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向來都是兩方的主帥鬥智鬥謀,麾下的將士鬥勇鬥狠,誰對自己麾下的大軍掌控的能夠如臂使指,誰能夠窺探到對方的弱點,那麼勝利的天平便會向誰傾斜。
宋人向來難求一勝,其根本原因,完全不在宋人大力發展起來的,用來專門針對金人騎兵的大量重步軍之上,關鍵原因,完全是因為朝廷的不作為,以及將帥之間的內訌,讓宋人大軍很難在戰場之上真正的擰成一股繩。
隨著兩軍的第一次試探性的交鋒之後,兩軍在三天的時間裡,則是每天都會發生一些摩擦與衝突,都在試探著彼此的神經跟大軍的決心。
完顏守道用兵向來持重謹慎,多年來的戎馬生涯,讓完顏守道的沉穩甚至能夠把敵人的將領逼瘋,讓對方氣的沉不住氣,而後一怒之下衝昏頭腦的直接交鋒。
但這一次他顯然是遇到了對手,無論是他的主動騷擾,還是被動還擊,宋人這一次都是應對的遊刃有餘,即便是嚴寒的天氣之下,宋軍的衣衫相對較為單薄,但即使是這樣,在三天的時間裡,在時不時發生的衝突中,完顏守道則是一點兒便宜都沒有佔到,葉青的麾下的三萬大軍,表現出來的從容、淡定,讓完顏守道深感壓力越來越大,想要求勝,唯有鋌而走險一途。
少了震天動地、響徹雲霄的戰鼓聲,但蒼茫的曠野間,嗚咽著如同悲鳴的號角聲,還是讓兩軍在對壘了四天之後,終於是開始了第一次真正的交鋒。
宋人的重步大軍如同泥石流一般,緩緩地在曠野之上向前推進,兩側的騎兵如同清澈的水流一樣,從鳳凰山上俯瞰,時不時的在重步大軍兩側變幻著隊形,撒出去的斥候來來回回的奔走著,來來回回的一匹又一匹的戰馬口吐白沫的倒下,掙扎著想要重新站起來。
換馬不換人的斥候大軍,如今在戰場之上成為了最為繁忙,也是最為危險的一群人,同樣,也因為他們的嘶喊聲、急促的馬蹄聲,他們那緊張的神情與凌厲的氣勢,使得還未發生廝殺的曠野,變得越來越肅殺跟緊張。
整個天地間的空氣彷彿都被凝固了一樣,在嗚咽的號角聲下,彷彿一個不訊息便會炸裂一樣。
金人的鐵騎奔騰著從地平線處緩緩冒了出來,如同錢塘江的潮水一般,快速的出現在了宋人大軍的視線之內。
悠揚嗚咽的號角聲變得越來越急促,寒風之中的宋、金大旗獵獵作響,上面的葉字在旗面上如同一頭要掙脫而出的困獸一般,跟隨著下方的宋軍發出著巨大的吼聲,像是要吞沒這一方天地。
望樓車在絞盤下緩緩升起,隨之身後的大旗越升越高,葉青與傳令兵的身形,也如同是在站在潮湧之中一樣,如同燈塔一般,在滔天巨浪的湧動中巍然不動。
書寫著葉字的大旗,以及重步軍、騎兵之間的旗幟,與後方的中軍大旗遙相輝映,等待著御前都統制的命令。
金人的馬蹄聲震動著腳下的地面,彷彿就連旁邊的鳳凰山都在跟著顫抖,那懸崖峭壁上的石塊彷彿都隨著金人鐵騎撼動天地的力量與漫天殺氣,都要被震動的簌簌下落。
隨著兩方大軍的距離越來越近,隨著傳令兵手中巨大的旌旗向下揮動,整個天地間瞬間變成了人類無情殺戮的戰場,宋人的重步軍,雖然依舊以緩慢穩重的步伐向前,但兩側戰馬不安的嘶鳴聲,大軍之中的喊殺聲,瞬間就讓人失去了方向感,腦海中也於瞬間失去了思維一般。
如同向前推進的重步軍所料一般,也如同金人將領乞石烈執中、謀衍所預料到的一樣,就在他們的弓箭開始如同烏雲壓頂般向前方的宋軍落下時,宋人的床子弩也呼嘯著向他們刺了過來。
雖然兩軍已經多年未曾再如此大規模的交戰,但不等同於兩軍都已經忘記了彼此進攻的方式方法。
不論是對面的金人,還是這邊的宋軍,幾乎都是同一時間聚起了手中的盾牌,而兩側掠陣的柺子馬、與宋人的輕騎兵,則已經如同胯下的戰馬一樣,開始不安的扭動起來,就等著遠距離的進攻結束之後,立刻去擾亂敵人的陣型。
但顯然,金人只想到了宋人的床子弩等用來剋制騎兵的大殺器,並未想到,宋人用來攻城的西域炮,一樣能夠在曠野會戰之中用來作戰。
望樓車上巨大的葉字旌旗再次用力揮動,像是給曠野之上的大軍打開了地獄間的廝殺大門一般,喊殺聲、嘶鳴聲,弓弩、箭矢的破空聲音嘈雜的天際上空匯聚。
被安置在最後放的西域炮,幾乎就在旌旗揮下的瞬間,發出更為凌厲、甚至是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呼嘯聲,從天空中快速的向金人的大軍之中飛去。
“轟……。”如同奔雷一般的聲音在金人大軍之中響起,原本還戰意十足的喊殺聲中,瞬間便參雜進了淒厲的慘叫聲,與戰馬驚慌的嘶鳴聲。
“兩翼衝擊。”葉青手中握著雁翎刀,此刻同樣手心全是溼漉漉的汗水,低沉著聲音下令道。
頭頂上方依然是源源不絕的西域炮呼嘯著飛向金人,兩翼的騎兵,也在第一波攻勢漸衰時,瞬間向對面的金人騎兵衝了過去,藉此來讓金人的騎兵無法利用速度來衝擊宋人的重步軍。
而就在前方的戰鬥瞬間就進入白熱化之際,十多里地外的宋軍大營內,賈涉率領著葉青的親軍,卻是突然間折返而回,這讓準備離去的李知孝跟洪遵兩人,俱是嚇了一大跳,想要藉此機會逃離大營的機會不得不落空。
“兩位大人這是打算去哪裡?”賈涉看著大包小包的李知孝、洪遵兩人,以及身後的十幾二十來個護衛,從馬背上跳下來冷笑著問道。
“本官的事情,豈是你一個小小的親兵有資格過問的?立刻給我讓開。”李知孝陰沉著一張臉,盡力讓自己顯得威嚴一些,冷冷的說道。
一旁的洪遵有些六神無主的看了看李知孝,又看了看依舊冷笑的賈涉,他能夠感覺到,葉青的親兵在這個時候,突然之間出現在空無一人的大營內,決計不是葉青忘了什麼東西了,必然是為自己兩人而來。
這些時日他們已經感受到葉青對他們的置之不理,以及接下來很有可能對他們的態度,所以這才會想要趁著大戰爆發之際,立刻逃離大營,即便是逃到最近的濟州城內,也比被葉青軟禁在大營裡強。
如今的他們,已經是完全被隔絕了跟朝廷之間的聯絡,即便是每日每天的奏章,都是要葉青過目之後,才能夠給朝廷,而相比較來講,葉青給朝廷的奏章,同樣有他們的簽字,但那言辭懇切、忠心耿耿的奏章,與葉青所做的事情,完全是風牛馬不相及。
“我等自然是要前往前線戰場上,要不然的話,還怎麼跟葉大人寫那每日給朝廷的奏章?”洪遵期望著葉青這些時日突然轉性了,不會像當年還在皇城司那般狠辣跟無情。
“哦?是嗎?那正好,葉大人也是此意,讓末將請兩位大人前往沙場,看看我大軍如何英勇頑強、悍不畏死的跟金人廝殺作戰,那麼兩位大人請吧。”賈涉的眸子裡泛著冷光,比這寒冷的天氣還要冷上幾分。
雙腿站在原地,已經不由自主的開始顫抖的洪遵,迎著寒風哆嗦著嘴唇,半天卻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來拒絕。
“本官想要什麼時候前往便什麼時候前往,不用你來強求。何況……。”李知孝裝作強硬的冷笑了一聲道:“就算是葉青在此,本官想不想去戰場,也得由本官說了算。你們回去吧,稟告葉青,我們二人自然是會把葉大人如何對抗金人,如何揚我大宋之威一事兒,如實稟奏朝廷的。”
“可末將既然奉了大人的命,就該把兩位大人……。”賈涉攤開雙手無奈的說道。
“放肆!你是什麼東西,竟然敢違抗本官的命令,本官讓你滾,你就立刻給本官消失,若不然本官告訴葉大人後,別以為你是他的親兵,就能夠視我大宋軍法如無物!”李知孝神情一寒,怒聲訓斥著賈涉道。
賈涉不為所動,此刻他的心思同樣是系在了十多里地外的沙場上,也不想因為這兩人,而忽視了葉青的安危,所以當下也不再廢話,便要示意親兵帶著李知孝跟洪遵前往沙場。
刷的一聲,李知孝身後的親衛,手裡的弓弩瞬間射出一支箭矢,穩穩地插在了幾個親兵的腳前:“我告訴你們,膽敢再這麼對本宮無禮,本宮立刻便把你們就地處決!”
“那就得罪了李大人。”賈涉同樣是面色一冷,而後一招手,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李知孝跟洪遵身後的親衛,便齊齊倒了下去。
“你……放肆!賈涉,你竟然敢謀害同僚,你可知道,這在戰場大營是要被處死的重罪!”洪遵指著賈涉驚恐的質問道,而後看著賈涉那依舊冰冷的笑容,突然之間扔下手裡的包袱,就往一邊跑去。
只是不等他跑出五步,一把腰刀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不等洪遵說話,李知孝就看見一股鮮血從洪遵的脖子處噴了出來,而被腰刀的力量一帶,轉過身的洪遵,一手正急忙捂著脖子,此刻正驚恐,難以置信的看著賈涉,而後便緩緩的倒了下去。
“你……賈涉你……。”李知孝看著洪遵的慘相,雙腿一軟,整個人瞬間就坐在了地上,而後那厚厚的褲襠處,一攤冒著熱氣的不明液體便緩緩滲向了地面。
“若不是你們兩人從中作梗,我大宋三萬子弟,豈會只穿著單薄的衣衫、套著冰冷的盔甲跟金人作戰?簡直是罪有應得、罪該萬死!”賈涉以舌尖舔著刀鋒上的鮮血,緩緩向嚇得已經大小便失禁的李知孝走去。
空無一人的大營,隨著賈涉留下十幾二十具屍體離開不久後,一股不明身份的騎兵,便從鳳凰山腳下快速的跑了過來。
桃花山與鳳凰山不過是一個山脈,只不過是因為都有高峰,繼而才被當地百姓以凹陷處為界,分別被稱之為桃花山、鳳凰山。
而就在完顏守道親自率領著八千騎兵快速飛馳到桃花山腳下,越來越接近桃花山下的宋軍大營時,其身後不過三五里之地外的鳳凰山山凹處,墨小寶率領兩千騎兵,從身後已經快速的追了過來。
隨著墨小寶的兩千騎兵,循著完顏守道騎兵剛剛馳過的小徑往桃花山腳下飛馳而去時,鍾蠶則從同樣率領著其他三千騎兵,向著反方向、向著鄒縣的方向飛馳而去。
當墨小寶已經能夠癮癮看到桃花山下的宋軍大營時,一股濃煙便緩緩從宋軍大營上方升起,隨著一股股濃煙升起,便是一團團火光拔地而起,在宋軍大營上空熊熊燃燒著。
站在宋軍大營正門口的完顏守道,神色雖然依舊凝重,但眉宇之間,依然還是有著掩飾不住的興奮跟得意:“終究是年輕啊,竟然想要傾巢而出,一舉拿下氣質烈執中、謀衍的大軍,可即便是你能夠啃下又如何?想要全殲顯然是不可能的,你的騎兵終究是你的弱項,想要漫山遍野的追擊,簡直是痴人說夢啊。”
完顏守道看著那宋軍大營在他一聲令下後,瞬間燃燒起來熊熊大火,比看到的元日的煙花還要感覺驚豔幾分,在他看來,只要燒掉了葉青的大營,不管其大營之中還有多少剩餘糧草,總之如此一來,葉青即便是不敗給乞石烈執中跟謀衍,哪怕是躲過了自己的在此的以逸待勞,他唯一能夠做的,便就是率領著自己的殘軍敗將往滕州撤去。
“將軍,所有營帳俱是空無一物,甚至連……就連馬廄裡的草料都不過是薄薄一層。但看其宋人的馬廄規模,其騎兵恐怕是超乎了我們的想象,並非是只有三五千人,恐怕得有……得有萬騎之多了。”一個將領向完顏守道稟奏道。
“這麼多?”完顏守道嚇了一跳,被不遠處的熊熊大火,烤得有點兒發燙的臉頰,此刻卻是顯得有些木然。
但還不等他尋思出什麼來,就看見另外一位將領,率領著手下拖著好十幾二十具屍體向他跑了過來。
“將軍,在我們之前應該已經有人襲擊了宋人的大營,而且還殺死了……怕是這幾二十三個留守的宋人。”將領示意手下把那二十三具屍體一字排開道。
“二十三人留守大營?”完顏守道再次愣了一下,而後立刻翻身下馬,走到跟前檢視那些,因為手下是騎著馬拖著過來,此刻面目已經因為與地面摩擦而模糊不清的屍體,用力拔出一根屍體上的箭矢,看了看那鋒利的箭頭:“這是宋人的弩箭,難道是內訌不成?”
“可還有其他發現?”完顏守道扔下手中的箭矢,一股不安的感覺瞬間湧上了心頭,不知為何,或許是多年來征戰沙場的直覺,讓他意識到,自己好像是陷入到了危險之中。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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