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這句話,其實這徵調背後的風險張縣令不是看不出來,只是他現在腦子太亂,所以就沒心思去想這些事兒,而身為秘書地唐成就有必要加以提醒。
“大人,眼下時令已經是四月底,正是莊稼四遍鋤的時候,也是各里各村農活最忙的時候,這時候在全縣範圍內徵調丁壯必將影響到本縣全年的收成,那此後租、庸、調各項稅賦的徵收也必將大受影響;再則一次性徵調這麼多丁壯助戰圍剿二龍寨,不拘是軍器還是口糧,只怕本縣官倉裡都支應不起。三則剿匪總不免死人,這後續裡就還涉及到死者的安埋撫卹”,隨著唐成的侃侃而言,張縣令的臉色也越來越沉。
張縣令這雖然是第一次任主官,卻並非剛剛出來做官,這些東西他那兒有不明白的,眼下不過是急怒攻心罷了,所以諸般情況唐成也只是點到為止,“撇去這些不說,最讓人擔心的卻是徵調過程中會出事。一旦這個徵調文告大人署印發轉下去後,就該是姚主簿負責具體操辦了”。
唐成這句話雖然說的含蓄,卻讓張縣令聽的悚然一驚,原本毛躁的根本沒法兒想事兒的他也因這一驚之後,迅速的靜定下來。
在莊稼收成前的大忙時候徵調身為各家各戶主勞動力的丁壯男人,這本就是最容易激起民憤的事情,更別說具體操辦此事的還是姚主簿,只要他稍稍在裡面做點手腳煽煽風,點點火……跟轄境生匪升不了官兒比起來,因施政不當而激起民變可是要殺頭的罪名,“殘民以逞”這四個字實在是重於千鈞哪!
即便那姚主簿不趁著這個機會做手腳,若因此番徵調擾民耽擱了這一季莊稼的收成而使賦稅任務完不成的話……那還不等九月份監察御史來彈劾,張縣令這個位子就已經坐不住了。
忙中生亂,或者是關心則亂,世上有那麼多聰明人卻幹出了蠢事兒,往往就是因為如此,而張縣令有心徵調全縣丁壯顯然就屬於這種情況。
說起來實是多虧了唐成的提醒,否則一旦他在急促之下給徵調文告署印發轉之後,到那時就是清醒反應過來之後也已經晚了,不定得鬧出多大的是非來。即便是亡羊補牢的能將此事消弭下去,有姚主簿乃至其背後的州城馬別駕在,異日吏部考功司考校時,張縣令“昏庸無能,朝令夕改”的八字考語是跑不了了,而一旦背上這八字考語,也就意味著他此生的仕宦之途算是走到了頂兒。
想著想著,張縣令額頭髮角竟然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還有什麼想法一併說出來”,雖然沒有對唐成說什麼感謝的話,但張縣令看過來的這個眼神中卻已表達了這個意思。
“又要剿滅二龍寨山匪,又不能請調鎮軍,如此以來徵調地方丁壯勢在必行,大人的想法是不錯的,只是具體該怎麼徵調,要徵調多少人,這些人又該如何安排,大人倒是可以垂詢一下趙縣尉的意見,我對此也是全然不懂的”。
“恩,說的對,事不關己,關己則亂哪!”,張縣令指了指唐成拿著的文卷,“擬寫徵調文告的事就先放放,趙縣尉到了之後立即請來見我”。
“是”,唐成拿著文卷出了公事房,並悄然將門給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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