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雖無江南那般雕樑畫棟的樓閣,宛若仙境的小橋流水,但在這幾年因為治理洪水的改造中,也是慢慢體現出了它獨有的特色。
隨著金人風格的烙印終於都被慢慢抹去,走在大街上,如今的濟南看起來倒是顯得頗為質樸無華,而其中不管是建築風格,還是城池佈局也都是以中原傳統風格見長,雖然其中還有一些金人風格似的建築,但整體上的濟南,如今已然是完全脫離了舊時金人統治的枷鎖,質樸與豪放的特徵,就如同現在整個北地的風格一般,並不去張揚華麗,在質樸中卻同樣有著濃濃的中原正統藝術感。
橫七豎八的大街寬敞如臨安御街一般,整整十五條大街構成了整個濟南府大的框架,如同骨骼一般撐起了整個濟南府。
其中縱橫交錯的街巷更是數不勝數,交織於其中,車來車往、人流不息同樣是一幅熱鬧景象。
琳琅滿目的物品在街市上原本混為一體,但如今隨著辛棄疾等官員的吏治,各種各樣的物品也在商賈的主動下,漸漸被區分明朗化。
東西南北四市,如同南來北往的貨物一般,在城內被劃分成片,西域往來的貿易,北對金人、蒙古人的街市,東納水路鹽鐵的交易,南有與揚州、臨安甚至更南邊的商賈,在濟南城內涇渭分明,各自對著彼此的方向。
濟南有泉城之稱,加上各泉為源首而匯流的小清河,在這一次治理黃河水時被疏通,在成為防洪除澇的關鍵之渠後,同樣也成為了接納海上貿易的一條重要水路,與濟南府的護城河連線為一體。
辛棄疾與葉青帶著隨從策馬出城,而鍾晴則是在濟南城繼續著審視這座古老的城池。
順著小清河一路往東,河面上的船舶來來往往,隨著數十人跳下馬背,沿著河岸緩緩向前,享受著大自然難得的安寧。
“海州兵營如今並沒有打算棄之不用,安東都護府如今有精兵十七萬之眾,其中騎兵已然達到了七萬餘人,一旦海州水軍以後駐營益都,濟南府四周的兵力就將達二十餘萬人,與趙乞兒統領等人已經商議過了,待他們駐守益都後,安東都護府便會派遣三萬步騎填補海州兵營的空缺。”辛棄疾指著小清河延長到天際的遠方,像葉青解釋道。
益都緊鄰渤海,同樣是一個極為平穩的港灣,如今隨著後方大大穩定後,那麼水軍自然也有必要把大營往前提,從而在此可以扼守住更多的關鍵要道,更為重要的,自然是使得水軍距離金人會更近了一些。
益都到濟南的距離達到了近六百里的距離,而如今安東都護府的十七萬大軍,則是分別不屬於歷城、齊河、濟陽等地,所以一旦水軍佔據益都大營後,必然是要犧牲一部分大軍的大營,而唯一的方法便是兩方互換,從而免於出現人滿為患的窘境。
當然,海州一直都是北地的關鍵要害,三萬步騎南下,除了因為避免人滿為患的困境外,自然還有其他目的,便是扛下趙乞兒、老劉頭、潑李三等率領的水軍,在必要時候馳援淮南路的重任。
淮南路雖然如今已經歸屬於北地,但因為北地跟朝廷之間不確定的關係,加上新君繼位等等因素,讓北地不管是辛棄疾還是其他人,絲毫也不敢認為如今他們的後方就毫無隱患了。
所以三萬步騎南下,與其說是為緩解濟南府周邊大營的人滿為患,不如說是為了防備朝廷萬一有可能對於淮南路的覬覦。
“揚州終究是北地需要仰仗的地方,淮南路在手,跟朝廷之間就無論如何也脫不開關係。”迎著小清河河面的清風,散步於河岸的葉青,低沉著聲音繼續道:“這一次回臨安,賦稅之事兒已然解決,因為北地多路洪水氾濫一事兒,所以今年起,北地各路對於朝廷的賦稅,只以各府歲入統計上繳,每年不過一萬兩白銀,當然,如果實在沒錢,還可以給朝廷打欠條。但這一路上我思來想去,隨著朝廷如今新君繼位後,北地該要給聖上的顏面還是要給的,淮南路不在赦免賦稅的其中,其餘各路州府……每年給朝廷兩三千兩銀子意思意思便是,之餘不足的便打欠條欠著便是。”
“那糧食等物朝廷還會下撥嗎?”辛棄疾顯然不關心那兩三千兩銀子的賦稅,這點錢兒現在山東兩路根本不放在眼裡,他關心的,依然是如何能夠從朝廷的手裡多弄些糧食過來。
今年或許對於北地各路來說,會是一個豐收之年,但也不過是剛剛夠吃而已,可如果要是算上二十萬的大軍,以及未來可能的繼續北伐,那麼現在開始儲糧已經不算是早了,必須立刻著手諸多事情的準備了。
“眼下此事兒還不好說,戶部尚書鄭清之跟史彌遠的關係不再像從前那般緊密,因為臨安安撫使差遣一事兒,鄭清之心頭對於沒能夠如意坐上臨安安撫使這件事兒,對史彌遠的意見不小。而若是不出所料,這些時日朝廷便該宣召任史彌遠為左相了,到了那時候,鄭清之是什麼態度還是未知數,此事兒還需要看看朝堂
之上的情況。但民間儲糧等物品是不會停下來的,揚州商會如今可以不再被福建商會欺壓,一些海外的舶來品用來置換糧食等物,應該可以減少一部分的開支。”一處頗為平坦的地方,地面上的青草也漸漸整齊的冒出地面,顯然,風和日麗的天氣下,在此郊遊聚會可謂是一大享受。
隨著眾人開始佈置著酒菜,葉青跟辛棄疾則是拿著釣竿在不遠處垂釣,時不時的望望河面上過往的商船。
“鄧友龍等韓黨如今被史彌遠拉攏,鄭清之身為戶部尚書,若是還對沒有能夠如意任臨安安撫使一事兒而對史彌遠耿耿於懷,我猜想,史彌遠應該不會放過他吧?他的戶部尚書差遣還能夠保住?任了左相的史彌遠難道還會任由一個外人把持戶部?”辛棄疾有些不看好鄭清之接下來在朝堂之上的仕途道。
“此事兒還很難說。不過鄭清之知道史彌遠絕大部分的事情,若是跟史彌遠鬧翻的話,下場是決計不會好到哪裡去,被罷免戶部尚書一事兒,也就是意料之中了。不過……。”葉青嘴角帶著一抹笑意,笑了笑道:“那就得看留正等人,會不會抓住這個機會了。還有便是,原本以為朱熹等人在朝堂之上不會蹦躂超過兩個月,但如今看來我猜錯了,這十名侍講的矛盾還沒有爆發出來,或許也跟史彌遠還未任左相,還未掌握朝堂有關。”
“你的意思是利用朱熹跟鄭清之的師生關係,以及留正等人跟史彌遠的敵對……?”辛棄疾思索著問道。
“暫時還說不好,朝堂之上的局勢向來錯綜複雜、瞬息萬變,鄭清之會不會因為史彌遠任左相後而盡釋前嫌,也是一個未知,而史彌遠還會不會相信他,也是一個未知。總之,這一切還都要等到史彌遠任相後才能夠看出來。但不管如何,現在不管是新君還是史彌遠,一時半會兒因為朝堂之事兒,還難以顧及為難北地以及淮南路,眼下這空檔,是我們必須要抓住的機會。”葉青微微嘆口氣,如今即便是離開了臨安,但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還是那麼的強烈,讓他絲毫不敢放鬆警惕。
“慶王跟崇國公可還在臨安,是你特意讓他們留下來的?”辛棄疾也是心頭頗為沉重的嘆口氣,北地不論何時,好像都沒有擺脫過這內外交困的處境,但已經習慣了在這種處境下求生存的他,心頭反而是信心十足。
在他看來,只要葉青沒有被朝廷桎梏住,只要葉青整個人是完全自由的,那麼北地多大的困難都能夠挺過來。
當年北伐那般艱難,他們也都咬著牙挺了過來,即便是後來發生了種種事情,甚至是包括葉青身陷絕境之中時,整個北地還都是同心協力的挺了過來。
所以如今,在局勢越發清晰的形勢下,辛棄疾自然是有理由相信,越發強大的北地,只要養精蓄銳幾年,那麼收復整個失地的前景還是頗為明朗的。
“慶王跟崇國公暫時留在臨安,不管是在牽制史彌遠一事兒上,還是對留正等人都有幫助,何況,這一次在臨安,我同樣說服了新安郡王趙士程……。”葉青深吸一口氣說道。
“就是那個娶了陸游休了的妻子唐婉的宗室?”辛棄疾的眼神變得有些八卦。
葉青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手裡釣竿跟他一樣,一次也沒有動過的辛棄疾,笑道:“不錯,就是那個趙士程。他們夫婦在我於皇宮誅殺韓侂冑的前一夜,曾經在我府裡等候了我一個晚上,就是為了向我示警……當然,主要還是為了示好於我,所以這份人情我得擔著。加上說服他勸諫聖上禪位後,我猜想此人大概也想要效仿當年趙汝愚的入仕之路,所以若是鄭清之無法再勝任戶部尚書的話,自然是希望戶部尚書的差遣,能夠被趙士程拿到手。加上勸諫聖上禪位有功,若是留正等人能夠助其一臂之力,慶王跟崇國公再利用宗室的身份遊說聖上,說不好便可以達到我想要的目的。”
“史彌遠自然是不會善罷甘休,眼睜睜看著不是他的黨羽任戶部尚書這一差遣的。”辛棄疾搖頭有些不樂觀的說道。
“那是自然。所以不管如何,我都不適合留在臨安,那樣只會讓史彌遠忌憚這些都跟我有關。即便是我離開了臨安,當然也難保這些事會向著我期望的方向發展,但不管如何,史彌遠任相後,隨著他手中的權力增大,六部對於他來說,或許重心就不會向之前那麼重了,以他這些年在朝堂之上的手段跟威望,其實即便是不拉攏六部的尚書、侍郎等官員,他也有足夠的方法,讓這些人以他馬首是瞻。史彌遠絕非韓侂冑那般好對付,看似貪財奸詐,但也有一定的心胸與度量,若不然的話,也不會走到今日這般地步。”葉青對於史彌遠的評價一向很高,同樣,心裡頭同樣不敢有絲毫大意。
這也是為何在這一次回臨安後,臨時改變了主意,從而選擇了快刀斬亂麻的誅殺韓侂冑的原因。
韓侂冑武將出身,又好大喜功,任左相幾年來,在朝堂之上雖然勢力漸漲,但相對的,史彌遠的勢力也在
壯大,絲毫沒有能夠利用他左相的權勢,壓制住史彌遠,反而是使得史彌遠在朝堂之上,以一個吏部尚書的差遣,跟他一個朝堂左相達到了平起平坐的地步。
這一點兒正是讓葉青心憂的地方,畢竟,若是再繼續眼睜睜的看著韓侂冑混跡於朝堂之上無所事事,那麼到時候,史彌遠很有可能便會走韓侂冑的眼皮子底下做大,到了那時候,他葉青的面前,就不止史彌遠一個對手,反而還會多了韓侂冑這麼一個礙手礙腳的對手。
何況,這一次回到臨安後,局勢已經是如此演變了,韓侂冑已經開始想要誅殺他了,所以這個時候,葉青不得不選擇先下手為強。
而加上留正、謝深甫等人的攪局,從而使得葉青在誅殺韓侂冑後,雖然沒有得到很大的利益,但最起碼,他提前走出了史彌遠想要對付他的對策。
若是韓侂冑不死,史彌遠繼續做大,那麼史彌遠便可以更加名正言順的看自己跟韓侂冑相鬥,而讓他自己一直都置身事外,坐收漁翁之利了。
所以隨著葉青誅殺韓侂冑,以及放過謝深甫等人後,就等同於把自己從史彌遠的圈套中順利的擇了出來,而且還順手給史彌遠留下了一個,想要全權接掌朝堂的話,就必須除去的留、謝集團的障礙,使得自己成了坐山觀虎鬥的一方。
“可如此於我們的意義、幫助並不大不是?”辛棄疾有些疑惑道:“即便是如此,但留、謝二人與我們絕非是同心,若是有朝一日被史彌遠設計利用,從而反過來對付我們,豈不是到頭來於我們不利了?謝深甫與你有怨,即便是你沒有對他痛下殺手,但依我看,這種人也絕對不會因此而對你心存感激的,畢竟留正就是一個例子。”
“不錯,話是如此說,所以朝堂之上必須留有跟我們志同道合的人,畢再遇、錢象祖,雖然無法直接左右什麼,但若是能夠在朝堂之上,時不時的挑撥離間留、謝二人跟史彌遠之間的關係,只要手段運用得當,那麼這把火便不會燒到我們。而若是新安郡王能夠步入六部尚書的層面,於我們而言自然是更為有利了。至於慶王跟崇國公,早晚還是要回北地的,甚至……到時候他們還會帶著聖上的密旨回到北地。”葉青的釣竿拿起來好幾次,但依舊是空空如也,答應了鍾晴,一會兒要給她吃自己親自釣到的魚,看來話又說大了。
“所以啊……。”辛棄疾心頭此刻是越發的沉重,有些無奈的搖著頭道:“當初你以三大都護府示好朝廷、聖上一事兒,如今看來,利與弊還很難下判斷。聖上遙領三大都護府的大都護,此事兒在我大宋朝簡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即便是前朝都不曾有過這種事情。”
葉青跟著苦笑一聲,而後有些自嘲的也跟著搖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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