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趙盼兒並不清楚,葉青之所以好說話的帶著那兩名丫鬟來見她,正是為了借兩名丫鬟的嘴,把高麗的訊息傳遞給完顏珣。
所以即便是在驛館歇息下來後,趙盼兒依舊還是替葉青感到有些擔心,原本趕了一夜路的疲憊,也被這擔憂擾的毫無睡意,直到天快矇矇亮時,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天還未亮,會寧府的空氣中彷彿也還殘餘著一絲絲的暮意,灰濛濛的天色與霧氣也相得益彰,但也使得那份倦懶的暮意格外分明。
不算是太嘈雜的腳步聲響徹在街道上,隨即便是車軲轆的聲音急促響起,原本早起的百姓港一開門,待看到門口全是官兵、捕快時,又緊忙縮了回去、快速的關閉上大門。
那一堆近百十人的屍體被默不作聲的官兵、捕快扔到後面的板車上,整個過程顯得頗為熟練,且沒有人喧譁,就像是約定好了似的,一大早過來取貨一般。
昨夜裡周和連、馮璋哥所在的那條小巷口,此刻正站著一名僧人與一名年級約莫三十上下的男子,僧人神色平和,看了一眼那一堆被搬運的屍體後,便開始低頭默唸著地藏經。
年歲三十上下的男子,嘴角則是帶著一抹冷笑,神情也顯得有些陰沉,像是有些心有不甘。
“可惜了,昨夜裡將近一百人,能活著離開的竟然不過四人,這燕王的實力還真是強大啊。”男子有些感慨著說道,不過眉頭也皺的越發厲害,這些人在他眼裡可都是能夠以一當十的狠角色,但竟然連宋廷的驛館都沒有接近,就全部被人給殺了,更何況,昨夜裡他們幾乎就沒有聽到這邊傳來什麼打鬥聲,只知道昨夜裡有一輛神秘的馬車進到了這驛館內。
“宋人強也是意料之中。”那一直默唸著地藏經的僧人,緩緩睜開眼,看著不遠處最後一具屍體被拋上板車後,繼續說道:“宋人若是還像當年那般好欺侮,金國又怎麼會連燕京以及那燕雲十六州一併失去?不過昨夜裡的事情看來也是有些湊巧,若不是宋廷要接那輛馬車,他們之中恐怕也會有不少人還能看到今早的太陽。”
“您是說……宋人昨夜裡運氣好?”男子有些不太相信的問道。
“非是運氣好,是……是他們實力太強。就算昨夜裡有陰差陽錯的原因,可正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只能說還是我們技不如人。”那僧人繼續低頭說道。
那男子被僧人的話搞得有些想笑,但顯然他也不太敢當著僧人的面笑出聲,不過還是問道:“那您這話就把我搞糊塗了,您剛才可是先說昨夜是事有湊巧,接著又說是宋人太強,如今又是技不如人,大師這話……。”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貧僧只是說出當中實情與運氣的成分,如此也是希望切勿因為一場敗仗,而弱了自己的威風。”僧人看著男子,露出潔白的牙齒笑了下說道。
“長他人志氣弱自己威風。”男子喃喃念道:“也或許,這就是那完顏珣的用意,是為了讓我們親自見識下宋人的強悍之處,從而不至於掉以輕心。”
僧人昨日裡並沒有跟著崔忠獻父子前往金國皇宮,只是在父子二人回來後,從二人口中得知,完顏珣的意向……還是願意與他們父子二人共進退,甚至他們父子二人也許諾給完顏珣,願意助金國先收復被金人奪走的疆域。
正是因為昨日裡與完顏珣的會面,昨夜裡崔忠獻父子在回到驛館後,就是為了要證明給完顏珣看,他們強悍的高麗人在對上宋廷的精兵悍卒也不會落下風,才選擇了主動去招惹宋廷的燕王葉青。
眼前的現實與他們昨夜裡想象的情況差了十萬八千里,幾乎可以用全軍覆沒來形容。
在宋人面前,就是他們高麗人引以為豪的善戰兵士,也只有一敗塗地的份兒。
完顏脫達的表情多少有些幸災樂禍,看著微笑不語的完顏珣,繼續說道:“聖上放心,臣一早就命人過去收拾了,絕不會驚動百姓。不過這高麗人也忒不經打了,昨夜裡崔忠獻悄悄派出了所謂他們高麗以一當十的一百名好手,可最後竟是連宋人驛館的牆頭都沒跳上去,就被人全殲了,只有四個人跑了回去。”
“高麗父子有些想當然了啊。”完顏珣像是也很高興高麗人在葉青跟前吃了大虧。
當年自跟崔忠獻父子暗地裡聯手之後,崔忠獻父子二人總是在自己面前顯得有些趾高氣揚,特別是金國在面對宋廷的步步緊逼,不得不退出整個中原,被宋人搶佔了諸多疆域後,崔忠獻父子更是有些看不起他們金國,總是以為並非是宋廷有多強,其主要原因還是金國太弱了,這才致使他們金國一直被宋廷追著打。
而昨夜,崔忠獻父子在葉青跟前吃了大虧,雖然不是他完顏珣親自教訓一番,但看著崔忠獻父子被宋人打的毫無還手之力,完顏珣的心裡還是感到十分愉悅,不管如何,這崔忠獻父子的囂張氣焰,總算是被打下去一些了。
“以臣之見,這一次崔忠獻父子雖是吃了虧,可不見得會真的服氣啊,說不準還會再暗中找宋廷的麻煩。”完顏脫達在旁點頭哈腰道。
完顏珣的心情很愉悅,一早聽到這個訊息,甚至比葉青答應送還他玉璽都要讓他感到高興,看著完顏脫達那卑躬屈膝的樣子,完顏珣的心裡自是十分受用,呵呵笑著道:“如此也好啊,正好我也可以看看崔忠獻父子,如今在高麗還剩下多少勢力。即便是無法看出全貌,但只要他跟葉青交惡,就總是能夠看出一些如今崔忠獻父子的深淺來。”
完顏脫達有些不解,微微歪過腦袋帶著疑惑:“聖上的意思是,要讓那崔忠獻父子顯出原形來?”
“不錯,正是如此。”完顏珣今日心情很好,也能耐住性子跟自己的近臣多說幾句話,道:“聽說過一句俗語叫人窮志短嗎?”
“當然、當然,臣自然是聽說過,臣其實這些日子一直在識字看書,就連那趙宋的書籍臣也有……些許涉獵。”完顏脫達心頭一緊,急忙向完顏珣表功道。
畢竟,這些時日裡來,朝堂之上彈劾他不學無術、只會欺壓百姓的奏章可是不少,不過是到了完顏珣這裡後,就沒有了下文,而完顏珣也是十分對得起完顏脫達,只是在御書房
裡訓斥幾句收斂一些,別讓朕為難的話語。
看著完顏脫達謹小慎微的樣子,完顏珣心頭更是得意,當王爺與當皇帝,可是有著天差地別啊,只是不知道那葉青……是真想當一輩子的王,還是說以後也想要稱帝呢?
稍微有些走神的完顏珣,回過神還是繼續給完顏脫達解釋道:“你若是再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胡來,朕可不會再護著你了,看看這彈劾你的奏章都快要在朕的桌面上堆成山了。算了,朕今日並無責備你之意,之所以說起這人窮志短啊……朕就是想要看看,是不是在崔忠獻父子身上也管用。”
完顏脫達不學無術、欺壓百姓,但心思還是活脫的,所以一聽立馬明白,道:“聖上的意思臣明白了,這人要是官大有權又有錢,那麼說話都硬氣,在這城裡不管是去酒樓喝酒,還是去青樓……消遣風花雪月,那都是腰板挺得直、嗓門也響亮。可要是沒錢官小又無權,那說話還不如放屁聲音大,去個豪奢點的酒樓,都得先摸摸自己兜裡的銀子,去尋個風花雪月,也得尋思半天這裡的女子到底貴不貴,自己可消遣的起?而若是碰上了連聖上您都見過的那遼陽趙盼兒,恐怕就是臣都得掂量掂量這官大小、錢多少……。”
說的正起興的完顏脫達,一看完顏珣的臉色變了,立刻急忙止住話語,開始在旁嘿嘿笑著。
完顏珣也不去計較,隨意揮了揮手,腦海裡也不自覺的浮現了那二八佳人的身姿與臉蛋兒,若有所思問道:“對了,完顏福興可進宮了?”
“應該快了吧,左相大人這一點就比不得臣……。”完顏脫達眼珠子一轉說道。
完顏珣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先做好你的知府再說,若是再給朕惹麻煩,知府朕都給你削了。”
“是是是,臣遵旨臣遵旨,一定不辜負聖上的恩寵。”完顏脫達點頭哈腰道。
也不知是失去了談話興致,還是說不想再看見完顏脫達在旁諂媚,完顏珣在叮囑了完顏脫達幾句,這些時日盯緊宋廷、蒙古驛館後,便讓依依不捨的完顏脫達滾出了御書房。
點頭哈腰、幾乎是後退著倒出御書房的完顏脫達,轉身便看見了在太監的引領下,神色之間顯得有些焦急的完顏福興快步走了過來。
完顏脫達緩緩直起身,剛想要與完顏福興打聲招呼,而完顏福興則是已經越過他,直接走到御書房門口,對著裡面道:“臣完顏福興見過聖上,臣有要事稟奏。”
御書房裡面響起完顏珣的聲音,完顏脫達看著完顏福興步入御書房,神情之間愣了一下,剛想要上前兩步去偷聽,就感覺到自己的袖子緊了緊,旁邊的太監笑眯眯的看著他,道:“知府大人,您若是如此,被聖上發現了,可是會惹的聖上大發雷霆的啊。”
“這……知道了知道了,這就走。”完顏脫達心有不甘的回頭又看了一眼那御書房,這才揣著滿肚子的好奇繼續往外走去。
完顏福興能夠任左相之職,自然是有他的過人之處,以及在朝堂之上向來讓其他官員羨慕的那一份定力,正所謂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所以完顏脫達看著很少慌張匆忙的完顏福興,竟是一臉焦急的走向御書房,連他這個大胖子都能夠忽視不理,那麼就足以說明,必定是有什麼要事稟奏聖上啊。
看著帶著一股風進來的完顏福興,完顏珣下意識的站起身,對於這位助他登上帝位的首功之臣,完顏珣還是頗為敬重跟信任。
“左相……。”
“回稟聖上,臣有罪,還請聖上責罰。”完顏福興噗通一下,在完顏珣面前毫無預兆的下跪請罪。
“左相快快請起,左相又何來罪過?”完顏珣先是愣了一下,不過最終還是走到完顏福興跟前扶起完顏福興關切問道:“左相不妨先告知朕這是為何……?”
被扶起的完顏福興,神情之間既有焦慮又有懊悔,看著完顏珣猶豫一番,而後直接說道:“回聖上,臣用人不察,竟是被那趙盼兒給騙了……。”
“趙盼兒啊。”完顏珣頓時放鬆了下來,笑著道:“朕還道是何大事兒呢,此等小事又哪裡來的罪過?不過是一個女子罷了,既然左相心喜,想要留在府裡就留在府裡便是,朕又豈會因為一個女子……。”
完顏珣聽到趙盼兒三個字後,便先入為主的以為是完顏福興也看上了趙盼兒,而這趙盼兒必然是為了傍上完顏福興,來給自己在遼陽謀個好處境,不至於在採春樓受到排擠,所以就選擇了眼前的完顏福興,而不是他這個上次去時還隱瞞著身份的金國皇帝。
“非也啊。”完顏福興有些難以張口,不過聽到完顏珣想岔了後,便吐出實情道:“聖上有所不知,這趙盼兒實在是太過於精明,她……她……。”
“她怎麼了?她不願意隨左相入府不成?那朕下一道詔書……。”完顏珣還沒有反應過來。
完顏福興最終是揚天長嘆一口氣,神情之間滿是懊悔道:“昨夜裡進入宋廷驛館的那一輛馬車中……坐的就是趙盼兒。”
“什麼?”完顏珣剛端起的茶杯,被完顏福興一句話震驚的從手裡差點兒翻掉在地上,胡亂放下茶杯道:“此事兒當真?昨夜裡那輛馬車裡坐的真是趙盼兒?”
完顏福興無奈的點頭,即便是他不願意承認,但驛館內那兩名丫鬟,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在他跟前撒謊。
“今日一早,葉青身邊的那兩名臣安插的宮女所言,趙盼兒昨夜裡進入驛館後,第一時間就得到了葉青的召見,而趙盼兒的真實身份……。”完顏福興眉頭緊皺,神情之間俱是無可奈何:“趙盼兒是葉青麾下的探子,是在為宋廷賣命。”
“這怎麼可能?”完顏珣的聲音不自覺的高了幾分,難以置通道:“你不是說,在遼陽府時,曾讓葉青見過趙盼兒,而兩人的表現不像是曾經見過嗎?這又怎麼成了葉青的探子!”
“臣也不清楚趙盼兒是何時成為葉青的人的,而且……。”完顏福興同樣是百思不得其解,道:“臣那日在遼陽府宴請葉青,刻意把趙盼兒接來,確實是有試探之意。但那日接觸下來,特別是趙盼兒剛出來時,臣當時一直在暗中觀察葉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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