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成為謝道清準備了兩份精美的食盒,甚至一個食盒內都還備了一壺酒。
葉青並不打算去見謝深甫,所以鍾成帶著謝道清前往大理寺,葉青依舊跟畢再遇坐在酒館內,等候著他們的回來。
“大人不會相信一個小丫頭,就能夠說服以頑固不化聞名的謝深甫吧?”畢再遇有些懷疑的問道,而後看著笑而不語的葉青,則是繼續說道:“留正昨天找我,同樣是為謝深甫求情,但……我現在還不能確定,留正到底有幾分誠意跟我們……。”
“李立方代人說項總是喜歡做的涇渭分明,包括現在你也一樣,快要跟李立方差不多了。”葉青放下茶杯,看著畢再遇,而後解釋道:“朝堂之上拉幫結派固然重要,但若是道不同硬拉攏的話,於我們並無好處。當初在謝渠伯、陳傅良剛被關押至刑部大牢時,吏部侍郎樓鑰,就曾替史彌遠拉攏過謝深甫,最終也未能成功。如今我們想要拉攏,也同樣很難成功。謝深甫頑固不化了一輩子,到老了想要他放下氣節、風骨,幾無可能。”
“可……葉大人,下官問句冒昧的話,那你如此做到底是為了什麼?”畢再遇有些不理解葉青如此做法的目的。
謝深甫封臨安城,實施宵禁,雖然都沒能夠對葉青造成什麼困擾,但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實打實的,已經是立場分明的要置葉青於死地了。
而葉青同樣是施以報復,把謝深甫關入到了大理寺的大牢內,甚至在那一夜就有機會暗中除掉謝深甫等人,但葉青最終卻是沒有如此做,甚至後來還錯過了很多能夠除去謝深甫的機會,所以這在畢再遇看來,多少還是有些難以理解。
畢竟,一直關押下去絕不是辦法,而若是放了,那就等同於留下了朝堂後患,到時候恐怕謝深甫並不會承葉青這個不殺之恩的人情。
“葉大人,你不會是看上了那小丫頭了吧?所以才會如此……。”畢再遇突然湊到葉青跟前,神秘兮兮的問道。
此番話語把葉青都嚇了一跳,身子瞬間往後仰了下,與畢再遇那張八卦的臉拉開了距離:“想多了你,小丫頭雖然不錯,但是過於青澀,何況……本大人府上……。”
“但依下官看剛才那小丫頭看你的眼神,可不單單只是看恩人的眼神啊,那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可是流露著藏都藏不住的青春愛慕……。”畢再遇的神情很認真,看起來一點兒調侃的意思都沒有。
葉青無奈的嘆口氣,他對小丫頭有好感是事實,要不然也不會這般縱著,但若是說自己對那小丫頭起了那種心思,葉青並不這麼覺得,何況那小丫頭見到自己,總是一口一個大叔,就算是自己真想吃,這恐怕也不好下嘴吧?畢竟……年歲在那擺著呢,就如同李鳳娘所言,自己再長几歲,都可以給人家當爹了。
看著畢再遇依舊是認真的神情,葉青有些不滿的嘖了一聲,示意其別想多了,而後像是心虛不願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岔開話題道:“留下謝深甫,如同當初留下留正不去報復的原因大致相同,之所以願意讓李立方去探留正的口風,就是想要看看,經歷過這次朝堂風波後,留正可還有決心繼續留在朝堂之上。不管是留正還是謝深甫,跟史彌遠已經是不可能站在同一立場上,所以在我看來,留正跟謝深甫等朝堂官員,既不會被我們所用,但也不會被史彌遠所用,朝堂之上存有這麼一批官員,可以對史彌遠是一個牽制。同樣,於我們而言,只要不過分逼迫,那麼便可以算是半個朋友。總之,過分相逼的話,只會讓他們與我們勢同水火。捕而放之,雖恩過不能相抵,但……史彌遠會這麼認為嗎?”
畢再遇看著葉青神色之間隱隱出現的陰險笑容,瞬間渾身起一層雞皮疙瘩,恍然大悟道:“如此一來,不管留正跟謝深甫是否與我們一心,但在史彌遠看來……他們都是跟我們站在了同一立場上。雖非是同盟,但史彌遠必定會如此視之、後為難之,而如此一來,史彌遠在朝堂之上的對手,就不只是我們,還有留正等人,雖不為我們所用,但卻是行我們想要的對史彌遠之策?借刀殺人!”
“朝堂之上哪有永久的朋友?向來只有永恆的利益罷了。留正、謝深甫必然會被史彌遠為執掌朝堂而視如眼中釘、肉中刺,我們要做的不過就是支援他
們跟史彌遠抗衡而已,輸了於我們無弊,贏了於我們有益,何樂而不為?不管怎麼說,如此都比自己親自動手要強不是?何況,我終究還是要回北地的,朝堂之上僅憑你畢再遇、錢象祖,哪怕是加上李立方,早晚也會被史彌遠壓迫的節節敗退,所以讓史彌遠多一個比對付我們更為迫切的敵人,更符合我們當下的朝堂處境。”葉青撫摸著短短胡茬的下巴,意味深長的笑道。
“你……你還要回北地?”畢再遇大吃一驚,剛剛葉青解釋的在朝堂之上利用留正、謝深甫來對抗史彌遠的興奮,瞬間被葉青最後的話語嚇得無影無蹤。
“北地若是不安穩,哪裡會有臨安朝堂之上的安穩跟黨爭?何況,一旦北地不安穩,我在朝堂之上的處境也不會好過,畢竟,北地一直都在我一人的吏治之下,一旦動盪,只會成為史彌遠等人攻訐我的藉口,所以,我最終還是要回北地,金人跟蒙古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燈,還有好多事情等著我們去解決。”葉青的神情漸漸凝重了起來。
臨安就是有這樣的魔力,在臨安呆的時間越久,就越發會被臨安繁華富庶的假象所矇蔽雙眼,甚至是忘記北地如今,還依然處於時刻都有戰事發生的緊張處境下。
所謂唇亡齒寒,若是北地一旦處於動盪不安中,那麼臨安必然會受其影響,從而便會讓不離開臨安的葉青,在朝堂之上的形勢越發的被動。
“那你打算何時動身?”畢再遇原本還很輕鬆的神情,此刻也變得凝重了起來,瞬間又覺得肩膀上的壓力又重了很多。
葉青在臨安的話,那麼他可以不去理會史彌遠等人的種種動作,畢竟這些都有葉青操心,而他也分外信任葉青,可若是葉青一旦回到北地,那麼他心裡那根鬆弛下來的弦,又不得不再次緊繃起來。
當然,他也知道,葉青說的是事實,而且,他之所以願意在朝堂之上站在葉青這一邊,最初便是因為葉青的北伐之舉,而今北地漸漸穩定,自然是就連他,都差點兒誤以為,如今的北地已經是太平世界了。
“還不知道,但不會太快,恐怕還需要一些時日,朝堂趨於穩定後,以及……。”葉青繼續撫摸著下巴,看了一眼畢再遇後說道:“還需要我去弄明白,太上皇是否留有遺旨,而遺旨的內容到底是什麼,如此我才好做打算。”
畢再遇若有所思的看著葉青,而後默默的點點頭,確實如葉青所言那般,朝堂如今看似已經步入正軌,太上皇駕崩後的影響也在漸漸消散,但對於葉青來說,在沒有弄清楚太上皇那份遺旨的內容前,那份遺旨就會一直如同一把利劍一樣,時刻懸在葉青的頭頂,讓人心裡頭很難安寧下來。
“或許皇后應該知曉些什麼吧?”畢再遇的意思再明顯不過,而且自這一次的朝堂風波後,眾人也都看明白了,當今聖上跟皇后,對於葉青還是很看重,甚至是有所偏向的。
畢竟,如今臨安城流言蜚語滿天飛,而且不利於葉青的留言自然是也不少,所以傳到皇宮內並不是什麼難事兒,但聖上跟皇后卻一直是無動於衷,也就足以說明,聖上跟皇后還是相信葉青那一夜,不曾行大逆不道之舉。
但也正是因為此,不得不讓人提防,史彌遠會不會藉著此事兒來打壓、攻訐葉青。
所以葉青必須要弄明白那份遺旨的內容,以及看著朝堂左右相齊全,臨安有了安撫使,朝堂之上的勢力劃分明確下來後,他才能夠放心的北上。
“聖上的旨意讓我閉門自省,沒有他的旨意不得上朝、不得入宮,也沒有說要自省多少時日。所以啊,朝堂之上,不得不有一個如同代理人似的存在,幫著我們抗衡史彌遠,而留正跟謝深甫顯然是最為合適的人選。”葉青有些苦惱,李鳳娘讓自己在家裡自省,把自己困在臨安哪裡也去不了,到底是什麼意思,他一時之間還難以琢磨透。
何況,因為太上皇一事兒,使得他葉青如今多少也有些投鼠忌器,不太敢在流言蜚語滿天飛的時候,再一次明著以北地為藉口違抗朝廷、聖上的旨意,所以就不得不龜縮在府里老老實實的。
“留正任右相,謝深甫繼續任臨安安撫使,加上我們不求回報的在背後支援二人等官員,那麼這樣的形勢,對於史彌遠等人來說,便是多了一股
牽制他獨掌朝堂的力量。我跟錢象祖等人隱在留、謝二人身後,時不時的幫上留、謝二人一把,如此自然是再好不過。可你這裡……我們如今能幫上什麼忙嗎?”畢再遇理清楚了葉青的思路,頗為贊同的點點頭問道。
確實如葉青所言,把留正、謝深甫扶持為如同什麼代理人一樣的存在,從而成為在朝堂之上對抗史彌遠的一股力量,如此一來,不管留、謝二人是生是死、是贏是輸,都不會傷及到他們等人的勢力。
葉青放棄了自己親自在朝堂之上博相位,就如同西方那些民主、自由的國家體制一樣,會從利益集團中選擇一個人擔任總統一樣,在前面為他們的集團利益衝鋒陷陣,而他們只要在背後搖旗吶喊就足夠。
贏了是集團與個人的雙贏,輸了不過是個人的結局,而集團利益不傷根基,完全可以再選擇一個人捲土重來。
時代的先進性,讓葉青在朝堂之爭中,具有了更多獨特的理念,從而可以輕易的跳出條條框框的束縛,靈活的運用各種領先於這個時代的政治策略。
如同李立方、畢再遇會很在意留正、謝深甫是否是自己人不同,葉青並不在乎留正、謝深甫是否是自己人,畢竟,留正跟謝深甫與他們的理念格格不入,很難完全拉攏過來,但這不代表就不能為他們所用。
葉青更在乎實際利益與實際作用,而李立方、畢再遇更在乎的則是,是否願意涇渭分明的與他們站在同一立場之上。
實則不過就是一個名義上的問題,但留、謝二人在當中的作用,並不會因此而改變,最終的目的,都是為結果服務,那就是成為在朝堂之上牽制、對抗史彌遠的第一道防線而已。
“所以啊,何必在意名義上的問題,總之,只要留、謝二人能夠被我們所用就足夠。”葉青放下空茶杯,多少有些慶幸的感慨道,也多虧自己身上依舊殘留有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理念,若不然的話,自己在這個時代的朝堂爭鬥中,恐怕也不會活的長久,也就更不會有今日這般的高度。
“對了,今日過後,給謝深甫換一間與謝渠伯、陳傅良相同的牢房吧,那陰暗潮溼的牢房,讓謝深甫呆些時日反省自己就足夠了,不必一直關在那樣的牢房裡,以免再直接給關死了,到時候就得不償失了。”葉青對還在消化他那理念的畢再遇說道。
“好,這個沒問題。只是……還不打算放嗎?”畢再遇又想起了謝道清剛剛從酒館走出去的樣子,有些疑惑的問道。
看著畢再遇的神情,葉青一眼就看出,畢再遇的注意力,又轉移到了自己跟謝道清的關係上,不由得瞪了一眼:“想什麼呢,沒那回事兒。”
“今日謝府那丫頭去探監,而後第二日就立刻換了一間乾淨敞亮的牢房,大人,若說此舉不是為了討好謝府那小丫頭,打死我下官都不信啊。”畢再遇擰著眉毛搖頭嘆道:“而且我還敢肯定,大人明日必然還會允那謝府的小丫頭,去大理寺的大牢內探監,而後看到牢房換了,小丫頭必然是對大人您感恩戴德,甚至是芳心暗許……。”
“……我……我真有你說的那麼齷齪嗎?我如此做……。”葉青聽著畢再遇的分析,而後想想好像真是這麼回事兒……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過於無恥了呢?
“您不用跟下官解釋,您還是想想,如何跟夫人解釋吧。”畢再遇把茶水一飲而盡:“下官其實挺看好這樁姻緣的,因為如此一來,謝深甫就算是想不幫你都不成了,畢竟,謝深甫就算是再頑固不化,他也絕不會想要在有生之年,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孫女守活寡,這萬一要是再有了孩子,謝深甫就更不會……。”
“廢話怎麼那麼多,趕緊滾!”葉大人有些惱羞成怒的啪的一聲,把茶杯摔在桌面上,看著急忙起身,笑呵呵的準備離開的畢再遇:“回來!那個……你在這兒等著那丫頭,我先回去了,記得告訴她,這些時日可以去看望她祖父跟父親,我……我這樣做也是出於人道主義的立場,你不要心思那麼陰暗,把本官想的……。”
走出三嬸酒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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