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並不缺人口戶數,即便是前些年因為宋廷北伐的緣故,但也並沒有造成無辜百姓的大面積傷亡。
正是因為從真正北伐收復河東等地的疆域時,幾乎只用了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所以也就把戰爭帶給百姓的危害減少到了最低。
為躲避戰亂而流離失所在所難免,但在戰後不久,那些已經背井離鄉的百姓也好,當初的世家商賈也罷,也都是在外觀望了一陣子後,眼看並沒有什麼危險後,便又再次回到了他們的家鄉。
逃避戰亂時,自然是能帶走的都會帶走,帶不走的也就扔下不要了,畢竟,不管如何,命才是最重要的。
可當回來後,他們丟的那些田地,卻已經是被官府重新劃分,加上當時北地州府的官員,都是燕王一手任命的,所以因為燕王的虎威,加上劉克師等人對各地百姓手中田產的重視,以及對那些跑了又回來的世家商賈的刻意壓制,從而使得整個北地還能夠處於一種平衡之中。
而隨著宋廷開始北上,尤其是開始遷都之後,謝深甫、李壁等為首的官員開始站在朝堂的中心,以及為了在最快的時間內,抹去葉青對於北地的影響力,自然而然,就要在北地各州府安插一些所謂朝廷的官員,而不是燕王的官員來治理各地州府。
也正是因為他們帶著“政治任務”被差遣至各地州府,從而使得他們若是想要在短時間內,在各地州府站穩腳跟,必然是要先拜山頭,與世家商賈主動結交才行。
朝廷對於這樣的現象顯然是預設的,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夠讓北地各州府在最快的時間內,削弱葉青對於北地的掌控跟影響力。
而不管是朝廷還是被差遣的官員,顯然都沒有想到,當他們與世家商賈勾結一起、狼狽為奸時,會在各州府引起讓朝廷不得不重視的動盪來。
想要在當地站穩腳跟,就必須要得到世家豪門的支援,而想要得到世家豪門的支援,必然是要許諾給人家好處,才能夠達成利益共贏。
世家豪門當初逃離戰亂時撇下的耕地田產,如今就成了官府指鹿為馬的最佳選擇,加上世家豪門對於當初丟棄的田產念念不忘,時刻都想要奪回來,於是官府與世家豪門之間可謂是一拍即合。
遭受影響的,自然而然的就成了那些普通百姓,原本以為宋廷北伐收復疆域之後,他們終於是有了盼望好日子的念頭,但誰承想,好日子這才剛剛開始,官府與世家豪門之間的勾結,就又他們打入了煉獄之中。
一些被戶部以及御史臺扣押的關於完顏刺的奏章,被趙擴憤憤的捧起摔在地上,趙擴顯得怒不可遏!
待平靜下來後,趙擴緊皺著眉頭,端起茶杯剛想要喝一口,但心頭未消的餘怒,使得他再次把手裡的茶杯摔在了地上。
此時就算是怒不可遏的趙擴,也不得不佩服完顏刺,不過是短短月餘的時間,完顏刺就幾乎理清楚了各地州府的矛盾,以及動盪的根源。
而且就算是有人在朝堂之上刻意為難他,故意刁難他的奏章,但完顏刺還是憑藉著那股不怕被人報復,不怕被朝堂同僚孤立的狠勁,頂著巨大的壓力解決了不少的矛盾。
“燕王就真的那麼可怕嗎?為何朕沒有覺得?”趙擴冷笑著問道。
如今的御書房內,戶部尚書、御史中丞已經被看到他們就心煩的趙擴趕出了宮,留在御書房內的,只剩下了左相樓鑰、右相韓彥嘉以及待御史知雜事完顏刺,以及最後被召過來的吏部侍郎耶律楚材。
“四位有何看法?眼下兩淮路、以及開封、洛陽的問題越發嚴重,四位覺得當該如何?”趙擴看著低著頭的四人問道。
看著默不作聲的四人,趙擴再次沉聲表明著自己的決心:“朕絕不會坐視燕王辛苦大半輩子功績,就這麼被朝廷給毀了!”
聽到趙擴如此說,樓鑰等人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但又覺得趙擴說的沒錯,是事實,畢竟,這北地還真是人家葉青一人收復的,而且還順帶手亡了金國,這些都是事實,都是毫無爭議的事實。
只是,朕絕不會坐視燕王辛苦大半輩子的功績,就這麼被毀了,是不是有些用詞不當呢?他只是臣子,又不是太上皇。
幾人只敢在心裡如是想,而耳邊依舊是趙擴的聲音。?“這件事情吏部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左相、右相也有監督不利之責,戶部自是不用多說,而至於御史臺。”說道這裡,趙擴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完顏刺,最後緩了緩語氣道:“左相、右相罰俸三月,即日起,吏部如今尚書一位懸而未決,你耶律楚材乃是吏部左侍郎,自然就該你來承擔此責,罰俸半年。至於你完顏刺升遷御史中丞,全權負責北地各州府一事兒,任何事情可直接向朕稟奏。”
趙擴說完後,低著頭的耶律楚材不自覺的翻了個白眼,這簡直是無妄之災啊,當初吏部也好,左相、右相也好,在北地各州地調換、任免官員時,也不是他們這一批人啊?怎麼到現在,好處是一件沒撈到,反而把罪責都扣在了他們身上。
但看看腳下剛剛被趙擴摔的滿地奏章,還有那破碎的茶杯碎片、茶葉沾在那七零八落的奏章上,幾人硬是吞了吞唾沫,沒人敢在此刻出聲反對。
趙擴滿意的看著眼前的四人,而後緩了緩語氣道:“既然四位沒有意見,那麼便退下吧,至於戶部尚書以及御史中丞一事兒,完顏刺你明日朝會前,擬好奏章稟奏給朕,還有,切記給大理寺一份。至於刑部那邊,便沒有必要通知了,吏部這邊配合御史臺行事,可清楚?”
“臣明白。”耶律楚材急忙說道。
趙擴雖然沒有明說,但話語中的意思已經是很清楚了,戶部尚書、御史中丞,恐怕明日朝會之後,最終的去處就只有大理寺了,而到時候他們的尚書差遣,御史中丞的差遣,也就將易手他人了。
此時此刻,就連左相樓鑰,都不得不佩服趙擴的手段,先是質問戶部以及御史臺,而後一怒之下便給趕出了宮,這讓他們幾人看來,可謂是天子一怒啊。
而接著便是藉著此事大摔奏章,讓他們迫於龍顏大怒的壓力,不敢向平時那般奏是,於是趙擴便藉著這股威壓,直接責罰他們三人,遷升完顏刺一人。
一切看似好像都是趙擴龍顏大怒之後的決定,但若是細細去琢磨的話,就會發現,從趕走戶部尚書、御史臺中丞開始,不,是從戶部尚書、御史臺中丞進宮開始,趙擴其實就已經想好了今日決定要做什麼了。
於是這一通胡蘿蔔加大棒下來,趙擴輕而易舉的就達到了自己晉升完顏刺的目的,還讓他們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完顏刺,去年這個時候還是盧龍的一個小小知府,半年前不過是一個禮部侍郎而已,一個月前,也不過是身兼待御史知雜事而已,但誰能想到,一個月後,便已經是御史中丞了呢?
這晉升的速度恐怕就是燕王都比不了啊,但好在,他是貨真價實的燕王的人,這樣看來,當今聖上趙擴如今的態度就太清晰明瞭了。
那就是不打算翻舊賬,不打算搞君臣不睦那一招了,而是要君臣同心,真正為大宋江山而齊心協力了。
走出御書房的四人,完顏刺還有些迷迷糊糊,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兼待御史知雜事的差遣還不到一個月,如今就一下子成了御史中丞了,這讓他自己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樓鑰、韓彥嘉以及耶律楚材,因為被罰俸的原因,加上北地各州府還有一團亂七八糟的事情等待他們,也就沒有了心思恭喜完顏刺高升了。
隨著樓鑰、韓彥嘉拱手離開後,耶律楚材長吁一口氣,望著頭頂的滿天星斗:“恭喜了,不過接下來你身上的擔子也會更重了,你打算怎麼辦?”
完顏刺雙手用力的搓了搓有些僵硬的臉龐,撥出一口氣後,看著面帶微笑的耶律楚材,苦笑了一聲:“先別急著恭喜我,若是不出所料,這吏部尚書的差遣,也已經是你囊中之物了。”
耶律楚材撇了撇嘴,而後嘆口氣,道:“但被罰俸半年啊,前些日子,可是有好些錢被我用來進貢燕王了,原本就是希望燕王能網開一面,把我從這旋渦中扒拉出來獨善其身,現在看來偷雞不成蝕把米。”
“燕王不會給你機會,如今顯然聖上也不打算給你機會。”完顏刺與耶律楚材沿著宮道緩緩向外走去。
“看明白了,如今的大宋朝廷,並非是當年大金國朝堂之上那般腐朽,有能者居之,其實也不錯,最起碼公平。”耶律楚材嘴上如此說,但神色之間還是顯得有些落寞。
“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完顏刺沉吟著道。
“你我之間有什麼該說不該說的?今日被罰俸,也是聖上在敲打我,做官不能只想著自己的那點利益。當然,這已經是輕的了,若不是這一月來的時間裡,跟著你沾了一些光,怕就不是罰俸那麼簡單,而是就要跟戶部、御史臺那兩位一樣,明日便會被關進大理寺了。”
耶律楚材在完顏刺這月餘時間裡,處理各州府吏治一事兒上,自然也是出了不少力。
當然,這其中也有當時葉青的授意,也有他跟完顏刺的交情在其中,若不然的話,完顏刺也不可能在這短短一月的時間裡,就做出如此功勞了。
所以說,這近一個月時間裡,他們對北地各州府官場上的一些處理,完全是他們兩人裡應外合、相互配合的結果。
若是單單僅憑完顏刺一個人,看看戶部、御史臺暗中對他的可以阻礙、打壓就知道了,一旦再加上吏部的阻礙,那完顏刺也不見得有機會拿到趙擴的賞識。
當然,趙擴也看的明明白白的,深知其中耶律楚材的作用,所以也只是罰俸半年,但又隱隱許諾給了耶律楚材一個吏部尚書的差遣。
戶部尚書、御史臺中丞,說免就免,完顏刺說晉升就晉升,但唯獨吏部尚書空缺一事兒,趙擴提了,但又沒有決定是否要任免其他人。
加上罰俸半年敲打耶律楚材,這已經足夠說明,在趙擴的心裡,他耶律楚材還算是有用的,但機會恐怕也就只剩下這一次的機會了,若是再不把握,那就只能是步戶部尚書跟御史中丞的後塵了。
“眼下打算從何處著手?”耶律楚材與完顏刺走出宮門後,瞬間感覺身上壓力陡然消失。
終究是大宋朝廷權利至高無上的皇宮,身在其中時,難免會感到一陣無形的壓力。
“簡單,明日朝會之後,我便會向聖上稟明,我立刻前往兩淮路,而你耶律楚材前往開封、洛陽兩地,當然,若是你記掛太原府的話,也可以先繞路去一趟。”完顏刺看著耶律楚材認真說道。
耶律楚材先是愣了愣,隨即聽到旁邊傳來微微說話聲,卻只見樓鑰已經上馬車緩緩離開了宮門前,而另外一輛馬車,顯然就是韓彥嘉的,但並未看到韓彥嘉的人影,想必人還在宮中。
“明白了,那我便先去一趟太原府,而後再前往開封、洛陽。”耶律楚材衝著完顏刺感激一笑。
在葉青回燕京前,耶律楚材便在太原府任差遣,如今北地各州府幾乎都沒有逃過這一次的大小動盪,但太原府卻是可以在其中獨善其身。
幾乎可以說,耶律楚材自從被葉青強留在宋廷後,跟著葉青鞍前馬後的被磨平了稜角,以及荒廢了幾年美好光景後,太原府就成了他施展才華的地方,也幾乎成為了他耶律楚材起勢的大後方。
所以這一次,完顏刺不管是提醒也好,還是出於其他目的也罷,終究是把太原府的一些事情,留給了耶律楚材來處置。
在完顏刺上馬車前,耶律楚材站在馬車下方,隨著完顏刺背影快要消失在車廂裡面時,望著完顏刺的背影,耶律楚材突然說道:“大恩不言謝,日後若是有機會一定報答。”
“別謝我,要謝就謝燕王吧。哦,對了,或者還有李橫李統領。”完顏刺在車廂裡轉身,掀開車簾露出腦袋笑著說道。
耶律楚材心頭瞬間五味雜陳,艱難的點了點頭,而後頭也不回的向著自己的馬車方向走去。
看著耶律楚材離開,把腦袋縮回車廂的完顏刺,對著車伕說道:“去遼陽王府,拜見燕王妃。”
兩輛馬車從宮門口相繼離開,而此時那一輛屬於韓彥嘉的馬車,依舊靜靜的停在那裡,等待著他們的主人。
皇宮皇后韓瑛所在的宮殿內,韓瑛親手為自己的父親韓彥嘉端上茶水,臉上帶著欣喜的笑容,道:“父親今日為何有空來看女兒?女兒還打算過了這兩日,便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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