蠢!比豬還蠢!”拳頭恨恨的砸在了地圖上:“想讓葉青死,又特麼的不把周遭可能馳援葉青的人撤走,特麼的這不是等於又給了葉青一線生機!而現在,我敢保證,葉青之所以一路上如此大張旗鼓、極盡挑釁的屠戮夏人,就是為了吸引夏人的注意力,讓他們無法去注意身後的虞允文!虞允文必然是會來救援葉青的,我敢打賭!”
金人將領還是頭一次看到聖上心腹的年輕武將,罵罵咧咧的如此大發脾氣,看著那因為憤怒而漲紅的臉龐,這下子連文化也不敢問了,只是呆呆地站在一旁,聽侯著乞石烈諸神奴罵著豬一樣的大宋朝廷。
當然,他們顯然不會知道,宋廷已經盡力了,只是這個時候的虞允文,已經不是當年的虞允文了,對朝廷已經失望過一次後,他已經長記性了,何況又有岳飛的前車之鑑,虞允文又豈會再一次讓葉青步上岳飛的後塵?
大軍一早上出發,輕騎快馬出長安而後經興州,也是如今他們的大軍所駐之處,而後便是所有人,毫不隱瞞自己行蹤的直指關隴道之隴城。
虞允文的大軍從大清早開始出發,而罵完了豬一樣宋廷的乞石烈諸神奴,一腳踢飛了身旁呆立的金人將領,讓他立刻集結大軍,立刻從長寧驛出發,再次前往馬鹿關。
紹熙元年十月十四日晨,虞允文自京兆府出發,乞石烈諸神奴自長寧驛出發,熱辣公濟自大震關出發,而葉青,也已經自老爺嶺出發,踏上了前往馬鹿關方向的關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焦急的望向馬鹿關這個方向。
血戰、一觸即發。
(ps:老天保佑,但願我能夠寫好一次大戰,一次就好,多了也不需要,拜託老天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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