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傾城一聽到葉青嘴裡的嫂子,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日在一品樓裡,碰見葉青時,與葉青一同站在欄杆處的素衣美貌女子。
不過看著葉青對他那揹包上,自己親手繡的蘭花兒還頗為滿意時,燕傾城倒覺得昨夜裡熬了一宿也算是值了。
當葉青在謝過她,並開口問她這是誰繡的時候,燕傾城神色自若,極為自然的伸出玉指,再次甩鍋給自家的丫鬟,指了指漸漸遠去的幽兒。
眨動著的美眸,有些躲閃的閃爍著倉皇的意思,在葉青想要追究那雙美眸裡的意思時,便被燕大小姐假裝嗔怒的瞪了一眼,而後拖起長裙,起身往她自己的秀樓裡走去。
從即日起就像是約法三章一樣,兩個金人的死,也就算是暫時解除了燕家眼前的威脅,但分家顯然是不可避免的,所以這段時間,葉青也不需要天天上燕家點卯。
燕傾城給了他很大的行動自由,無非是希望他在最快的時間,解決掉那關於布料顏色明豔的問題。
所以燕家僱傭而來的禁軍都頭,越來越像是燕家客卿一樣的存在,加上就連燕府的總管蘇金生,都對禁軍都頭是以禮相待,兄弟長兄弟短的,其他人對於葉青,自然是也開始尊崇有加。
於是葉青在燕家的地位就變得越來越微妙了起來,平日裡的一些丫鬟跟下人,見了葉青都不由的會停下腳步退到一旁,跟葉都頭打過招呼,等葉都頭離開後,才會繼續忙乎他們手裡的活計。
從燕家出來後,葉青再次經過斜風細雨樓的時候,雖然斜風細雨樓的門前,看樣子並沒有受金人被刺殺的影響,門口依然是車水馬龍的。
但整個御街以及各個坊地,特別是那些有達官貴人、豪門氏族居住的坊地裡,卻不知不覺的多了一些,彷彿是憑空湧現出來的禁軍在巡邏。
不過好在,已經被各個豪門氏族、達官貴人等僱傭的禁軍,並沒有被要求參與到這一次的巡邏當中來。
葉青一路往回走,一邊偷偷打量著各個坊地,彷彿一夜之間湧現出來的禁軍,哪怕是用膝蓋來猜,都知道這樣的大規模巡邏陣仗,必然是跟金人被刺殺有關係。
特意繞道來到魚龍混雜、三教九流經常混跡的大瓦子一帶,這裡的禁軍比起其他地方顯得更為密集了一些,賭場、酒樓,特別是客棧跟妓院,顯然是禁軍巡視的重中之重。
時不時能夠看到一伍十人的禁軍,或者是兩伍、三伍的禁軍,包圍著一家客棧,而後由對隊官或者是正將等等,領著一伍禁軍上客棧、妓院裡盤查面生的客人。
一陣雞飛狗跳的吵鬧過後,時不時能夠看見一些衣衫不整的人從妓院裡被禁軍押著出來,或者是客棧裡的客人,倉皇的抱著自己的包袱,被禁軍推推搡搡的從客棧大門口趕出來。
而這個時候,不論是妓院還是客棧,亦或是酒樓、賭場的掌櫃的,哈腰點頭臉上陪著快要僵硬的笑容,哪怕是再使勁的,偷偷往禁軍那些頭領的手裡塞錢,都是被意外的拒絕了。
這個時候,沒有一個人敢收這些掌櫃的一文錢,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這些身份可疑的人,或者暫時沒有查出來的人裡面,是不是就有那個刺殺金人的刺客。
如果這些人裡真有了那刺殺金人的刺客,那麼他們拿人家掌櫃的錢,就不是孝敬給自己的銀子了,那就是要自己身家性命的刀子了。
揹著一個破洞、一朵蘭花兒的揹包,葉青協靠在拐角不到一人高的坊牆上,津津有味兒的看著禁軍們在那裡盤查,甚至時不時連過路的人都會被叫停,而後詢問幾句,或者是拿出金人的畫像,讓他們認人。
正準備回身的時候,葉青突然身體一僵,那種在上一世,被狙擊手盯上的感覺又冒了出來,這並不是一種能夠說得清楚的感受,完全是憑靠著直覺,感覺到自己被人盯上了。
暗地裡摸了摸自己身上,今日連雁翎刀也沒有帶,而且穿的還是便服,難不成自己是被禁軍盯上了,還是被什麼人盯上了?那咬自己的小娘們不成?
感覺到身後彷彿危險越來越近,葉青強忍著讓自己回頭的衝動,繼續裝作若無其事的打量著大瓦子街道上的情形,而後就感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於是葉青急忙回頭,一隻手已經緊緊拽著揹包帶,如果萬一有什麼情況,背後這個幫自己擋了兩箭的揹包,這個時候說不準還能派上用場。
“在這兒鬼鬼祟祟的看什麼呢?”葉青回過頭,就看見當初把自己賣給燕鴻淵的正將盧仲,跟隊官吳貴兩人,身後跟著一二十個禁軍,正在打量著自己。
“末將葉青,見過正將大人,見過隊官。”葉青的臉上都不用刻意做作,便帶著一絲的驚容跟勉強的笑容,急忙對盧仲跟吳貴行禮道。
吳貴一臉鄙夷,在他眼裡,葉青跟李橫,年紀輕輕就跑到禁軍躲清閒,這種毫無理想抱負的人,最是讓他看不起。
不過既然頂頭上司盧仲在此,葉青在自己眼前再看不順眼,這個時候也輪不到他訓斥,所以此刻,只是冷冷的旁觀著這一切。
“你小子行啊,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好的身手。”盧仲對葉青的態度表現的有些熱情,看著葉青茫然緊張的轉過身,再次夠著葉青的肩膀拍了拍,讚譽、誇獎之意極為明顯。
“啊,正將大人……。”葉青有些懵,這個矮個子正將不喜歡自己,自己又不是不知道,當初在茶館賣自己給燕鴻淵時,這矮子看自己就跟看見蒼蠅、蟑螂似的,好像巴不得自己趕緊從他眼前消失,怎麼這一段時間不見,就突然對自己的態度,莫名熱情起來了呢。
“什麼正將大人,你小子還跟我見外不是?早就知道你小子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了,沒想到連我也都瞞住了。以後不要跟我見外,不嫌棄的話,以後喊我盧老哥就是了。”盧仲滿面笑容,看起來是極為平易近人。
“這……這不合適吧,畢竟您可是……。”葉青笑了笑,看著不遠處的禁軍,再看看盧仲,不知道這矮子怎麼了,認錯人了不成?
“葉兄弟在此可是有事兒?”盧仲不理會葉青的婉拒,像是跟葉青一見投緣般,立刻熱情的稱呼葉青為葉兄弟了。
“我沒事兒,就是今日下差了,看時間還早,過來轉悠轉悠。但沒想到一下子看到這麼多人,所以就正打算直接回家了。”葉青笑了笑,指了指大街上的禁軍說道。
“哦,這樣啊,還以為你小子耐不住寂寞,跑到這裡來找樂子來了。不過做老哥的可告訴你啊……。”盧仲拽著葉青的胳膊往前走了幾步,避開吳貴等人後,低聲說道:“這些日子可要老實謹慎一點兒才好,雖然咱們只是奉上頭的命令,走個過場弄出點兒動靜來,但也不能這個時候出岔子。沒看見嗎,那些敢於進妓院、客棧搜查的,可都是皇城司的人,不是咱們這些禁軍,要是被他們碰上了,就算是沒事兒,也能給咱們隨便找點兒事兒出來。不過……以後老哥兒要是有事兒,葉兄弟可不準推辭。”
“一定的一定的,盧大人……盧老哥放心,以後您要是有事兒,直管開口就是了,兄弟我絕不推辭。”葉青雖然不知道盧仲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這個時候,人家上杆子巴結自己,自己不明就裡的打臉拒絕,那就真的是不識相、不懂事兒了。
不過接下來,不論是葉青如何旁敲側擊,盧仲這矮子的口風卻是出乎意料的緊,每次問到節骨眼兒上,這傢伙就會顧左右而言他,死都不肯把他自己知道的事情透露出一個字來。
但葉青也不是沒收穫,跟盧仲扯了半天閒篇兒後,一個酒樓、一個客棧、一個賭場外加一家妓院,在盧仲拍著胸脯的保證下,葉青不知不覺的就成了這四家的貴賓VIP了。
看著葉青走遠後,吳貴才悻悻的轉過頭走到盧仲跟前,他不知道盧將軍為何突然之間,就對葉青變得熱情了起來,看剛才那親熱的勁頭,吳貴甚至要懷疑,難不成以前盧仲對葉青的看法,都是在自己面前做戲不成?
盧仲望著葉青漸漸遠去的背影,看著那揹包上質樸幽靜、淡雅高潔的蘭花兒,收回視線看著一臉茫然的走到跟前的吳貴,笑著道:“是不是想問我為何突然要對葉青如此態度?”
“還請將軍為末將解惑。”吳貴拱了拱手,對著盧仲說道。
“唉……。”盧仲先是長長的嘆了口氣,而後感概的道:“這人啊,不信命看來還真是不行。這小子剛剛被貶到禁軍時,誰都以為這小子這輩子就是一坨狗屎了,但誰能想到,狗屎竟然也有走狗屎運的時候,本以為被從禁軍貶到看門狗的地步,就算是命再硬,去多少次那靈隱寺拜佛燒香,都不會改變他的賤命了。可誰又能想到,歪打正著,那燕府竟然成了這小子的貴人,這才幾天的時間,竟然就還真讓他翻身了。”
“盧大人的意思是……?難不成燕府給他託關係了?這小子憑什麼啊。”吳貴一臉鄙夷,望著那葉青的身影,早已經消失的衚衕口,不滿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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