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暉,是追風的兒子。
江家的下人都叫我暉少,可我知道,我不是江家的少爺,江逸帆才是,他是江家家主江流雲和夫人蘇芒的長子,江家名正言順的少爺,他還有兩個妹妹,大妹叫妞妞,小妹叫囡囡。
我們家的稱呼很奇怪,夫人讓我叫她寶貝媽媽,叫雲爸寶貝爸爸,而江逸帆和妞妞囡囡叫我爸爸風爸爸,叫我媽媽風媽媽。
我不喜歡這個稱呼,聽起來好像“瘋爸爸”和“瘋媽媽”。
我知道雲爸也不喜歡這個稱呼,因為沒有哪個男人願意聽人家叫“寶貝爸爸”,可是“寶貝爸爸”寵“寶貝媽媽”是整個月光城都知道的事情,不管我喜歡還是不喜歡,我都得這樣叫。
大概是遺傳媽媽的性格多一些,我從小就很安靜,心思細膩敏感,雖然江家上上下下都叫我暉少,可是我知道我不是江家的少爺,因為爸爸媽媽雖然當面叫夫人“蘇蘇”,背後卻總是恭恭敬敬的稱她夫人。
我五歲那年,囡囡四歲。
也許是我叛逆期來的早一些,我越來越討厭江逸帆兄妹三個,尤其是討厭囡囡,她總是纏著我爸,我爸爸也最疼她,見了面就把她抱在懷裡怎麼也親不夠,卻從來都不抱我親我,好像我是撿來的。
囡囡搶走了我的愛,我討厭她,很討厭很討厭她。
秋日的一個傍晚,天氣已經很涼,我放學回家後,拿了本書打算去後花園溫書,路過游泳池的時候,我呆住了——我居然看到爸爸趴在地上,囡囡騎在爸爸的背上,嘴裡還“駕駕”的喊,爸爸不住的笑著回頭,讓她小心點,她笑的那麼燦爛,小手啪啪的拍在爸爸的屁股上。
那一刻,我的眼睛一定在往外噴火!
在江家,雲爸無疑是江家的神,他是江家人人心目中的神,可是,我心目中的神是我的爸爸,我絕不容許任何人這樣侮辱他!
我像頭髮怒的小獅子衝過去,寶貝媽媽卻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把囡囡從爸爸背上拎下去,我僵在不遠處,渾身冰冷的看著。
“囡囡……”
我看寶貝媽媽蹲下,把囡囡攬在懷裡,臉上雖然有笑,卻很認真的說:“囡囡寶貝,以後不要和風爸爸玩兒這樣的遊戲好不好?風爸爸會累,膝蓋會不舒服、會疼。”
四歲的囡囡茫然的看了寶貝媽媽一會兒,奶聲奶氣的說:“可是電視上的小朋友就是這樣玩兒的。”
寶貝媽媽想了下,點點囡囡的鼻尖,“好吧,那以後囡囡再找風爸爸玩兒好了,風爸爸是男子漢,疼點沒關係,我們讓他忍著。”
“那怎麼行!”囡囡立刻抗議,從寶貝媽媽的懷中溜下地,趴跪在地上衝爸爸的膝蓋呵氣,“我才不讓風爸爸疼,我以後再也不要玩兒這個壞遊戲。”
寶貝媽媽滿意的笑了,爸爸一把把囡囡從地上抱起,埋怨的看了寶貝媽媽一眼,“哄她開心就好了 ,哪有這麼嚴重?”
寶貝媽媽橫了他一眼,“你就寵她吧,寵壞了她,看將來誰受苦!”
爸爸不以為意的笑,把囡囡在懷中舉高,“囡囡,寶貝媽媽不讓玩兒這個遊戲我們就不玩兒,風爸爸帶你去盪鞦韆好不好?”
“好!囡囡最喜歡盪鞦韆!”囡囡高高興興的圈著爸爸的脖子和爸爸一起走遠。
寶貝媽媽站在原地笑看了他們一會兒,轉身想走,忽然看見了我,瞬間笑開,朝我招手,“暉子過來,站那兒幹嘛呢?”
我慢吞吞的走過去,故作天真的對寶貝媽媽說:“寶貝媽媽,暉子也想騎大馬,你陪我玩兒好不好?”
五歲的我以為自己把心中的惡意隱藏的很好,但是長大後才知道自己當時的愚蠢,一個五歲孩子的把戲,怎麼能逃的過一隻狡詐狐狸的眼睛?
寶貝媽媽愣了愣,旋即笑了,笑眯眯的趴在地上,“那還不簡單,來,寶貝媽媽陪暉子玩兒騎大馬的遊戲。”
我吃驚的看著她。
她十九歲嫁給雲爸爸,二十歲生下江逸帆,那年她已經二十五歲了,可是仍青澀的像個沒出大學校門的學生。
那天的她穿著寬鬆的白色家居服,又黑又長的頭髮隨便散著,像極了媽媽給我講的故事中的仙女,那樣的她,我怎麼敢騎到她背上?
看我僵愣著,她笑眯眯的拍拍自己的背,“怎麼了暉子,上來啊!”
“趴地上幹什麼呢,多涼!”一隻大手把寶貝媽媽從地上拽了起來,是雲爸爸回來了,彎腰拍打著寶貝媽媽的膝頭埋怨,“都多大了,玩兒起來還沒個正經?”
“你回來了正好,”寶貝媽媽拽住雲爸爸的衣袖,笑眯眯的看我,“暉子要玩兒騎大馬的遊戲,我沒力氣,剛剛還但心摔了他呢,你陪他玩兒。”
我有些發窘,往後退了一步,想逃。
雲爸爸對寶貝媽媽的寵愛很恐怖,他知道我想欺負寶貝媽媽會怎麼對我?
雲爸爸卻一把拽住我,笑著脫掉外套,趴在地上,“難得我們家暉子今天有這興致,來,雲爸爸陪你玩兒。”
當時的我很蠢,因為我認為我是正義的,囡囡欺負了我的爸爸,我就要欺負囡囡的爸爸,那樣才公平。
我竟然真的騎上雲爸爸的背,讓雲爸爸繞著游泳池一圈一圈的馱我爬,我學著囡囡的樣子一下又一下重重的打在雲爸爸的屁股上,直到月爸爸來喊我們去吃晚飯。
“少爺,您這是幹什麼呢?”月爸爸吃驚的把我從雲爸爸的背上抱下去。
“沒什麼,”雲爸爸站起來,滿不在乎的拍了幾下自己的膝蓋,“陪我們暉子玩兒騎大馬呢!”
他一邊說,一邊把我從月爸爸懷中抱過去,在我額上親了一下,“暉子今天玩兒的高興嗎?”
我傻傻的點了點頭。
“嗯,”雲爸爸用頭和我的頭蹭了蹭,“玩兒的高興晚上就多吃點,我們暉子什麼都好,就是太瘦了。”
我已經傻的連頭都不會點了。
其實,從小到大,雲爸爸一直對我都這麼親暱,以往並不覺得怎樣,可是在我剛剛那麼“險惡”的算計了之後,他仍是對我又抱又親,讓我覺得渾身不舒服。
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躺的煩了乾脆起來,想去花園後面的練武場去練功。
經過花園的時候,遠遠地聽到有說話的聲音,我不想被人發現,放輕了腳步躲在暗處。
是寶貝媽媽和雲爸爸在花園裡,雲爸爸坐在石凳上,寶貝媽媽蹲在他腳下,空氣裡傳來藥酒辛烈的氣味。
“別抹了,哪有那麼嚴重?”雲爸爸想攙寶貝媽媽起來。
“還是小心點好,別留下什麼傷,上了年紀後悔都來不及,”寶貝媽媽不肯起來,仍用藥酒在雲爸爸的膝上細細揉搓著,“我給追風也送去一瓶,叮囑朵爾給他多擦幾次,現在的孩子啊,見什麼學什麼,真難弄。”
“我正想問你呢,”雲爸爸繞了寶貝媽媽的頭髮在指上,一圈又一圈的把玩,“我不在家的時候,你是不是虐待咱們家暉子來著,看今天我回家的時候,暉子看你那眼神……”
“別提了,幾個孩子我最寵他,他卻怎麼也不肯和我親近,愁死我了,”寶貝媽媽鬱悶的嘆口氣,“大概還是去年,他和帆帆囡囡被綁架那次吧,我總以為他那時才四歲,什麼都不懂,現在看來,他那麼聰明早慧,我那時說過什麼,他一定都記在心裡了,所以才那麼牴觸我。”
原來……我不喜歡寶貝媽媽,是因為我四歲那年被綁架那次嗎?
去年,有一件特別重大的事情發生,三位爸爸一起出國去了國外,家中只剩下三位媽媽,家中有一個保鏢缺錢用,趁著江逸帆帶我和囡囡在外面玩兒的時候,綁架了我們三個,向寶貝媽媽勒索五百萬。
交換贖金的地點定在一處雜亂的深山,他們只允許寶貝媽媽一人一車自己帶錢去交換,寶貝媽媽去了,扔在他們腳下五百萬,他們卻失信了。
他們見這麼容易五百萬就到手,覺得自己開口開的少了,對寶貝媽媽說,再給他們五百萬他們才肯放人。
寶貝媽媽說,在我們家,錢不重要,孩子是最重要的,你把孩子交給我,讓我帶走,過後我一定給你們送五百萬,並且承諾讓你們安全的遠走高飛,絕對不報警、不報復。
我知道寶貝媽媽說的是真的,因為寶貝媽媽從來都不撒謊,可是那些壞蛋卻不信,他們非要寶貝媽媽再拿五百萬才能放人。
那個領頭的壞蛋說,為了表示我們的誠意,你可以先帶走兩個孩子,我們只留一個,五百萬換你兩個孩子,這樣公平吧?你要是不同意,他忽然狠狠掐了囡囡的臉蛋兒一把,囡囡那時只有兩歲多,又疼又害怕,大聲的哭起來,寶貝媽媽的眼圈兒立刻紅了。
江逸帆立刻衝著寶貝媽媽大喊,讓寶貝媽媽帶我和囡囡走,他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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