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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千村萬寨處處龍門,千巖萬壑層層成田〈終章〉(2/3)

作者:水葉子
/>一路長驅直入,堪堪就在孔珪說出鎮國公主府與東宮以私心害國事的話時,兩人也來到了亭下。

饒是今天當值的韋安達相公素以敢諫而為人稱道,現下無意中聽到孔珪這話也不免心中一跳,一句話把這兩位都給掃進去,且話還說的這麼重,滿朝堂裡怕也就只有眼前這位才做得出了。

韋安達與孔珪雖然算不上親近,但對其人還是頗有好感的,此時見李旦臉色不對眼瞅著就要發作孔珪,當即手捧羽書邁前一步朗聲道:“恭賀陛下平定饒樂,拓邊千里,建我大唐數十年未有之武功”。

韋安達突如其來的一句讓亭中兩人俱是一愣,靜默了一會兒後,李旦才一臉疑惑的轉身過來道:“韋卿家說什麼,饒樂平定了?”。

“正是”,韋安達一臉喜色的走進亭中將手中包含著五個部分的羽書遞了過去,“陛下請看,這兩份是幽州大都督張守義及饒樂都督府司馬唐成分別具名的報捷文書,這兩份是饒樂四部族長請來長安朝拜並請朝廷繼續留任唐成於饒樂任職的奏章,至於這最後一份則是唐成請調回京的奏章。幾下裡對照已可確定饒樂平定之事當無訛誤”。

李旦接過後將其它三份奏章直接放到了一邊,撿著張守義和唐成具名的報捷文書看了起來。

兩份文書看完,臉色上明顯是如釋重負的李旦看了看仍在地上跪著的孔珪,“起來吧”,這句說完,他向韋安達兩人擺了擺手,輕鬆的語調嘆息聲道:“看這兩人的報捷文書上俱言此次饒樂解圍中幽州邊軍竟無一傷亡,對此,韋卿以為如何?”。

“此事當也不假”,韋安達笑了笑,“臣是因將五份文書都看過之後才敢有此言,其實在此次驅逐契丹平定饒樂之戰中,幽州邊軍根本不曾與敵接戰,既無接戰又何來傷亡”。

“不戰而屈人之兵”,說話的是亭子中唯一沒看過那兩份報捷文書的孔珪,“契丹人兇悍,豈肯不戰而退?”。

“不是不戰,只是與契丹作戰的是饒樂奚人罷了”,說到這個,韋安達一臉的唏噓感嘆,“孔大人有所不知,早在契丹人南下之前,任官饒樂都督府司馬的唐成便已生凜惕之心,曾呈文鴻臚寺及河北道觀察衙門請為禁斷新羅對松漠的軍器與鐵器貿易,釜底抽薪於前。此後俟契丹重軍南侵之後,其復又扭結圖多、平措、多莫三部結盟抗敵,其間亦曾分兵一萬接應回俙索部殘軍,遂成就了四部聯合以抗契丹之勢。”

儘管孔珪早已知道唐成雖然年輕卻實為幹才,但他對唐成才華的認識更多還是停留在內政的層面,韋安達這番話聽的他震動不已,若非說話的人是實不可能妄言的本朝相公,他十有八九是不敢相信的,“竟有此事?僕也曾居於龍門數年,對饒樂奚人的性子也知道些,他們素來對唐人抱有提防之心,如今怎肯從唐成之言?”。

“此事這五份文書中均無說明,僕亦不知”,韋安達笑著搖了搖頭,“這個唐成本事大得很哪!侍郎大人可知這四部聯軍推出的主帥是誰?不錯,就是唐成,亦是他領著饒樂四部殘破之軍力抗契丹人十八日強攻而軍陣不破,終使國朝不傷一人不費一箭而盡得饒樂千里草原,經此一役,至少可保我朝東北邊境十年安危無虞。”

言說至此,韋安達站起身來向李旦恭敬一禮後肅容道:“臣來此之前曾檢點過吏部備檔,始知當日升調唐成出任饒樂司馬乃是出自陛下聖裁,正是陛下慧眼識珠於前,方才有唐成戮力效命建我大唐數十年未有之殊功於後,當此捷報到日,臣請為陛下賀!”。

孔珪對韋安達這種趁熱打鐵拍馬屁之舉很是不以為然,不過隨著韋安達同來,至今一句話也沒插上嘴的兵部尚書卻是不肯放過這麼好的湊趣兒機會,見狀忙也站起身來跟著行禮稱賀道:“唐成乃是陛下去歲御極大寶後的第一科進士,這等出身正是不折不扣的天子門生,陛下先是神目如炬將其拔擢於江湖草澤之中,進而慧眼如珠調任饒樂司馬終成今日之功。臣來時路上亦曾細思此事,唐成雖有文武之才,但縱觀史籍,有才而白首蹉跎者可謂史不絕書,是以唐成能有今日之功,陛下識才用才之明實是居功至偉。有如此明君在朝,我大唐極盛當指日可待,臣請為陛下賀,為大唐賀,為天下賀!”。

一直到兵部尚書這話快要說完的時候,李旦才隱隱約約想起唐成調任饒樂司馬的始末,不過這時節他自然不會將此事內幕挑破,是以也就面帶淺笑的受了這兩記馬屁,此前因孔珪而壞掉的心情也自然而然的好了起來。

可惜他這好心情沒能保持多久,隨後說及戰事的後續,亦即唐成與張守義的賞功安排時,李旦復又頭大如鬥起來,張守義在報捷文書中已明確流露出請調回京之意,似他這般老臣又是剛立過功勳,朝廷斷無拒絕的道理。但一旦他調任回京,那接任者……

除此之外,李旦也是在剛剛的高興過後才猛然醒悟過來,這個被他“慧眼如珠”調到饒樂任上的唐成其實是三兒子李隆基的心腹,據說他這個“無缺”的字都是由三子幫著取下的。這個唐成不聲不響的在饒樂立下國朝數十年未有之大功,東宮必定是要使盡全身力氣為其請功的,不準說不過去,準吧,妹妹太平公主那裡只怕又要不停的囉嗦聒噪了……

這些都是事啊,而且只要一天還在皇帝位上像這樣的煩心事兒就會源源不斷,自己永遠也不會有安安靜靜讀《爾雅》的機會,更別說像王右軍那樣組織文人雅集詩酒風流的生活了。

李旦生來簡淡,本就是沒有什麼野心雄心對權力亦不留戀的性子,經過這兩年的皇帝生涯,尤其是近一段時間不停歇的朝爭之後,他更是對現在的生活厭倦厭煩到了極點。所以就連韋安達帶來的這個拓邊千里的好訊息也沒能讓他興奮多久,反倒是臣子們在議論此事的後續時,他的心裡卻在想著王羲之無拘無束灑脫快意的人生。

思緒就此延伸,李旦自然而然的想到了王羲之“坦腹東床”的逸事,亦想及其數度拒絕東晉朝廷徵召之事,若非其堅拒了吏部郎這一顯官的徵召,日日案牘勞形之下,何嘗能有蘭亭雅集的快意?

一念至此,那個在李旦深心中實已醞釀發酵已久的想法如靈光乍現般突然冒了出來:

王右軍做得,朕為何就做不得?

既然眼下一切的煩惱根源都在皇位上,那朕便將之舍了,循著高祖的舊例做一個盡享尊榮卻無需勞心視事的太上皇又如何?

讓出皇權這對別人來說固然是不可想象,但對於性格如此並且已經有過兩次出讓皇位經驗的李旦來說卻是輕鬆的多了。

這個念頭一開,頓時就如黃河潰堤般一發不可收拾,幾乎是在瞬時之間李旦就已看到了這一決定將帶來的無窮無盡的好處,他的尊榮將不會減少半點,但眼前所有的一切煩惱都將隨風而去……

恰在此時,亭閣下不遠處亂翻書的幾個小皇孫中不知誰翻到了《詩經》,隨後便撿著自己學過的篇目讀了起來,微醺的春風將稚嫩的童子誦經聲輕輕送至:

式微,式微!

胡不歸?

微君之故,

胡為乎中露!

式微,式微!

胡不歸?

微君之躬,

胡為乎泥中!

李旦本自紛擾的思緒隨著這誦詩聲平靜下來,“是啊,式微,式微!胡不歸?”。

心底喃喃將這句詩複誦了一遍後,徹底拿定了主意的李旦站起身來,此刻他的臉上浮現出掙脫樊籠後發自內心的快意。

正自議論著的韋安達三人見狀忙也跟著起身,不解的看著李旦。

“三位卿家且先退下,朕……要前往太廟告祭先祖”。

“臣等疏忽了,如此大捷確需告廟”。

對於韋安達等人的誤解,李旦淡淡一笑卻未解釋,拾級下了亭閣後親手攜了方才誦詩的小皇孫逸步而去。

這一刻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李旦眼中太液池的水光柳色實是清麗絕美到了極致……

……

“什麼,饒樂平定了?”,東宮北書房中,從微微氣喘的高力士嘴裡聽到這樣的訊息後,本自雍容而坐的李隆基驚問道,“張守義?”。

“這卻要給殿下賀喜了,張守義雖然出了兵,但幽州軍跟契丹人一仗都沒打,按魚承慶傳來的話兒,此次立下大功的正是殿下心腹唐無缺”,笑著向李隆基拱手為賀後,高力士便將魚承慶經由小太監傳來的訊息一字不漏說了個清楚。

魚承慶乃是父皇身邊最得信任的貼身太監,這訊息既然是從他那兒來的,真實性就無需懷疑,放下這一層擔心之後,隨著高力士的陳說,李隆基越聽心中越是激盪,待高力士說完後他竟是不克自制的再難安坐。

高力士照舊是報完信就走,李隆基將其送走轉身回來後負手繞室快速的踱步起來。

“這個張守義終究還是買了自己的面子”,想到唐成時,此時心情激盪的李隆基除了“好個唐成”之外一時竟想不出還能說些什麼。

他竟然真的做到了!引奚人內附,拓邊千里,將大唐邊防由長城一舉前移至落雁川,更為朝廷確保了穩定的戰馬來源……此事的意義與好處實不勝贅言,這可是國朝數十年未有之大功啊,當自己還在為他的安危但有時,他竟然立下了如此奪目的功勳!

因此事而起的短暫興奮過後,李隆基迅即想到了此事的後續,唐成立下這般潑天也似的大功之後必將帶動東宮一系的聲勢大漲,更大的好處是有了這樣的大功打底,即便太平再想從中刁難,也擋不住唐成回京的步伐了。

想到唐成即將還京,李隆基興奮之餘莫名的又增添了許多安心,天授唐成予自己,這是天意!有這樣的臣子在身邊輔助,太平又有何懼?君臣際會,不僅要了結了太平,更將在未來打造出一個不下於曾祖貞觀的大唐極盛之世……想到這美好的前景,不知不覺停下腳步的李隆基一時竟是痴了……

良久,李隆基漸漸平復了心情後召進心腹下人好一番吩咐。待下人領命而去,他的臉上顯出一片笑容。

就是要將此次捷報的內容以及這國朝數十年未有之大功宣揚出去,宣揚的越開越好,等整個長安市井中都開始熱議盛讚唐成時,無論在其回京還是授官上太平都很難再大肆反對了。

此後不久,來自饒樂的羽書捷報就成了長安城中上至皇城下至青樓酒肆中最熱門的話題,沙場、異族、奇功、進士出身、俊逸風流、文武全才等等等等,有這些要素在,不管是熱血的男人還是多情的女子總能從其中找到自己熱衷的話題,一時之間,唐成之名就隨著饒樂一起被口口傳誦,最終流出長安轟傳天下……

……

近兩月之後,當長安已進入花紅柳綠的仲春時節時,饒樂草原上也終於迎來了萌萌新綠。

此時滿臉歡笑的唐成就趴伏在野草地上做出一個馬的形狀,而他背上馱著的正是寶貝女兒貓蛋兒。

剛剛一歲多的貓蛋兒還坐不穩,等她爬好後,唐成嘴裡“駕”的一聲後,便手腳齊動的向前爬去,邊爬口中還不停的學著馬兒的嘶鳴之聲,輕輕的顛簸裡,爬在他背上的貓蛋兒不斷髮出脆甜脆甜銀鈴般的清澈笑聲,小傢伙一邊笑一邊划動著胖嘟嘟的小手極力的試圖掙脫母親扶著她身子的手。

李英紈無奈的看著眼前這父女倆,手中邊仔細的扶著女兒,邊還不時探頭起來向四下裡張望一番,生怕這樣的場景被什麼生人給看見了。

不過無奈是無奈,但李英紈眉眼間的幸福歡喜卻是想藏都藏不住的。

還好今天是唐成臨時起意要帶著女兒到人少些的草原深處看看,隨行的護衛也被他趕去打獵準備什麼“野炊”了,這周遭一眼望去除了天際盤旋的那隻飛鷹之外連一個活物都沒有。

“行了,夫君你也起來吧”,在笑瘋了的貓蛋兒背心處輕輕拍了一會兒,李英紈開口道:“還好今個兒爹孃沒跟著一起來,要不可就了不得了”。

唐成爬了一陣兒後也有些累了,遂就依言站了起來,也不顧身上沾著的草汁草屑,伸手便將貓蛋兒從李英紈懷裡接了過來,口中笑著道:“英紈你還真說對了,我今個兒到這兒來就是為躲著爹孃的,什麼親孫不親子?這老黃曆的育兒經實在是沒道理的很,見著自家女兒都不能親熱個盡興,我這當爹的還有什麼意思?”。

聽著唐成抱怨的話,李英紈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自打戰事平定之後他們也就從懷戎城中到了饒樂草原。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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