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李師兒轉身離去,葉青微微嘆口氣,而後看著並沒有跟隨李師兒離去的趙盼兒,想了下後說道:“告訴董晁吧,高麗的事情可以放一放了,眼下該把注意力放在金國境內了。”
趙盼兒面對葉青那含而不露的威勢,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而後有些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就直接說,什麼時候又變得這麼謹小慎微了?”葉青笑呵呵的問道。
葉青一笑,趙盼兒原本緊張的心神瞬間也放鬆了下來,畢竟,剛剛葉青在跟李師兒談話時,那舉手投足之間隱隱藏帶著的威儀,就像是在時刻提醒她,眼前這個內斂儒雅的中年男子,可是聲名顯赫的一代梟雄。
“奴婢……奴婢……請燕王贖罪,奴婢是想問,燕王真的對高麗沒有興趣嗎?”趙盼兒曾經親自去高麗為葉青打探過訊息,而董晁如今人好像還在高麗,所以綜合以上的訊息,趙盼兒也一直相信,葉青的目的是與金國平分崔忠獻在高麗給他們帶來的諸多利益。
葉青笑了笑,並沒有責怪趙盼兒的意思,溫和著說道:“高麗從來不在我們的謀劃之中,如今既然已經被李師兒他們看穿了,那麼就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趙盼兒眨動著明亮的眸子點點頭,不說話的等著葉青繼續為她解惑。
“金國八萬精兵已經算是被高麗拖入到了泥潭之中不可自拔,而金國糧草也已經捉襟見肘,想要在開春之後繼續維持對高麗用兵,以及他們國內的大量大軍,勢必要把糧草賦稅施加給老百姓。所以,眼下董晁與你們在金國其他探子的差事,就是鼓動金國百姓對朝廷增加賦稅的不滿,包括策反一些軍中將領對於糧草供給不足的不滿。”葉青說完後,便揮了揮手,示意趙盼兒可以離去了。
趙盼兒默默點點頭,轉身離去時,只見不知何時,門口站著那一位昨日才秘密到達遼陽的金國將領,而後心頭瞬間恍然,像是明白了什麼一般,匆匆往外走去。
乞石烈諸神奴看著趙盼兒與自己擦肩而過,這才回頭望向書房內,葉青起身離開書桌後面的椅子,神情帶著驚喜的向他招手時,乞石烈諸神奴這才神色複雜的走進書房,對著葉青行禮道:“末將見過燕王。”
“不必多禮,昨日什麼時候到的?”葉青雙手扶起乞石烈諸神奴,上下打量道。
“昨日晌午便到了,燕王大可放心,沒有人留意到我已經到達遼陽。”乞石烈諸神奴回答道。
而後想了下後道:“其實在末將來之前,皇后就已經猜測到了燕王您的意圖不在高麗,這其中應該跟完顏陳和尚、乞石烈白山他們三人的暗中分析有關。當然,末將昨日到達遼陽後,更是證實了皇后與完顏斜烈他們三人的猜測。”
葉青與乞石烈諸神奴在書房一角的兩張椅子上坐下,在丫鬟送來熱茶後,葉青示意她們出去,在書房就剩下他們兩人後,這才嘆口氣道:“如此說來,你在長嶺那邊已經感到金國的變化了?”
乞石烈諸神奴默默的點頭,神態之間有些苦澀難言,糾結了下後苦笑道:“這一場大雪席捲我大金國前,我還沒有想好到底該何去何從,即便是燕王曾經派人前往長嶺找末將說項,但末將心頭……一直覺得愧對先帝……。”
雖然乞石烈諸神奴與葉青許久未見,而且兩人之間在戰場上也結下了不少恩怨,但兩人也曾經並肩作戰過,所以這一次見面,兩人之間並沒有那種生疏感與敵視感,相反,兩人自見面後,彷彿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毫不覺得尷尬或者是氣氛難堪。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是葉青對待乞石烈諸神奴的手段,畢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完顏璟在世時對乞石烈諸神奴有多好。
而乞石烈諸神奴也是深受完顏璟的信任,甚至在幾次戰事的失敗上,雖然乞石烈諸神奴都負有很大的責任,但完顏璟在最後關頭,都是選擇了相信乞石烈諸神奴。
當然,乞石烈諸神奴也是真正做到了一個忠臣該做到的一切,包括當初棄守燕京趕往西京,去從蒙古人手裡救駕被俘的完顏璟與李師兒。
所以對於乞石烈諸神奴而言,他內心深處的忠誠,對於別人而言或許難以理解,可葉青卻是十分理解乞石烈諸神奴的忠臣,並非是針對金國,而是隻針對完顏璟與皇后李師兒這兩個人。
包括完顏陳和尚、完顏斜烈以及乞石烈白山,說白了同樣是如此,如今隨著完顏璟去世後,他們的忠誠與寄託,也已經全部轉嫁到了李師兒的身上,至於對金國的忠臣,恐怕已經談不上了。
葉青沉默良久,而後緩緩說道:“如此說來,你們已經感受到了金國的窘境?”
乞石烈諸神奴艱難的點點頭,深吸一口氣道:“昨日裡末將已經對皇后提及過了,元日後,長嶺的近五萬大軍,恐怕就很難從會寧府、兵部得到哪怕一粒糧食的糧草了,這些都需要我們這些將領去從所鎮守的各州府去徵收。如此也就意味著……我大金國的糧草確實已經到了捉襟見肘的地步,恐怕就是維持對高麗用兵的糧草,都會變得極為困難。”
“難怪李師兒今日會如此咄咄逼人的質問我,看得出來,如今她對我的意見越來越大啊。”葉青有些苦笑道。
“燕王也大可不必怪罪皇后,畢竟……燕王這一手瞞天過海幾乎是騙過了所有人,而且同時還讓我們大金國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內,就陷入到了與高麗的內耗、僵持中。正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燕王讓完顏珣誤以為會志在高麗,但沒有想到,燕王您的最終目的,便是要讓高麗與完顏珣僵持不下,加上您一向想要出兵高麗的積極態度,更是讓完顏珣不敢任由您出兵高麗,這才不得不繼續增兵前往高麗相助崔忠獻。”乞石烈諸神奴分析的頭頭是道,加上完顏陳和尚幾個金國將領的意見,其實如今,他們幾人已經完全清楚了葉青這一年多在金國的謀略。
所以接下來葉青的動作,李師兒、乞石烈諸神奴、完顏陳和尚等人也不難猜測,無非就是趁你病要你命罷了。
金國與高麗僵持不下,糧草都有些難以為繼,那麼對於休養生息近一年的宋廷各路大軍而言,自然就是一個絕佳的攻伐機會。
當然,宋廷在兵力上絕對有能力蕩平眼下的金國,但正如金國如今所遇到的困境一樣,宋廷是否就糧草充足呢?
別忘了,去年以及今年元日後,宋廷可是給蒙古人送去了數十萬石的糧草輜重。
“那麼這次你秘密前來遼陽,是已經做出最終的決定了嗎?”葉青放下茶杯,神情變得有些嚴肅的看著乞石烈諸神奴問道。
乞石烈諸神奴、完顏陳和尚、完顏斜烈、乞石烈白山、耶律楚材五人,都是金人,但如今因為種種原因,都已經漸漸被自己招致麾下效力,所以一旦葉青決定再次準備對金攻伐,那麼這五人必然會是首當其衝,既是要為完顏璟報仇,自然也是要向葉青表忠心。
“末將有個條件。”乞石烈諸神奴皺眉,內心則是進行著天人之戰,雖說他的行動已經表明了他的選擇,但真到了要投奔葉青的關頭,內心不免還是有些猶豫跟
矛盾。
“不妨說說看。”葉青淡淡的回應道,並沒有把話說死。
乞石烈諸神奴顯然也清楚,這樣的回答極為符合葉青奸詐的梟雄性格,深吸一口氣道:“若是到時候能夠生擒完顏珣,末將希望把完顏珣交給皇后親自處置。還有……先帝只留下了一個子嗣,如今也隨皇后在這宋鎮,不知道燕王打算日後怎麼安排?”
“李師兒與完顏安康必須回燕京,哪怕是最後為他封王之後,但他們母子也必須回到燕京生活才是。至於完顏珣……若是能夠生擒,自然是交給李師兒來處置。不過……。”葉青遲疑了下,看著面無表情的乞石烈諸神奴,想了下道:“恐怕你很難親手把完顏珣交給李師兒來處置了。”
乞石烈諸神奴並未第一時間發問為什麼,而是微微皺了皺眉頭,腦海裡不斷飛快的思索著葉青此番話背後的意思。
想了好一會兒後,乞石烈諸神奴搖頭笑了下,道:“看來燕王是已經有了妥善的計劃,這一次攻伐完顏叛軍,是要用宋廷的大軍打前站了?”?葉青搖搖頭,視線挪向了窗外還在飛舞的無聲雪花,喃喃道:“不妨實話告訴你,你乞石烈諸神奴只能鎮守長嶺,而不是去攻破會寧。”
“我知道,燕王其實還是擔心耶律留哥一部,以及他背後的蒙古人,可對?”乞石烈諸神奴胸有成竹的說道。
葉青點點頭,道:“不錯,若是我宋廷大軍開始攻伐金國,難保耶律留哥一部,以及鐵木真不會嘗試著在金國分一杯羹。所以無論如何,無論金國發生什麼,你乞石烈諸神奴只要能夠鎮守住長嶺,不讓蒙古人以及耶律留哥一部前進一步就足夠。”
“既然如此,末將這就告辭了。末將在長嶺靜候燕王之命。”乞石烈諸神奴用力反覆的握了幾次拳頭,最終起身對著葉青行禮說道。
葉青起身,若有所思的對著乞石烈諸神奴點頭,而後再次上下打量著這個與他身高不相上下,但在自己跟前沒有贏過一次的金國將領,拍了拍其肩膀道:“元日之後,我會派人告訴你接下來該如何做。還有,你放心,無論是李師兒還是完顏安康,我都會善待,定不會讓你失望。”
乞石烈諸神奴依舊是微皺眉頭,最終是任由葉青拍著他的肩膀,想了下道:“敢問燕王,可曾想過如今在會寧府,完顏珣若是已經察覺到了你的計謀的話,怎麼辦?”
“為時已晚。即便是眼下天降大雪,但你覺得能延緩什麼嗎?”葉青自信笑道:“這一次高麗行,我已經看出來了,王瞮可謂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崔忠獻雖然在高麗朝堂隻手遮天多年,但隨著百濟分散了他不少實力後,他想要吃下王瞮可沒有那麼容易。而且即便是他能夠打敗王瞮,但打著百濟旗號的勢力,可也是一塊難啃的骨頭。即便是完顏珣意識到了危險,想要從高麗抽調回所有兵力,但眼下慈悲嶺戰局,並未因為一場大雪而停下,依然是呈膠著局面,如同深陷泥潭之中很難自拔啊。”
乞石烈諸神奴默默點頭,其實眼下的局勢已經是十分明瞭,特別是隨著金國八萬大軍進入高麗後,整個金國雖然說不上已經是兵力空虛,但若是想要僅靠眼下的兵力來防備宋廷的大軍,恐怕已經是極為艱難了。
更何況,眼下宋廷的燕王就在遼陽,而且還有兩萬大軍在跟前,若是再加上他鎮守在長嶺的大軍,以及乞石烈白山、完顏陳和尚以及完顏斜烈他們曾經統領的忠孝軍,那麼眼下葉青在金國的局面,已經可謂是佔盡了絕對的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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