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傾城帶著幽兒,包括她家正好一同要前往臨安的商隊,在葉青到達揚州之後,讓潑李三給找了十數名禁卒保護著,一同再次走水路回臨安。
揚州的碼頭之上,燕傾城一直猶豫著自己到底該不該問多問一句話,看著葉青那張隨和、稜角分明的臉頰,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心還是問道:“那羅世傳如何了?”
“哦,留在泗州了。若是羅家人問起,該怎麼回答就怎麼回答便是了。”葉青隨和的笑著說道。
燕傾城蹙眉,神色複雜的看著葉青,突然問道:“那……那他沒有死?”
“我就知道從淮河對岸回來後,不該把羅世傳安置在客棧,但放在武判那裡也不安全,極為容易走漏風聲,不想在客棧,竟然還被你碰見了。”望著碼頭上的人來人往,葉青嘆口氣繼續說道:“與金人蒲盧渾一起,你覺得他的命運會如何?”
“可他畢竟是大宋的百姓,也是朝廷的……。”燕傾城看著葉青,神色依然複雜道。
“他還是皇城司的人呢,雖說只是掛名,但勾結金人,你覺得我應該放了他不成。”葉青笑了笑,眸子裡依然是隨和,但燕傾城不知為何,很不喜歡這個樣子的葉青。
因為這個樣子的葉青,總是給她一種極為危險跟嗜血的感覺。
雖然她不知道羅世傳跟隨金人到底做了什麼,但芳心裡,又怕葉青會是因為自己,而故意去為難羅世傳,所以才在泗州……。
內心裡的那絲過意不去跟內疚,彷彿被葉青看穿了似的,耳邊只聽見葉青嘆氣道:“放心吧,我豈是肚量狹小之人?公私我還是很分明滴,即便是他不長留泗州,等回到臨安依然是難道劫數,而且到時候,羅家也會牽涉其中,倒不如這樣省事,最起碼保住了他整個家人。”
“那我走了。”燕傾城美眸注視著葉青,眼前的男子,讓她越來越看不明白,感覺越來越神秘了。
以至於這一趟泗州行,在她少女天真爛漫的芳心中,本以為是一個彼此瞭解彼此,相互增進了解跟感情的大好機會,但事實則是完全相反。
葉青在泗州先是消失了好幾天,而後便是莫名抓來了羅世傳,在問明瞭幽兒泗州通判對燕家的苛刻後,使得第二天泗州通判竟然親自跑到客棧,來給她道歉,甚至包括下半年的賦稅都被通判大方的一筆勾銷。
從那日泗州通判來過以後,就連市舶司的李大人,也專門趁葉青出去的時候跑過來拜訪她,甚至直接許諾,從今往後,燕家的商隊,只要進入淮南東路,保證不會再有市舶司的人盤查以及加收各種賦稅。
這本該是讓她高興的可以跳起來的大好訊息,但當知道這些都跟葉青之間,有著緊密的關聯後,燕傾城卻是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甚至隱隱覺得,葉青好像已經與淮南東路的官場同流合汙了。
自從葉青被莫名提拔之後,她心裡就曾經擔心過葉青的安危,但隨著葉青副統領的位置越來越穩,燕傾城的擔憂就變成了,害怕葉青有一天被大宋朝廷這烏煙瘴氣的風氣同化。
如今看著淮南東路的官場、各個要卡給燕家大開方便之門,原本應該高興的她,卻是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看著船上的倩影緩緩遠去,葉青始終帶著微笑向那倩影揮手告別,而船上的佳人在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後,便轉身進入到了船艙內。
有人走,就會有人來,虞允文看著葉青還在望著已經漸漸消失在,水平面上的船桅揮手,站在葉青的旁邊也不著急,只是微笑著帶著自己的四個手下等候著葉青回神。
“不想今日竟然是送往迎來啊,下官葉青見過虞允文大人。”葉青放下手,迎著江風向虞允文行禮道。
“你我如今品級相同,就不必如此行禮了吧?”虞允文在第一時間知曉,自己前往淮南東路後,皇城司的副統領葉青,將會從旁協助自己時,心裡還是不由自主的嚇了一跳。
在他看來,這個剛剛被提拔為副統領的葉青,在那日斜風細雨樓的門前,得罪了刑部侍郎洪遵,以及洪遵背後的勢力之後,必然將會在極短的時間被罷免,或者是遷向其他地方。
但與他預料的完全不同的是,葉青不單沒有被罷免,據說太上皇依然還在其背後鼎力支援,甚至早些時日就已經經揚州,到達了泗州來辦皇差。
而今在自己未到達揚州時,葉青就已經在淮南東路等候著自己,顯然,朝廷對於葉青還是極為看重,即便是派遣自己過來時,其實早就已經派遣葉青過來謀劃多時了。
不過朝廷看重不等於在揚州,也會得到揚州官場的看重,說白了,不論是揚州官場,還是大宋其他州府的官場,自然還是以大理寺、刑部等六部為首。
至於皇城司、侍衛司、殿前司,各個州府官場只能說是忌憚他們三司的權勢,以及他們身後的皇室,但並不會太過於看重他們對州府官場的影響。
畢竟,他們三司只是負責皇室的差遣,而不像是六部、大理寺這些衙門口一樣,能夠真正的左右一州府的人事。
這也是為何趙構會在葉青辦完趙宋宗室的差事兒後,才派虞允文來揚州,讓葉青協助的原因。
趙構自然是比誰都清楚,他一手打造的官場結構跟構造,知道州府官員們,更會害怕誰。
所以若是有了皇城司的暗中協助,幫著明面上的大理寺收集證據,雙管齊下之下,那麼想要從淮南東路拿些銀子,換上幾個官員,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
而看重誰,不看重誰,從來迎接的官員場面上,自然是也能夠直接的反應出來。
葉青來的時候,雖然揚州知府知曉,但並未派人在碼頭迎接,而是在葉青到達客棧之後,派了揚州通判彭器來送名刺,以此來顯示對葉青的看重。
但迎接虞允文這樣的真正的官場人物時,顯然就不可能等虞允文自己到達揚州之後,再派人來請了,而是在碼頭便已經恭候多時。
揚州知府兼安撫使趙師雄、揚州知州兼轉運使留無言、揚州提刑使李習之,揚州通判彭器四人,俱是帶著隨從,看著與葉青寒暄的虞允文,而後熱情洋溢的走了過來。
四人臉上的笑容就像是見了親人一樣,畢竟朝廷大理寺派來了一位從四品上的少卿過來,自然是非同一般,在沒有弄清楚朝廷的意圖之前,誰也大意不得。
何況眼前的四人誰不知道,揚州如今能夠依然在大宋朝廷的掌控之下,完全是眼前這個三十歲出頭的大理寺少卿,虞允文之功。
若不是他當年親自率軍抵抗金人皇帝完顏亮的御駕親征,而後大敗完顏亮,致使完顏亮渡江失敗之後,被屬下所殺,恐怕整個淮南東路,也要被金人佔為己有了。
若是如此的話,哪還有機會讓他們四人在淮南東路做官,作威作福、中飽私囊呢?
正所謂吃水不忘挖井人,所以四人親自來到揚州碼頭相迎虞允文,自然是還有如此一層的意思。
葉青看著四人與虞允文熱絡的寒暄,而自己已經被他們晾在一邊成了空氣人後,也不生氣,依然是臉上帶著隨和的笑容,站在幾人的旁邊,看著他們寒暄,看著他們請虞允文上了馬車,而後才跟自己打招呼,讓自己坐上了虞允文後面的一輛馬車一同前往揚州城內。
“若是葉大人覺得路上冷清的話,不妨與李某同乘一輛車如何?泗州一行,李某正好還有些事情未來的及請教。”李習之看著葉青剛要登上馬車,站在身後含笑說道。
葉青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笑意滿滿的李習之,點點頭道:“如此甚好,在下也害怕一個人坐車太過於無聊,那就多謝李大人了。”
準備登上各自馬車的趙師雄、留無言、彭器俱是一愣,不想這個時候,李習之竟然還敢公然與皇城司的人走的如此近。
倒是虞允文像是根本沒有聽見兩人的對話一樣,呵呵笑著率先登上了揚州官場給準備的馬車。
其他人一看虞允文上了車,也只是看了看李習之跟葉青,而後便也登上了自己的馬車,在一眾隨從的護衛之下,一字排開的好幾輛馬車,開始浩浩蕩蕩的往揚州城駛去。
與李習之上了馬車之後的葉青,看著在對面坐定後從容不迫的李習之說道:“對了,還得感謝李大人在泗州時,為燕家商隊開的方便之門。”
“些許小事,不勞葉大人言謝。只是李某在泗州之時,一直無法抽出時間為葉大人接風、盡些地主之誼,怠慢了葉大人,還望葉大人能夠見諒。”李習之坐在馬車裡,向對面的葉青拱手說道。
“泗州乃我淮南東路商貿重城,李大人身兼揚州提刑使、市舶司兩大要職,在泗州自然是公務繁忙,在下又豈敢叨擾李大人。”葉青同樣客氣的說道。
兩人坐在馬車裡心照不宣,就如武判所言,李習之為人謹慎、敏銳,哪怕是請葉青上了馬車,也不會輕易的問起大理寺虞允文來此的目的,只是一直跟葉青說著一些泗州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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