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與王倫二人再次走到和寧門處停了下來,相互望了一眼後,還是由王倫率先開口問出了心中的疑問:“禁軍分離,跟你最後與太上皇的那句話可有關係?”
“啊?您沒聽出來啊?”葉青嚇了一跳,有些驚訝的看著王倫道。
王倫看著葉青那驚乍的神色,皺了皺稀疏的眉毛,疑問道:“聽出什麼來?你認為咱家應該能聽出來不成?”
“是啊,禁軍跟皇城司,這麼多年都在湯相父子手裡,可以這麼說,禁軍裡面有多少人是湯相父子可以倚重,哪些又是對湯相父子忠心耿耿,關鍵時刻願意為湯相父子賣命的,您知道嗎?反正我不知道,太上皇心裡也沒數。”葉青聳了聳肩膀說道。
“然後呢?”王倫目不轉睛的看著葉青繼續問道。
“所以皇城司的裁撤,即解除了太上皇對以後皇城司的擔憂,也可以順勢把一部分不是湯相的人送入禁軍。哪怕是禁軍以後會被分成兩部分,皇城司也依然能夠對禁軍的動向瞭如指掌,而不是像大瓦子雨夜一樣,事後皇城司才知道禁軍出動了多少人。”葉青看著王倫那沒有多少眉毛的眼睛,笑著道。
“所以如此一來,即消弱了湯相手裡禁軍的勢力,也讓你皇城司成功的安插了眼線在禁軍之中,這麼一來,豈不是湯相的一舉一動都在你的監視之中了?”王倫沉思了下,算是明白葉青跟趙構最後的一問一答了。
“不不不,不是我的監視之下,是太上皇跟您的監視之下。”葉青把自己擇的乾乾淨淨,一點兒也不想跟這件事情扯上關係似的。
而王倫顯然不想輕易放過葉青,盯著葉青的眼睛說道:“既然你有能力讓皇城司的探子進入禁軍,那為何還要把禁軍再次分開呢?你是別有用心,還是真為朝廷好?”
“當年的苗劉兵變您總沒忘了吧?禁軍分開不只是省了太上皇的擔憂,同樣,也讓聖上達到了繼續消弱湯相的目的。所以禁軍的分離是不可阻擋的,畢竟,誰都知道,臨安知府蕭振,一不站左相王淮,二不支援右相湯思退,一部分禁軍掌控在臨安府,既符合朝廷的利益,也符合太上皇跟聖上的利益,不至於在消弱湯相的勢力時,把湯相逼的……。”
“從而讓他效仿當年的苗傅、劉正彥,靠著那點兒老弱病殘的禁軍來逼宮不成?”王倫的語氣充滿了不屑道:“你當殿前司、侍衛司,以及麗正門西邊的御馬營都是吃素的?”
“但顯然太上皇認為,如此分化禁軍,才能符合朝廷跟皇室的利益。太上皇剛才也說了,快要元日了,天下還是太平一些的好,所以這禁軍,不分也得分。”葉青手裡拿著聖旨,站在和寧門外寬敞平坦的街道上說道。
“朝堂之上的紛爭你知道的不少啊?若不是咱家知道你還沒有染指朝堂,就都快要以為,你這段時間是不是每次朝會時,你都在旁傾聽啊。”王倫這一次確實佩服葉青的推測,完全把朝堂之上,以王淮為首的主戰派,像湯思退發難的情形,準確無誤的給推測出來了。
“這不算是難事兒吧?權力鬥爭向來都是此消彼長,湯相被打壓,自然是會有人站出來落井下石的,何況臨安城那夜,死了那麼多人,出動了那麼多禁軍,誰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啊?誰願意大晚上的家裡突然闖入禁軍,而後把自己腦袋割掉啊。”葉青看著王倫那雙懷疑的目光說道。
那夜裡的情形王倫也並不是完全都清楚,但他卻是知道,禁軍確實是進入了很多官員、商賈的家裡,就連燕鴻淵的府上,湯思退不也沒放過嗎?
何況,還有一些官員,是被皇城司,也可能是禁軍,從被窩裡面給揪了出來,而後灰溜溜的冒著大雨回家的。
“那麼那一夜,到底是禁軍進入了不少官員的家裡,還是說,你皇城司在後面推波助瀾來著?”王倫搖著頭,想了半天,他還是無法掌握那天雨夜,到底發生了多少不為人知事情。
“皇城司還推波助瀾?我到底在哪裡您應該很清楚,哪裡還有人去敲別人家的門?依我看,自然是湯相嫁禍給皇城司的,畢竟,皇城司可是剛剛從他手裡脫離沒多久,他這點兒影響還是有的吧?”葉青矢口否認那夜讓林光巢闖入其他官員府邸,包括青樓裡揪出官員的事情。
王倫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皇城司龍大淵跟劉蘊古的死,哪怕是沒有一點兒證據證明是葉青乾的,但不論是趙構還是他自己,都知道這件事兒是葉青乾的。
而葉青也從來沒有否認過,至於所謂的證據、密信,不過是趙構藉著葉青之手,給朝堂一個說的過去的交代而已。
要不然的話,範念德手裡的字畫,怎麼可能到了趙構手裡?
趙構不在乎臨安城死了多少人,死的是誰,他只在乎這件事情對於自己有沒有利,對大宋江山有沒有利。
所以,葉青呈給他的查案結果,只要能夠應付的過去,那麼真相到底如何,他並不在乎,何況,為了讓當今聖上消弱湯思退的勢力,他也必須配合著如此來做。
既要能讓當今聖上滿意,還要讓他有利可圖,所以對於趙構來說,真相永遠就是沒有真相,真相永遠就是自己的利益大於一切。
葉青之所以能夠把朝堂之上的紛爭,以及趙構的心思琢磨的這麼透,自然是因為他站的角度不同,他對趙構的瞭解,也並不是宋人的角度。
所以他才能在大瓦子雨夜一事兒上,把湯思退算計在裡面,把禁軍的動向掌握的一清二楚,最後還能知道趙構內心裡,最為擔心的是什麼,然後找到辦法應對。
不得不說,雨夜之後,葉青最終達到了他的目的,不光成了皇城司的統領,更為重要的是,如此一來,湯思退如今已經是退無可退,不得不繼續在朝堂之上,面對王淮,還有魏國公史浩等一系的發難。
當然,他更沒有料到的是,王倫在跟他說完話後,並沒有給他拍一輛馬車送他回家,而是讓他自己回家。
葉青幹著嗓子問為什麼,得到的答案卻是,剛才你那得意洋洋的樣子,咱家不喜歡,所以你還是自己想辦法回家吧。
於是,堂堂的皇城司統領,剛剛被任命為龍圖閣大學士的葉龍圖、葉統領,只能手拿大宋太上皇的聖旨,一個人孤零零的走在寬敞的宮牆外的街道上。
即便是從東華門拐上了御街,葉青也沒有碰見哪怕一個認識的人,或者是熟悉的馬車從宮裡方向出來。
直到拐入前往萬松坊的巷子時,身後的一輛馬車才在追上他後,在路邊停了下來。
“真是葉公子啊。”幽兒掀開車簾,看了一眼手拿黃色的卷軸,臉色極為不善的望著馬車的葉青,而後急忙放下車簾,對裡面的燕傾城說道。
李橫如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大瓦子上,所以燕家的十個護衛,在經歷了那一夜被禁軍相逼後,便換成了皇城司的十個禁卒。
而如今給燕傾城駕車的,便是當時在葉青身為都頭時,跟在葉青旁邊的魏勝。
“葉統領您這是?”魏勝跳下馬車,看著在路邊站定,一臉不屑的望著他的葉青問道。
“被人耍了,我是從皇宮裡走出來的。從和寧門走到東華門,然後從東華門又走到萬松坊,我……你怎麼不早點兒駕馬車從御街經過啊。”葉青氣急敗壞,雖然太陽已經開始西沉,而且已經是深秋轉冬之時,但臨安的天氣,在四季不分明的情況下,讓人走了很長一段路後,還是有些微微出汗的感覺。
燕傾城還未從馬車裡出來,就聽到了葉青不滿的抱怨,當聽到葉青是獨自一個人,從和寧門走到這裡時,下車的過程中,笑的差點兒摔下去。
看著燕傾城那笑顏如畫的樣子,葉青沒好氣的哼哼道:“笑,很好笑嗎?你走一個試試,我看你還能不能笑出來。”
“又不是我讓你一路走回來的,你跟我發什麼脾氣?”燕傾城臉上依然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若不是在大街之上,恐怕她早就不顧淑女形象的大聲嘲笑葉青了。
“咦?公子,您手裡這是什麼啊,好像聖旨啊。”幽兒看著葉青手裡的黃色卷軸,好奇的問道。
“什麼叫好像聖旨,這就是貨真價實的聖旨!看見沒有,聖旨啊,太上皇剛剛給的,龍圖閣大學士啊,以後幽兒你見我要尊重一些,這龍圖閣大學士,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得的。”葉青聽到幽兒的問話,急忙展開聖旨顯擺著。
對於他來說,走了這麼長的路,唯一能夠安慰他辛辛苦苦兩條腿的,便是手裡這龍圖閣大學士的聖旨了。
“真的啊,小姐,這真的是聖旨啊。”幽兒興奮的向燕傾城說道。
而燕傾城則是嘴角扯出一絲冷笑,眸子裡閃過一絲替葉青高興的光芒後,學著白純高冷的樣子,先是撇撇嘴,而後淡淡道:“我還是頭一次看見,有人拿著聖旨滿大街晃盪,更是頭一次看見,接到聖旨的人,竟然連個馬車都沒有,竟然匪夷所思的從皇宮裡走了回來,簡直是天下一大奇觀異事。”
葉青黑著臉嘖了一聲:“怎麼說話呢?什麼奇觀異事!這叫心誠!拿著太上皇的聖旨,用雙腳走回來,說明本人對皇恩浩蕩的感恩跟惶恐,懂不懂你!”
(ps:最後一段沒寫出想要的效果,不好意思啊,以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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